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圖書館的謊言
從首都往南，沿著貫通南北的莫基河道一直走，就可以到達伯克城。那裡是首都往南的一級交通樞紐，人口雖然沒有首都那麼多，但，這裡受上議院的影響更小。
不是所有的城市，都是那種古老的田園畫風。
當伊恩的馬車排隊等待入城時，一道蒸汽火車的鳴笛聲，喚醒了伊恩的回憶。
嗚～嗚～！
一個龐然大物穿過森林，驚起無數飛鳥。
在他那個時代，蒸汽火車還算得上是親切的東西。
看樣子，這座城市還有很多驚喜在等待他。
「少爺，您之前應該沒有接觸過槍械吧。」涅墨西斯和伊恩一起在馬車裡顛簸，對於他來說，最好的武器就是手裡的花傘。他看著面前的伊恩擺弄近一米長的狙擊|槍，熟練的裝配好瞄準鏡，狹窄的車廂里，頓時有了一股轉瞬即逝的殺氣。
「所以，不能有人看到我拿槍。記住了，涅墨西斯，如果有人看到伊恩四世拿著狙擊|槍，你先給我抓來。」伊恩的笑容中隱藏著殺意，還有身為兵王的縝密心思。他檢查完手裡的武器，很快把它放進了琴盒裡，權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如果不是被人撞見，一位貴族擺弄小提琴，總比擺弄這種大殺器要來的真實。
「少爺，我們到了。」伊莎的聲音從前面傳來。
伊恩掀開車簾，伯克城和首都相比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熱鬧，彷彿天空中的陰雲被驅散，戴帽子的人少了不少，伊恩能清楚的看到他們流露的笑臉。
還不算太虛假。
「下來走走。」伊恩背起琴盒，三人一道往市圖書館走去。伯克城的繁華盡收眼底，伊恩也好從細節上研究這個國家的奇異之處。
很快，伊恩站在伯克城的中心廣場，市圖書館位於他的北側，中央銀行位於東側，市政府建在西側，上面都有各自的家族紋，勢力分佈，可見一斑。
雖然伊恩家族突生變故，但手下人也沒有怠慢了這棟圖書館，日常的清洗照常，而如果裡面沒有什麼伊恩家族的秘密，其它家族也不會輕易拿這種人畜無害的圖書館下手。
「這裡有很多特別的人。」伊恩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並沒有人在意站在廣場，背著琴盒的伊恩。
因為這裡很多人，都像他一樣奇奇怪怪。
「那個人是機械師，科威市外很常見的職業。有時候人們並不喜歡把整個建築都變成鐵皮方塊，所以很多精密的儀器就需要專門的機械師修理。」伊莎看向一個穿著機械外骨骼的男子說道。
「那個呢？」伊恩指著百米外一個壯漢，他穿著軍綠色的破舊大衣，上面竟然冒出無數綠芽，不時還能看到松鼠在其間遊走。
「那並不是人族，伊恩少爺，那是德魯伊。他們是最好的種植園丁，德魯伊的本源法術比森精靈更多變化，但也沒有太多攻擊性。他們可以為居民提供美麗的花卉，還可以維護城市內的綠化。」伊莎看著那個壯漢，眼裡露出懷念的神色：「話說回來，之前伊恩家族的園丁，也是一名德魯伊。不過是一位漂亮的德魯伊混血少女。」
「那她現在在哪？」伊恩已經把家裡那個相框背得爛熟，那位縮在後面，舉著農具的德魯伊少女，平平無奇，並不惹人注目。
「我不清楚了，少爺。她一般都待在公館里，等我回去的時候，她已經不在了。公館背後就是連接北境的森林，對於德魯伊來說，她可以去到她想去的地方。」
「稍後再說吧，德魯伊……」伊恩念叨著，抬腳走進了自家開的圖書館。不過伊莎已經為三人做好的了偽裝，沒有人能看出他的身份。
圖書館內，人流如織，卻十分靜謐。伊恩只感覺耳邊有輕微的隆隆聲，但聽不清任何一句清楚的話。他抬起頭，木質的天花板上搭出混亂的管狀結構，他想起華夏國的某個現代化圖書館，裡面似乎也是這種結構，延長了聲波的傳遞，從而達到吸音的效果。
一路往裡走，再下到地下室，越是高深莫測的書，看的人越少。但越是這種地方，不同職業的人就更多，涅墨西斯甚至看到了另一隻細長身材的惡魔，在神話區徘徊，似乎尋找著什麼違禁的書籍。
「這裡，是很乾凈的地方吧？」伊恩找了一個角落坐下，拿起一本書，隨意翻看。
「在發生那件事之後，我了解到的，所有首都以北的圖書館都被取締了。再加上伊恩三世從未親自來過這個圖書館，也從未專門派人來這裡視察。如果這裡的顧客不受影響，那上議院應該認為……這裡沒有威脅到他們的東西。」
