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許君盛世如夢,滿朝歸;萬壽無疆,終少年

第二百一十一章 許君盛世如夢,滿朝歸;萬壽無疆,終少年

蕭予安最終還是沒能明白姑娘心裡在想什麼?

他站在宮牆上,俯瞰離去的故人。

伊人坐在轎子里,身後跟著紅妝萬里,從東街一直排到宮門,從城門一直排到南街乞丐巷,那些都是她的嫁妝,紅妝十里,名不虛傳,甚至比這更多更甚。

說來可笑,這些都是先帝給她準備的,北境王給她的,只有以十七為首,忠勇無畏的葉家兵,父親只盼她無所畏懼。

從鳳棲宮出來,判君坐在轎子里,透過紗簾看著皇宮景色匆匆掠過,心裡頗有有幾分感慨。

她無數次想過,她有朝一日,會真正離開皇宮,但無論如何也沒想過,會是以這樣的方式。

「公主?」紅娘換了一身宮裝,隨行在側,想了想,還是忍不住開口,「公主,小挑,您當真要讓她出京么?」

「她……她或許並沒有想過要背叛公主。」

「我知道。」極淡的聲音從轎子里傳來,紅娘瞳孔微縮,聽她道:「佛居山是國師的地盤,國師是先帝的人,每月一碗的葯,根本沒有地方可以倒。」

她頓了頓,「小挑是個傻姑娘,每月一碗的葯,她都替我喝了。「

說她這裡,伊人感覺臉上有絲絲的涼意,抬手一模,才發現早已淚流滿面。

她問過太醫,她的身體並沒有什麼問題,那麼那碗倒不掉的葯只能是被其他人喝了,只有喝下去,才不會被佛居山的人發現。

她原來只知道小挑身子弱,時不時都要喝葯,卻沒有想過,她到底都經歷了些什麼,那真是一個傻姑娘。

紅娘沒有想過她知道,言語間帶有憐惜,「那,那您為何?」

「婆婆,我若是不放她走,還將她困在身邊么?」伊人撫摸著腰間的劍柄,帶有無限的憐惜,「多好的一個姑娘啊,何苦讓京都毀了她。」

「她留在我身邊,便會陷入無邊的自責和懊悔,可是她有什麼錯,她不過就是年少不懂事時聽了她主子的話差點餵了我一碗無關緊要的湯藥嗎?「

「婆婆,要知道,她本該是嬌嬌貴女,大燕尊貴的郡主,可她在我身邊,只能做灰撲撲的打雜丫頭,每月連個賞銀都沒有,主子也不是個讓她省心的人。」

「我放她走,天下無書舍哪裡不是她的家,書舍有很好的大夫,她可以好好養病。」

「她會看遍遼闊的江山,會無拘無束走遍她心裡嚮往的大燕的每一個角落,我給她留了豐厚的嫁妝,她若是遇上良人,即便沒有子嗣,也無需在意婆家臉面,若是自在慣了,也可毫無負擔地當她一輩子的貴小姐。」

「婆婆,天下之大,哪裡不必京都好?哪裡不必在我身邊好?」

這一句,似感慨,更像是她心裡的嚮往,紅娘聞言,只能無聲地哽咽,這兩位小姐,都是多好地姑娘啊!

轎子行至宮門口,伊人讓人停下,隨後取下頭上的鳳冠,金紗掩面,起身下了轎子,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下,將先帝留給她的嫁妝留了下來,也將紅娘攔下。

