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洒水

原先小木子安排到的拍攝主題是「杯水青春」，拍攝流程和其他人一樣，先是單人照的拍攝，然後再和沈邃行拍一張合照。林清梔剛開始拍攝時身體僵直，又不會擺姿勢，在場的網紅見了都不禁在後方偷偷議論。

「這誰呀，拍個照姿勢這麼僵硬！沒見過的？」

「我記得最後不是那個什麼小木子嗎，怎麼換人了？」

「估計是金主的什麼人，想來這玩玩，就把小木子擠掉了唄。小聲點說話，免得被她聽到。」

人群后的沙發上，陳楠冷哼一聲，只覺得前頭的個個是人精。相反的是躲在衣帽間的沈邃行，他看見清梔真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樣窘迫，得意地靠在門口的牆上輕笑。清梔能感覺到審視的目光，卻發現在場的人沒一個挑刺找茬。反倒是公司安排的主攝影師一直引導她，讓她逐步放鬆，最終的成片效果尚可。

接下來便是和深邃行的合照，其實照片要求很簡單，就是兩人拿同一道具拍照，然後都看得清臉就好，畢竟攝影師哪敢為難投資人。主題為「杯水青春」，道具毫無疑問是一杯水。攝影師的要求是兩人背對背，各自將水放置頭頂，而小拇指要觸碰到一起。這回清梔和沈邃行都換上了藍白條紋oversizes的襯衫，和手中泛著淡藍色的水杯相輝映。

經歷過剛才的拍攝，清梔整個人都放鬆不少，但當沈邃行後背的溫度清晰的傳過來時，清梔的後背還是不由得緊繃起來。幸虧兩人配合無暇，拍攝十分順利，全程十分鐘搞掂。

偏偏天愛捉弄人，清梔並沒有注意到自己舉起水杯的手已經麻木，剛想把手放下，水杯立即跌落在地，而水杯過半的水都盡數撒落在兩人的襯衫上。

沒錯，為了完美的拍攝效果，這水杯里是真有水的，但道具組也沒想到這水能撒到金主身上啊！

水杯落地的瞬間，世界都安靜了。只見沈邃行眼神複雜的看著她，而其他人都屏息等待沈邃行的下一步動作。林清梔愣愣地看著沈邃行，像是被自己的過失嚇住了。隨後她回過神，懊悔的神色充盈她的眼眸。

「去把衣服換了。」沈邃行一開口，清梔鬆了口氣，而後面的陳楠徹底笑了。作為十幾年的哥們，他自然知道沈邃行這副沉靜的外表下，是壓印著的憤怒。

因為一杯水而惱火？沈邃行苦笑，他還沒小肚雞腸到那種程度。但他想起她之前種種，無論是孤傲、清冷、市井、還是虛偽狡詐，都一一在自己的腦海里清楚浮現。沈邃行覺著很不爽快，因為他記得她，而她卻對自己毫無印象。

兩輛黑色的邁巴赫在環山公路上疾馳，開往山頂的嵐楓山莊。因為那杯水的緣故，沈邃行一路人時間很趕，而他正在頭一部車上小憩，陳楠則和吳銘昊在後面的一輛車上聊著沈邃行的八卦。

沈邃行眯著眼，覺得頭越來越暈沉，恍惚間他憶起一張很是清冷的臉。他和她擦肩而過，她抬眼和他對視的瞬間，驕傲地揚起了下巴，視線略過他看向他身後。這人沒禮貌還很高傲！這是他對她的第一印象。

「小姐，你好，可以加個微信嗎？」一個全身都是健壯肌肉的男人上前搭訕，語氣很和善。沈邃行循聲望去，見女人只是輕輕一笑，面上卻是拒絕之意。很微妙的，他觀察到了她一閃而過的細微表情，是厭煩、不屑的神色。

「不好意思，我不加陌生人的。」女人優雅地擦擦汗，不慌不忙的說完，將注意力重新放回健身器材上。

男人見狀，更加鍥而不捨，「小姐，我只是見我們都有共同的健身愛好，又有緣在同一間健身房，想要交個朋友而已。」

要不是男人的語氣尚算誠摯，沈邃行懷疑下一秒女人的面部表情就要綳不住了。明顯，這個女人不喜糾纏不休的男人。

女人收斂起笑容，態度堅決，「可我無意交這個朋友，不好意思。」

沈邃行見男人依舊不依不饒，再次開口說了些什麼，女人似是真的惱怒，起身收東西想要離開。這次，沈邃行觀察到的是男人微妙的表情，是不甘心和讓人反感的興奮。沈邃行忍不住冷哼，嘴角浮出一抹不屑。恰巧女人經過，看到他的表情后一怔，隨後憤憤地離開。

「喂~醒醒，醒醒！」陳楠的聲音傳入耳中，刺痛了沈邃行的耳膜。他皺著眉睜開眼，才意識到自己身在山莊的頂配套房裡。

原先陳楠說是要開的會，沈邃行後來才知道這根本就是一場騙局，哪來的什麼會議，根本就是一堆官富二代的低趣味聚會。他本就頭暈暈，不想竟在套房的沙發上睡著了，而且還做了個夢。