「那就好。」伊恩在原地坐了一下，確認身後沒有跟蹤的人，也沒有任何異常的魔法，他才站起身，在圖書館里找了一個靜謐的角落，對伊莎說道：「帕爾薩應該在路上了，他進城之後，一直跟著他。」
伊莎點頭離開，這個書架之下，就只剩下伊恩和涅墨西斯。兩個人杵在原地，就像兩尊雕像。
「我一直很好奇一個問題。」伊恩甚至開始紮起馬步：「如果說大家都擅長說謊，那麼這些書籍里記載的知識，究竟是不是真的呢？」
這裡的書籍包羅萬象，伊恩看到了人們對這片大陸的研究，還有部分來自科威市的科學著作，都讓伊恩有一種熟悉感。
這裡，和原來的華夏國，應該很相像才對。
涅墨西斯想了一下，轉身去某處拿了一本厚書，放到伊恩的面前。
《布慌通史》，伊恩家裡的書房也有，但他一直認為這不過是哄騙小孩的玩意兒，伊莎也默認他讀過，也沒有推薦給他。
但此時此刻，涅墨西斯把這本書放到他面前，他才感受到了一絲異樣。
原來，是這樣。
伊恩翻開了《布慌通史》，不出意外，裡面記載了歷史上各種有名的布慌儀式。最開始的，是人族臆想出了精靈族，然後是各種最原始的族群——龍、德魯伊、惡魔……伊恩甚至看到了血族和蒸汽機器人。
它們符合人們對這個世界最原始的幻想，即使科學走進了千家萬戶，他們依舊認為精靈的存在十分合理。
他再翻到書籍的背後，裡面明確的印了一行字。
曼達國義務教育通用教材。
「這本書是大家最不愛看的書，但也是最多人看過的書。虔誠的布慌者把它奉為圭臬，至於其他人，不管他們喜不喜歡，都需要把這些背個大概。即使是我，一個布慌產生的惡魔，也需要遵從曼達國的規定。」
「如果教育的內容不合理，那麼人們應該會起來反抗。」
涅墨西斯沒有說話，過了一會，伊恩抬頭看他，卻只能看到他沉默的紫瞳。
伊恩合上書，走到書架的一側，透過書籍的縫隙看著正在借書看書的人，觀察他們的神情，甚至是彼此交流的場景，過了很久，才縮回身子。
「我再看看吧。」伊恩盤腿坐下，翻著手裡的書，過了一會，又說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涅墨西斯，你知道嗎？有時候我感覺，我的兩代父親……你就權當我在講故事……我的兩代父親，都挺像的。生於亂世而平亂世，而我呢，總是在盛世的時候拿走最多的榮光。榮光拿多了，又會被人嫉妒，從自己的位置上被扯下來，又把亂世挑起。你說這是我的問題，還是這個世界本就如此？」
「少爺，本就如此。」涅墨西斯沒有猶豫。
伊恩點了點頭，繼續看書。
直到夜幕降臨，伊莎才帶著一個人從圖書館正門走進來。
堂而皇之，卻絲毫不引人注目。帕爾薩今天穿了一間普通的夾克，戴一副眼鏡，手裡還拿著一把普通的黑傘，完全掩蓋住了他身上的軍人氣息。
待看到伊恩身上帶著的琴盒時，他的雙眼閃過一絲光，也盤腿坐了下來。
靜默靈咒被伊莎布下，她和涅墨西斯分別守在書架附近，避免任何人接近這裡。
「你們是不是也要看這個。」伊恩把手裡的厚書放在地上，推到帕爾薩面前。
「看過一點，畢竟現在想要在首都任職，都需要經過布慌考試。」
「不討論這個。」伊恩看著帕爾薩的雙眼：「你相信我是陳華政？」
曾經華夏國的雇傭兵王陳華政，率領著華夏國地下最優秀的雇傭兵團，名聲享譽全球。帕爾薩同樣是穿越過來的人，以前的記憶，當然是有一點。
「我見過他一面。」帕爾薩並未肯定，甚至右手青筋微微蹦起，書架背後的伊莎·謝爾斜眼看著他，同樣放鬆右手，隨時反擊。
「和『九州』的軍事協作，確實不少。不過我親自參加的一次，大概只有南美的那次緝毒行動。九州來了十三個人，龍組來了七個，抓住毒販頭子的不是我，是你們組長。」
聽到這句話，帕爾薩很快放鬆下來，面對著面前的伊恩四世，低下了頭。
「但您殺了他的左膀右臂，一共七個幫派，全都被龍組解決了。九州死了四個人，但龍組沒有折損。」
「都是往事了，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伊恩嘆了一口氣，又說道：「帕爾薩，想不想加入龍組？」
「嗯？」面前的雇傭兵以為自己聽錯了。
「新的龍組，曼達國的龍組。我需要你們的幫忙，撬動格蘭特家族的勢力。龍組分四科：特工、暗殺、黑客、狙擊，我可以重新組建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