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迷糊的穿越者

蟲洞的發現是在地球歷2155年，第一次和獵戶座人接觸在2185年，獵戶座的第一個大使跨星際來到柯柏伊帶前進基地是2193年，而兩個文明終於互相看不順眼爆發戰爭，是在三百多年後的2576年，然後在2580年，M43星系，人類和獵戶座爆發了一場終極戰鬥，雙方超過五萬條戰艦葬送在了這個遙遠、黑暗、陰冷的空間里，上千萬人類和獵戶座人，用他們的生命，換回了兩個文明的和平。

從此以後的五百年，人類和獵戶座人，大體還是和平為主，兩個文明，共同向前發展。在歷史書上，這些重要的時間節點，如同豐碑般，牢牢地記在所有人類和獵戶座人的腦海中。

所以，當2580年這個標誌性的時間出現在在場的所有人眼前，不約而同地，大家的思緒都被帶回到那個恐怖的戰場，離子束無聲地切割著太空中的艦體，無數的人體被拋灑進太空。那些無助的揮動著雙手的渺小生命，在背景中高亮的各式離子光束中，度過人生中最悲慘也是最後的時刻。

五百年前。

藍小魚今年25歲，是火星陸戰隊的一名年輕中士，帶領著他的作戰小隊15人，正乘坐著「海王星級」運輸艦「C2-02694」號飛船，躍遷進入柯柏伊帶外的空間蟲洞。

人類和獵戶座在M43星系的戰爭已經進入到第三個年頭，依託於M43星系的四顆行星，人類建立起了一條搖搖欲墜的防線。太空戰鬥，已經和幾百年以來人類進入到熱兵器時代的戰鬥方式完全不一樣，導彈，即使是熱核彈頭的導彈，在宇宙的一片真空中，威力也幾乎等同於無。

取而代之的是，離子束、激光武器，以及返璞歸真到人類大航海時代最為流行的跳幫戰鬥。即飛船突破到敵方飛船附近，陸戰隊員登陸並控制敵方戰艦的戰術。

穿著戰鬥服的人類火星基地出產的陸戰隊員，成了獵戶座戰艦的噩夢，那身火紅色的陸戰隊戰鬥服，就是戰場上的死神化身。

藍小魚，不是第一次參加戰鬥了，他的陸戰小隊中的許多成員，已經在兩年的戰鬥中消耗殆盡，這批新的隊員，都是火星基地那邊緊急補充的後備力量。藍小魚，這一次就是回火星，帶領他新的隊員重返戰場的。而這艘海王星級星際運輸艦上，這樣的小隊，有一百多個。同樣，「C2-02694」號的夥伴，有大約二百艘。

浩浩蕩蕩的運輸大隊，在10艘土星級殲星艦的護送下，離開了火星基地，前往遙遠的數百光年之外的M43星系。

參謀本部的信息顯示，人類的防線在最近這段時間損失慘重，包括五艘木星級空天母艦在內，人類方在短短三十個標準日內，損失了大約100艘戰艦，傷亡了超過十萬人，戰爭似乎已經進入到最殘酷的階段。

藍小魚感受到飛船的一陣劇烈的晃動，船艙內的紅色警報燈熄滅了，柔和的自然光燈打開，一陣強烈的噁心嘔吐感襲來。「可惡，躍遷的感覺還是這麼難受！」捂了捂嘴，藍小魚暗暗罵道。

「隊長，空間躍遷的不適應症因人而異，你看咱們隊里，就屬隊長你反應最強烈！」擔任副隊的下士，善意的開著玩笑，引得一群人哄然大笑。

「嘟嘟嘟，嘟嘟嘟！」船艙通訊器忽然響了起來，一個蒼老卻又有力的聲音傳來，「陸戰第七軍第十六聯隊，接到緊急命令，我們要去增援前線一處關鍵節點，原計劃的一天休整計劃取消了，準備好，我的小夥子們！」

「是聯隊長的聲音。」陸戰隊員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看樣子前線戰況不樂觀，已經很缺兵力補充了。」

三個標準日的時間轉瞬即逝，這幫跨越了星際而來的士兵，沒有得到任何休整的時間，立刻就被送上了前線。

宇宙中的真空阻隔了所有聲音的傳播，增援部隊的通訊頻道都是關閉的，以防前線的恐慌情緒蔓延至新兵中。然而，星空中時不時爆發的耀眼光束，還是讓所有的士兵明白，戰場就在那裡的不遠處。每一發爆炸的光束，就代表著一艘戰艦的損毀，數千人的喪命。

儘管不是第一次上戰場，藍小魚依然覺得有些緊張，嘔吐的不適感還沒有完全消退，激動和緊張混合帶來的微妙感覺，讓藍小魚的手微微有些抖動。

在距離戰場不遠處，這艘運輸船與一艘傷痕纍纍的星際突擊艦對接了，彷彿趕鴨子般，藍小魚的隊伍被送上了星際突擊艦。一陣晃晃悠悠，經歷了長時間戰鬥已經不能全功率前進的那艘星際突擊艦，帶著十個小隊的陸戰隊員，向著戰場方向逐漸前進。

