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楔子（下）

一如既往地凌晨兩點五十起床，雖然渾身酸痛、雖然覺得艱難無比，但老面還是挺開心的。

十三天的煉獄生活已過去九天，何況和當初的缺少工人、手忙腳亂相比，現在已諸事捋順，可以說是輕車熟路了。

這次承包一百五十個高三學生的全天團餐，在黑心老闆無底線地加蘋果、加香腸、加雞腿兒，甚至是改菜譜的情況下，可能賺不到多少錢。但老面還是挺開心的，畢竟噩夢般的菜鳥歲月即將結束，就把它當成一筆寶貴的社會經驗財富吧！

新冠肺炎疫情期間，什麼都不能馬虎。雖然是凌晨三點，但J市謀技校的保安依然恪盡職守。量體溫、消毒一點兒都不敢馬虎。

老面和糖糖分工明確。糖糖負責熬粥、煮雞蛋，老面負責掌勺炒菜，兩人分別幹完后再一起往樓上抬。接著再和六點趕到的工人一起分餐打包。

如同熟練的老司機，老面哼著小曲開燈、開風機總閘，然後到屬於自己的二號灶台前查看前一天已經切好的西葫蘆、西紅柿和各樣調料。沒有的趕快補上，畢竟是生手提前備齊不至於手忙腳亂。

看看萬事俱備，老面才緩緩擰開灶檯面板左手邊的旋鈕。隨著滋滋響聲，一股濃烈的甲醇氣味撲面而來。

但老面已不象第一天那麼害怕了！想想就搞笑——第一天讓糖糖點火，糖糖不在就讓四號窗口的小鐘點（小鍾是老面曾經教過的學生，這點忙還是會幫的）。如果都不在老面只好自己點。每次顫巍巍地象拆**，點火器沒接觸到爐心就趕快拿開，生怕竄起的火苗燒到手。

真是「無知者無畏」——想想就可笑，當大廚竟然不敢點爐子，這弄得是什麼事兒呀！

但經過一周多的洗禮，老面覺得早已是輕車熟路。隨著鼻子里的甲醇味愈加濃烈，他熟練抓起了身後案板上半尺多長的紫色點火器。

先開風機總閘，然後開油門，等甲醇噴射穩定后再點火，然後開風機，最後將火調整到合適大小。

這也不難啊！膨脹的老面覺得我唐唐大學生，弄這個不是小菜一碟兒？

一百五十個高三學生的菜要分五大鍋炒，切好的菜堆在那兒就是慢慢兩大盆。所以其他兩個大師傅就教老面，必須先焯水然後再炒，不然時間跟不上。

焯水嘛火大點無所謂吧！又不是油鍋，火大點能快點兒！

於是老面緩緩地把閥門逆時針擰到最大，隨著「呼呼」聲四周的火焰已高出大鍋兩三村，一大鍋涼水不一會就大冒熱氣了。

突然老面感覺到地上一閃一閃，他低頭一看灶台下竟然有一塊兒巴掌大的藍色火苗，並且隨著圓錐形爐灶底部藍色小火苗地不斷滴落，兩三秒鐘那一灘火就擴展到方圓一尺大小，並且引燃了通向地面的塑料管線（時候老面知道那裡面分別是電纜和燃料管），屋子裡立刻彌散出一股刺鼻的膠皮味兒。

「著火了——」老面馬上閃到一邊，接著迅速心跳加速，額頭汗水「刷」地一下子冒了出來。

先關電閘！他迅速向東發瘋般地穿過近百平方米的操作間，關掉風機的電閘。

當老面再跑回來的時候，火已幾乎將整個灶台下面的空間填滿。

甲醇和酒精差不多，可以用水潑滅！他一邊嘴裡念叨著，一邊抓起身後的鋁盆開始接水。無奈水管太小，兩三秒鐘才接半盆，老面早已顧不得這些，端著半盆水就朝爐台下潑了過去。

火小了一下，僅僅是一下，然後又竄了起來！於是他又拚命地接半盆水，然後往下面潑。但感覺一切就是徒勞，火勢依然在增大！

怎麼辦？怎麼辦呀？老面幾乎要蹦跳起來，腦海中浮現出一幅幅可怕的場景。這些場景一會兒是被學校批、被餐飲公司罵和罰錢，一會兒是更可怕的。

火燒起來會不會把爐子里的甲醇引燃導致大爆炸，我是該在這裡還是該趕快跑出去，我會不會被炸死或是燒死？老面感覺到呼吸困難——

就在這一刻老面竟然停了下來，他不再接水滅火。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火越來越大，他獃獃站著足足有四五秒——

我當時到底怎麼了？事後老面無數次憶起那弔詭的一幕，始終百思不得其解。

怎麼爐心還有火、突然老面激靈了一下。他迅速把手伸進灶台下面冒出的火苗上方的間隙，把梅花形的鋼製閥門旋鈕擰緊。

——原來只顧救火，沒有關掉輸送甲醇的閥門！

醒悟過來的老面又開始瘋狂地接水潑水，但火勢依然不減。

我是繼續救火，還是應該打119？老面又再次停了下來——

突然他一把掏出手機。用完全顫抖的左手艱難地滑屏解鎖，然後開始聲嘶力竭地大喊：「快下來！著火了——快下來——」

然後又開始瘋狂地接水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