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分桌而食
葉錦芝被她毫不客氣的一番話刺得臉色通紅。
楊氏忍不住道:「錦夕,錦芝她只是嘴快,沒惡意的,你別跟她計較…」
「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葉錦夕冷冷道:「大姐明年就要嫁人了,若是到了夫家還這般言行,怕是有人要說咱們葉家家教不好,白出了幾個讀書人,讓人茶餘飯後笑話。」
楊氏頓時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葉常順皺眉,「錦夕,錦芝再怎麼說也是你姐姐,姐妹間偶有口角是常事,你何必這樣得理不饒人?還有,你二伯娘畢竟是長輩,她好言相勸,你不聽就算了,這般針鋒相對,傳出去,人家該覺得你沒規矩了。」
什麼叫倒打一耙顛倒黑白?
這就是!
葉錦夕冷笑,剛要說話,趙氏伸手一拉,將她護在自己身後,平靜的對上葉常順,「錦夕是小輩,二哥有訓斥,她自當聽著。不過照二哥這個說法,母親也是長輩,她說的話,咱們也該聽。既如此,我看大嫂也別掌中公了,辛苦操持還不落好,不如一併交給母親。為了耀祖能成才,咱們做親戚的,省吃儉用吃糠咽菜也是應該。」
葉老太剛要順杆子往上爬,葉常貴便打斷了她,「行了,都是一家人,正吃著飯呢吵什麼吵?中公是爹定下的規矩,以後誰都別再提。錦夕,你既跟著你娘學文識字,就該懂得,姑娘家應該要端莊溫柔,落落大方,而不是斤斤計較。錦芝,你是姐姐,也該懂得寬容謙讓,而不是爭強好勝。」
他一番話把兩個人都訓誡了一番,誰也不偏袒,看似公平,實則在和稀泥想要息事寧人。
葉錦芝滿面不甘,卻也不敢反駁,狠狠的瞪了葉錦夕一眼。
葉錦夕沒空理她,而是別有深意的看了眼葉常貴。
這個大伯,還真是夠滑頭。
他是一家之主,既發了話,這事兒也就應該到此為止了。可葉老太恨葉常貴截了她的好處,冷聲道:「我看錦夕說得對,錦芝做為姐姐,半點沒有謙讓之風就算了,還跟弟弟妹妹們搶食,家裡是少了她口糧還是怎麼的?還有鴻光,小小年紀不學好,上了飯桌就狼吞虎咽,一點規矩也不懂。錦麗才多大,能吃多少?卻要餓肚子。你們兩房就是這麼教導孩子的?還是打量著老三不在家,就欺負她們母女?」
呵!老太太居然會幫著三房說話?這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大房二房被她一通指責,臉色都不大好看。楊氏羞愧,正欲道歉,胡氏卻不樂意寶貝兒子被葉老太當面訓斥,道:「母親這話就說差了。錦麗年紀小不錯,可鴻光也就比她大兩歲,能吃多少?小孩子家家的,難得看見桌上有肉吃,當然高興,哪有什麼搶不搶的?而且這桌子上不還有菜么?這小孩子,可不能養得太嬌貴,只吃肉,那是大富人家才有的生活。咱們這樣的人家,三餐里有一頓能見到點葷腥,就已是不易,哪還能那麼挑剔?」
這是在指責趙氏不會教養孩子呢。
敢情她的兒子就可以吃肉,別人家的就只能吃素?
這一大家子人,中午這一頓,三房吃飯的人最少。而中公的分例,三房和其他兩房上交的是一樣的,趙氏和葉常安偶爾還會補貼,買些魚肉什麼的回來給大家打牙祭。
大房二房住著三房花錢蓋的房子,耕種著三房花錢買的地,吃著三房給的補給,還反過來埋汰三房小題大做不容人?
這都是一家子什麼樣的奇葩?
葉錦夕被胡氏的無恥給氣笑了,「我娘今日買的魚和肉,加起來也沒超過五十文。而我們家每個月上交中公的伙食費,可有將近一兩銀子,再加上家裡還種了菜養了家禽。這麼算下來,就算不至於天天吃肉,一月里半數沾沾葷腥,也總還是綽綽有餘的吧?怎麼在大伯娘眼裡,咱們吃口肉,竟成了奢侈?」
胡氏頓時尷尬,強行分辨道:「你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知詩文歌賦,哪裡曉得生活不易?這柴米油鹽醬醋茶,不都得花錢么?便是鎮上的百姓,也沒多少一月里半數都吃肉的,更別說我們這等農家小戶了。」
「原來竟是這麼算的么?」
趙氏忽然輕輕一笑,「我平日里只懂得針黹女紅,不善中闈之道,竟不知這裡頭竟如此多的門道。大嫂這些年一個人操持著家中上下,實在是辛苦。」
胡氏一聽她開口就心裡打鼓。
果然,只聽得趙氏接下來又道:「不若以後我們這一房就不上桌吃飯了。錦麗年紀小又鬧騰,吃個飯也不消停,家裡孩子又多,擠一張桌子上你爭我搶的難免矛盾,長此以往也傷了和氣。」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伙食一分開,也就意味著三房就不再上交伙食費,更不會再有任何補貼。那家裡的生活水平,會大打折扣。
葉常貴首先便呵斥道:「胡鬧,分什麼桌?又沒分家…」
「大哥若想分家,我這個婦道人家,自然也沒什麼話說。」
趙氏輕飄飄一句話,就直接反咬葉常貴一口,堵得葉常貴一噎,瞪著她。
「高堂尚在,分什麼家?三弟妹,你素來最是知書達理,可別犯糊塗。不過就是孩子們之間的口角打鬧,何至於鬧得全家不得安寧?三弟出門在外,你作為妻子,便該在家好好教養子女,這才是本分。否則傳了出去,該讓別人如何看咱們葉家的笑話?」
「大哥此言差矣。」
趙氏語氣平平,「大嫂操持家中裡外,甚是辛苦,我這個做弟妹的幫不了什麼忙,心中甚為愧疚。所以才想著帶著孩子們和大家分開吃,少操持一家,大嫂也輕鬆些。少幾口人上桌吃飯,也就少了許多矛盾。左右當初蓋房子的時候,每一房都單獨建了小廚房,我手藝雖不濟,卻也不會讓孩子們餓了肚子。」
葉常貴臉色黑沉。
胡氏趕緊道:「不辛苦,爹信任我才讓我管著中公,操持一家子吃喝。三弟妹要趕製綉工,又要照顧兩個孩子,已經夠操勞,哪還有時間親自下廚?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孩子們打打鬧鬧是常事,轉眼也就忘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怎麼會忘了呢?」
葉錦夕道:「我妹妹年紀小不經餓又挑食,飯桌上鬧出笑話來也讓大伯娘難做。我們分了桌,買什麼吃什麼都由我娘說了算,她便是受了委屈,也怪不得其他人,更不會發生像今天這樣的誤會。要說我娘辛苦,大伯娘操持家裡里裡外外還要照顧五妹六妹和五弟,辛苦何止雙倍?我們本就得益於爺爺的承諾,干吃閑飯不做事兒,哪能再因為錦麗貪嘴讓大伯娘背黑鍋?這讓我們心裡如何過意得去?大伯娘若是真體恤我娘,就讓我娘為你分擔一二,也省得我娘因此耿介於心,愧疚難眠。」
母女倆一唱一和,看似大度實則逼迫的一番話,嗆得胡氏一愣一愣的,一時竟是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