接下來的記憶有些模糊，彷彿經歷了一萬年那麼久，突破進艙，然後是無盡的激光射線，喊殺聲，艙閉破碎帶來的巨大亂流，將四周的一切都吸向太空，頂著碎屑艱難前進，藍小魚和他的小隊，一步一步接近這艘船的CIC（注1）。

眼見著只剩下最後一道艙門，忽然一陣巨大的爆炸聲，火光與硝煙伴隨著衝擊波，一下將藍小魚擊倒在地，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只感覺自己的身上，有一萬隻手在撕扯著自己，藍小魚完全沒有還手之力，就這樣被扯向了太空。剩下的，就只是一片空白了。

腦海中的記憶一遍一遍的播放，頭疼的好似要裂開來，眼前的黑暗前隱約有一道光線，模模糊糊看不真切。藍小魚用力地睜開眼睛，彷彿再一次過去了一萬年，眼前的光亮終於開始清晰起來，四個碩大的腦袋，正在盯著自己。

腦海中彷彿有一萬根針在扎著自己，還不是特別清晰的藍小魚，艱難地移動著視線，向四周看過去。

沒有火光，沒有刺眼的離子光束，舷窗外一片黑暗，只在遙遠的星空背景中，有淡淡的藍色光點在閃爍。頭盔的面罩已經被掀開，雖然氣管里伴隨著火焰燒灼的感覺，但是真真切切呼吸到的確實是氧氣。

四個碩大的腦袋在自己眼前：一位姑娘，年紀不大，黑髮地球人；一個年輕的滿頭紅髮的年輕小夥子，地球人；一個滿臉油污的中年男人，有些纖瘦，顴骨高聳，似乎是小行星帶人的典型特徵；以及，最後那個，魁梧的身軀，極為健壯，方形臉，四隻眼睛，一頭亂髮。

「四隻眼睛！獵戶座人！」頭疼欲裂的藍小魚，猛然震驚地從地上坐了起來，隨手抓過自己的頭盔面罩護在自己胸前，然後伸手在大腿后側一陣亂摸，同時伴隨著沉重的粗氣！

「如果你是在找這個的話！」說話的是邁爾斯，他伸出自己那比普通人類強壯了數倍不止的胳膊，三支手指提著的，是藍小魚隨身的射線槍，一晃一晃，又一晃一晃。

「完了！」這是藍小魚心中最後的念頭，緊接著，一陣巨大的眩暈感再次襲來，黑暗遮蔽了眼帘。

「船長，看他的反應，真的是穿越來的啊！」特納無奈的聳聳肩，彎下腰來拍了拍藍小魚的臉，後者毫無反應地確實暈了過去。「誰不知道，現在獵戶座人早就和我們地球人一起生活了嘛！」

「交給你了，雨晴！你們兩個，跟我走，還有事要做呢！」邁爾斯朝著莫雨晴吩咐了一聲，然後帶著剩餘的兩人往駕駛室走去。

確實如邁爾斯所言，這個看上去神神秘秘地地球人只是一個小小的插曲，他們還有更麻煩的事：修好飛船並找到回到航道的方式。

莫雨晴推著蒸汽噴射擔架（注2），領著這個陌生人往船上的醫療室走去，在那裡，她要給這個地球人做一個全面的身體檢查。

「船長，你說這個人，不會真的是五百年前穿越來的吧！」特納，瓮聲瓮氣地問著。

「我怎麼會知道！不過他一看到我的四隻眼睛，就這麼大反應，搞不好真的呢！」邁爾斯還在為剛才的事生氣，「哼，要不是我，他還飄在外面呢，沒幾天，就要變成太空棺材了！」

「其實船長，我覺得很有可能！」作為船上的科學官，小林的年紀雖然不大，懂得知識卻不少，「很有可能，當年激烈的戰鬥，炸開了宇宙空間，促進形成了一個小型的空間蟲洞，這個蟲洞連接著時空，他不幸就進入到了這個時空。不對，應該說他幸運地進入了蟲洞，否則他早就死在戰場上了。」

船上的幾人都經驗豐富，幾個標準日之後，原本損毀超過50%的各系統組件，就被修理的七七八八，那個「臨陣脫逃」的飛船電腦星期一，又回來了：「嗨，你們好啊！」

正在緊張忙碌的三個人，誰也沒有搭理「星期一」，略感無聊的人工智慧，無聊的放了一首爵士樂，邁爾斯無奈的起身，「星期一，你性格有問題就算了，但你作為一台人工智慧，居然選音樂的品味這麼差，真是不能理解！」

「準備，推進系統重啟！」特納的聲音從通訊器傳來，「五、四、三、二、一，啟動！」巨大的藍色焰火從尾部推進器噴射出來，星塵號開始緩緩調整姿態，逐漸回到航道上去。

而在船上的醫療室，藍小魚又一次睜開了自己的眼睛。

注1：CIC，作戰指揮中心，是一艘戰鬥飛船的核心部位。

注2：一種可以托舉病人的小型支架，使用蒸汽向下噴射的方式浮在空中，方便患者轉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