第二二七章 求親章程
那一日滿城煙花前,曾有人記得這麼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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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道嫣然樓上最是好風光,不只與皇城摘星樓齊平,更是立於整個潯陽的最中心,嫣然樓上一回眸,可俯瞰整個潯陽城。
「魏欽,你說今日她會來么?」
濮辰明口中的她,自然是天榆的第一女官沐莞卿。
今日他難得穿上了鼎鼎鮮艷的鎏金橙紅圓領錦袍,帶著那海東珠鑲嵌了一圈的貴重高冠,站在這嫣然樓的白玉圍欄邊上,有一眼沒一眼的瞅著底下那馬車停留的位置。
連續兩日包下了三條街,邀請了無數宮中舞姬樂人演戲,估摸著留在潯陽周邊的所有濮家商行的人手全被拉來充數了,這才製造了一整條街都是自己人的盛況。
這些安插在街道上的人手,都是聽過精心調整的,保證今日得求親萬無一失。
不過……排除所有外力外物外人的阻擾,最重要的,也是最無法控制的一點就是。
沐莞卿會不會來。
魏欽癟了癟嘴,瞥了一眼自家主子那在衣袖底下經不住緊張亂動的雙手,安慰道:「金城所致金石為開,若公子足夠真誠,女官大人必然會來。」
要知道,這一天的花銷可是七萬兩白銀,這已經是第二日了。再加上周邊城池的人手全都在此處了,外頭那些商鋪兩日的虧損,還有那些雜七雜八的,差不多三四十萬兩了……
向來從不做虧本買賣的主子,如今倒是半點不在乎,一門心思全貼在了女官身上,這可是關乎主子信心的大事。
魏欽在心裡默默許願,求女官大人一定賞臉,否則若讓家中老爺夫人知曉了,又該寫信來罵公子是吃飽了撐著了,讓自己連夜把主子背回去了。
「我那些表兄弟都知道了我要娶天榆第一女官,要是一個人回去,豈不是丟了老臉。」
離約定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時辰,可樓底下還是沒有反應,濮辰明又慌了,開始謀算之後怎麼給自己把丟了的老臉討回來。
不過這也符合他一貫的作風……
「主子,你娶女官是因為心中喜歡,和面子沒有關係。」
實在是因為這麼多年以來,公子心中的人從未改變,導致自己耳聞目染,也對女官大人有了一些了解,多年前就把她當做了未來少夫人來看。
這種事,哪有什麼輕易改變的道理。
不知道怎麼的,濮辰明就是越想越生氣,總覺得自己好像被人給騙了。
「秦淮那丫頭,揩了老子的油,還說什麼一定幫忙,分明就是只顧自己!還說什麼一定成事,要是今天這事真成了,老子給她當……」
話說到一半,濮辰明突然打住了,從前他養母宋氏教過他,年輕的時候千萬別意氣風發隨意打賭。因為天神聽到之後會默默記在心裡,等到你上了年紀之後再慢慢還回來。
魏欽看主子的模樣似乎略微尷尬,便從圍欄上翻了下來,雙手環劍,不由得為四公主抱不平。
「之前您也沒少從平樂公主身上賺銀子,難得她找您幫忙,順手撈一把她又怎樣。」
其實一開始,魏欽並不喜歡那個咋咋呼呼的女人,身上沒有一點公主的樣子,完全不如女官大人那樣永遠都保持冷靜,永遠都能守住底線。
但其實接處久了,那個女人還是有些可取之處的……至少是非同尋常的善良之人吧。
否則有怎麼會對那樣的一個男人如此關懷呢。
「那能一樣嗎!這可是老子的終身大事!」
濮辰明著急地在這頂樓轉圈圈,頭上幾斤重的東珠冠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娘的,到底是誰跟他說這風景好的,不知道大晚上的是有多冷是嗎,他都擱這兒站了兩三個時辰了,這潯陽的風還挺牛啊,現在腦子都嗡嗡的響。
「是嗎,我還以為濮公子眼裡只有生意呢?」
一道清亮的女聲,突然劃破了原本這嫣然樓的躁動。
「阿、阿卿!你來啦!怎麼這麼突然,是不是路上人多,太堵了?」
濮辰明幾乎是在一瞬間轉換了情緒,突然蹦躂到沐莞卿面前大獻殷勤。
魏欽極為懂事,又一個輕功翻回到了原本的圍欄上站著,將嫣然樓的大好風光相讓出來。
不過也是啊,公子明明在家中就做了那麼多的功課,嘴上說著要八風不動,可每次女官出現之後他就跟變了個人一樣,將所有的計劃都拋諸腦後了。
「路上的那些人,不都是濮公子的手筆嗎?」
這些小把戲,沐莞卿自然是明察秋毫了。
潯陽街道上的風物,一花一草都在她的掌控之中,更別說是這麼大的陣仗。
要不是秦淮有想做的事一定要避開她,她未必會來這裡赴約。
「這還不都是為了你嗎,喜不喜歡?」
濮辰明沖他眨了眨眼睛,不想兩人之間的氣氛依舊這麼不融洽。
不過,眼前這個一身官服,梳著明月冠的女子卻毫無漏洞,任何機會也不願意給。
「濮公子,您是生意人,自然明白以我如今的身份,您要娶我就是與虎謀皮。暫且不說天榆境內,就是那些見不得人的勢力里,也有無數雙盯著我的眼睛。您若是一旦與我結親,未來要遇到的危險可曾考慮過?」
畢竟是讀過沐莞卿那麼多書作的人,要是連這種試探也聽不出來的話,他還有什麼資格說喜歡了她那麼多年呢。
這個女人能在男子為政的天榆做到第一女官,其中的艱辛可想而知,這麼多年來她一直謹小慎微地做每一件事,就連著書做釋都要考慮方方面面,而不能依著自己的心意而為。
其實在她的文字里,能看出來她這些年的掙扎與煎熬,每每在夜燈下讀她的詞句,都能感受到那孤掌難鳴的落寞。
試問這樣一個陪伴他度過了那麼多歲月的女子,自己心中最心嚮往之的女子,怎麼能就此錯過呢?