「誒~」陳楠撞撞沈邃行的手肘，一臉奸笑，「你剛做春夢呢？我看你剛剛一直在傻笑。」

沈邃行聞言，回憶起自己做的一整個夢。心想陳楠這小子又胡扯，這夢哪來的亮點給他傻笑。沈邃行無視他的話，下樓去KTV包間找萬少他們。陳楠卻不這樣理解他的沉默，他理解為這是他兄弟憋壞了。

「哎喲喲，這把誰盼來了？」聽這欠扁的聲音，沈邃行斷定這是周余谷。果不其然，離門口最遠的沙發上，坐著兩男兩女。兩個男人中有一個便是嬉皮笑臉地周余谷，警察局周局長三個兒子中的老幺。而另一個沉著臉的便是萬莫，萬廳長僅存的一位兒子。

「是難得。」萬莫淡淡道，抬眼仔細打量著稀客沈邃行。

沈邃行環顧一周，然後在萬莫左邊的沙發坐下，然不等他坐定，陳楠便推門而進。他先是和門口處的一大幫人打招呼，然後才弔兒郎當地朝裡邊走。見人全部到齊，萬莫一招手，身旁的女侍全都退到門外。之後四人便肆無忌憚地「正式交談」，看似暢快淋漓卻又話中有話，這些話語都暗暗映射著各自想要知道的和想被人知道的信息。一番交流下來，待沈邃行覺著此行被騙的代價已經值回來后，便開始有些乏味。至於陳楠和周余谷早已經是打哈哈，兩人隔空聊起緋色新聞來。萬莫是出了名的心思縝密，自是知道接下來要怎麼做，便打斷「正式交談」且主張起今夜的娛樂項目。

「聽李管事說山莊來了幾個厲害的技師，要不要一起去放鬆放鬆？」

陳楠和周余谷一聽，兩人的眼睛不由得都明亮起來。沈邃行輕笑，沒有表露什麼情緒。然而等李管事帶著四人來到洗腳房，正正經經地開始洗腳后，陳楠和周余谷都忍不住投給萬莫一記白眼。倒是沈邃行格外滿意，李管事委言不差，技師的按摩技術確實很好，沈邃行感覺自己這段時間到處奔波的勞累都得以消除。

「小妹，今年多大啦？」周余谷仔細瞧完四個洗腳小妹得出結論，沈邃行腳下的那位最可人，於是忍不住起身湊前問道。

沈邃行聞言睜開眼，眉宇間有著淡淡地不悅。

「算啦~周少，我看這麼『素的』的節目就不太適合我們，我倆先失陪了。」不等洗腳小妹回應，陳楠便先開了口，隨即拉著周余谷離開洗腳房。

沈邃行心想著總算是安靜下來了，卻不想萬莫那邊竟開始有些奇怪的動靜，沈邃行這回連眼都懶得抬。然而他腳下按摩的力度卻越來越輕，輕到簡直像是蚊子咬，沈邃行意會到腳下人所想，語氣里滿是不悅，「好好按摩。」

聲音不重不輕，確是讓整間房的溫度都冷下來。萬莫勾嘴一笑，拉著身邊人往外走，離開前像是想起什麼，回頭道：「沈少有空的話，可以約約韶兒，她對你有意思。」

韶兒是萬莫的親妹妹萬韶，沈邃行和她第一次相遇在一場商業聚會，而後是一次長輩刻意安排的燭光晚餐。繼健身房一事後，沈邃行還能見到那個女人，就拜那次燭光晚餐所賜。

原計劃只在長沙出差三天的沈邃行，因為恰巧在長沙旅遊的萬小姐而滯留。父親沈頎務一通電話過來，直言叫他討好萬韶。沈邃行立即明白，前幾日自家的項目能通過，萬廳長想必是沒少幫忙。

沈邃行準點抵達酒店，直接乘電梯去往酒店頂層的旋轉餐廳。萬莫給兩人訂的是旋轉餐廳的公共區域，因為萬韶和沈邃行畢竟不熟，而且身處一個開闊的大環境反而會讓人比較放鬆，說不準話題會更多。對於這個妹妹，不只是萬莫，整個萬家都極其寵著她。萬莫覺著自家妹妹除了自大和天真這兩個缺點，其他都是沒得挑的。

此刻，何玟已經落座在旋轉餐廳中，期待著一個高挑的身影快些出現在她視線里。她頭兩天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和張老闆「不期而遇」，而今晚她又收到晚餐邀請。想著，她便得意起來，甚至謀划著如何利用張老闆的財富為自己往後的網紅生涯鋪路。

沈邃行進門后，先是淡淡掃一眼全場，之後便跟著服務生坐到萬莫事先預定的位置上。何玟自然是注意到了沈邃行，畢竟沈邃行外貌條件好，不笑的時候酷得瘮人。她便控制不住有意無意地看向他，想著自己要討好的是他就好了。不過轉念之間，何玟便不再多想。太貪的女人都沒好下場，她堅信這一點。

此時，林清梔領著小木子去乘電梯上樓，正好撞見萬韶。萬韶正在和哥哥通話，訴說著她第一次相親的緊張，聲音甜甜的，讓人覺著甜蜜。林清梔和小木子都不禁微微側目觀察了一會兒，只覺著萬韶眉目清秀，雖然有些小家子氣，但讓人看著很舒服。

「叮」一聲，電梯門打開，萬韶開始收起手機往外走，林清梔和小木子緊跟其後。所以當沈邃行聽見有人叫自己名字的時候，不止看見萬韶，還看到了後面的林清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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