十七在宮門候著,看著緋色的身影愈來愈近,恭敬地上前將她扶上馬。

伊人坐在馬背上,回頭看了一眼站在宮牆上的帝王,微微頷首,便毫無留念地轉身,十七隨行在側,身後是整齊肅穆的葉家兵。

世人不識判君公主容貌,葉家兵卻親眼見過,金紗之下是何等艷麗。

伊人悠悠騎馬在京都,周圍都是前來瞻仰的百姓。

一路走來,他們路過掌雲間,掌雲間已經許久未開門,門前買糖葫蘆的老頭焉噠噠的坐著,看樣子一串也沒有賣出去。

路過醉雨樓,天還大亮,醉雨樓還未開業,春雨秋花三姐們倚靠在閣樓上,嬉笑看著她們。

路過了無書舍,書舍前站了李如言等人,他們似乎專門等在這裡,瞥見了隊伍,紛紛執手行禮,啊,原來是認出這個姑娘來了。

伊人笑了笑,一如初次見面那般,少女娉婷,一雙眼純粹明亮。

路過南街乞丐巷,故事的開始就是從這條小巷開始,那年他們解決了貪污案,揭開了新王朝的序幕。

小巷口站著景明,景明身後有梁溫酒,有怯生生的小乞丐,景明的頭髮已經長出來了,不用再帶帽子,身形也不似當初消瘦,他謙遜獨立,已初見君子模樣,尤記得初見時,她說:「君子取之有道,理當自強。」

小乞丐答:「小子景明,謹記姑娘囑託。」

許多年後,小子長成了君子,是人人敬仰的先生,也沒忘姑娘囑託。

景明隔著遙遙人群,眼睛噙淚,莊重地行了一禮。

最後路過那條小巷,小巷所見繁多,是他們所有的第一次遇見,見了小狗生的一生,見了十七從乞丐到將軍的蛻變,見了蕭予安迷茫又羞怯的暗戀,也見證了蕭元君小心翼翼的藏在心口的歡喜。

小巷沒有人在等,故人們都不在了。

出行速度不快,伊人卻覺得,明明從前她每次逃離的時候,都覺得這條路如此漫長。

行至城門口,伊人下馬,看著沉默的眾人,取出懷裡的錦帛遞給左詩右詞,然後突然取出腰間的劍,一把叉入土中,劍立身前,伊人義無反顧的回頭。

左詩右詞還想說些什麼,伊人頭也不回,「此乃軍令。」

葉家兵止步,紛紛跪下,萬千氣勢,「恭送郡主。」

蕭予安看著遞上來的錦帛和鳳冠,許些自嘲。

她將鳳冠和先帝的嫁妝留下,她不要這至高無上的榮耀,她不是皇后,她和皇宮沒有關係。

她將葉家兵留給他,她不稀罕手上的權利,她是臣,她葉家,忠君效國,半點不辱沒將士志氣。

她用這樣決絕的方式告訴他,她誰也不是,她只是自己。

那錦帛呢?那錦帛又是什麼,蕭予安承認,他有些不敢看了,雙手都在微微顫抖。

他知道,那是先帝遺昭。

先帝留有三昭,一昭立儲,一昭立后,還有一昭,便是她手上空白遺昭。

她走時,曾笑吟吟地說,「我原以為先帝愛你,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扶你上位,後來發現,先帝更愛江山。」

先帝大愛,他們終究是比不上,她手上的空白遺昭,猶如懸在新帝脖子上的利劍,容不得他犯錯。

又或者,這是先帝留給伊人的,彌補對她的愧疚,畢竟這一空白遺昭,什麼都有可能發生。

先帝棋局太滿,無論哪種打算,都非他們能猜透。

蕭予安回想她離開時的決絕,甚至有些后怕,他不敢想象,她會回用這一遺昭寫些什麼。

報仇?

禪位?

自由?

無論哪一個,他都不敢想象,也無法承受。

齊落在他身後,上前將他扶住,蕭予安才勉強站穩,他顫顫巍巍打開錦帛。

入眼娟秀的文字,蕭予安心口驀然一疼,又湊近看了一遍,扶上宮牆,癱坐在地。

齊落不知所措,忙蹲下靠在他的背後,將人撐住,「公子?」

一聲公子將蕭予安喚回神來,他一手捂著胸口痛哭,口中呢喃不清,像溺水的孩童拚命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口齒不清一遍遍喚齊落的名字。

齊落不解,眼神落在錦帛上,驀地被那幾個字震住,瞳孔睜大,心像是被揪住一樣。

「許君盛世如夢,滿朝歸;萬壽無疆,終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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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與菩薩有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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