「女官大人自謙了,怎麼說我也是濮家商行的少東家,手裡掌握著的也是連通四海的山市,若想要與我為敵,不就是與富貴金銀為敵嗎?想來這個世道上,還沒有這種傻子吧。」
有些話,他為了照顧沐莞卿的感受並不像挑明。
聰明如她,怎麼會感受不到天榆的危機,和自己手中權勢的流淌呢。
這麼多年,朝野內外想動她的人不少,可那不過都是小嘍啰,她還能自己應付。可朝堂之外呢,那些目標是天榆朝政的傢伙,對她可就沒那麼仁慈了。
即使他明裡暗裡也曾化解過不少類似的危機,可人總是貪得無厭的……
「所以濮公子要和我成婚,也是為了得到一個好名頭,撬來天榆皇商的身份,之後繼續在三國間暢通無阻嗎?」
這話就沒道理了,對於自己來說,天榆皇商的身份並算不了什麼,甚至是一樁虧本買賣。
可是為了她,濮辰明就願意做虧本買賣。
不過……好像這對秦膺來說,也是難以拒絕的生意吧。
「與濮家商行合作,收益最大的應該是天榆才對,我相信陛下不會拒絕。」
他不過是在合理提醒沐莞卿,不管作為天榆臣子也好,還是在她個人的立場,這都不是壞事。
可這樣的一句話,在沐莞卿聽來就變了味。
「原來在濮公子眼裡,我也只是一件貨物,付出相應的價錢就能任意販賣。」
糟了……
就連立在冷風裡的魏欽後背都在冒汗,可想而知,現在他家公子得多害怕呀。
濮辰明也是心急,他真是想不明白有什麼好猶豫的。
十二部落那些人馬上就要動手了,這迫在眉睫的緊急處境她就不害怕么?
為今之計,最好的辦法就是和濮家合作,只要她成為了濮家的少夫人,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這利弊權衡的道理,她會不明白?
「除我之外你沒有更好的選擇,要學會為以後考慮。如今你還能是天榆盛極一時的當朝女官,可之後呢?若是三皇子真的繼位成功了,你覺得你還能像如今一樣,繼續手握重權,做你的第一女官嗎?」
沐莞卿也沒想到,他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
「若是你能與我合作,憑藉我濮家商行的能力,一定能保你榮寵一身。」
沐莞卿目光一滯,終究還是被誤會了心意。
看時間差不多了,沐莞卿沉默之後有了一個提議。
「我和你打個賭吧。」
「好。」
濮辰明想也沒想,反正她說的話,答應就是了。他什麼都有,只要她想要,他就輸得起。
沐莞卿雖然是料到他會答應,可沒料到他會這樣爽快地答應。
「我答應你和你定親,若三個月後我還安然無恙的活著,就嫁給你。如果在這三個月里我不幸受難,那這婚約就作廢,從今往後濮公子娶誰都行。」
這個賭約,沒有意義。
因為他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沐莞卿。
「有我在,你不有事的。我濮家商行所有人,會保證濮家的少夫人化險為夷!」
此時,另一個女人從嫣然樓的另一角翻了下來。
「大人,城西有些動靜,似乎有大量人手聚集,應該是沖著公主去的。要不要屬下……」
沐莞卿又恢復了方才的鎮定。
「這件事你不必插手,陛下早已有了定奪。一切都有命數,而阿四活到今天,最重要的使命,就是為了給秦淮留下深刻的印象。」
是啊,如今天榆已經有了合適的太子人選,又怎麼會留著一個有獸人特徵的皇子來分散大家的注意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