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105青草味道的夏天

九月尾，嚴崊穿著一條九分牛仔褲，站在新校區的大門口熱的大汗淋漓。原本心裡倖存的一點希望，在親眼目睹新校區滿是泥濘的道路后煙消雲散。

耳邊是父母的抱怨聲，嚴崊理解。畢竟四個小時的長途跋涉，加上此刻壞境的刺激，嚴崊沒有理由叫聒噪的父母安靜。她一直皺著眉頭，默默地拉著父母去新生處報到。

禮堂里，因為涼快的壞境而暫時舒適的身心，也在見到秦小君的那刻，瞬間冷到谷底。她熱情的拉著秦爸秦媽和嚴爸嚴媽打招呼，嚴崊站在一旁輕笑，心裡卻是另一副表情。

禮堂外，主管宿舍分配任務的師兄師姐拉著秦小君，而秦小君拉著嚴崊。嚴崊聽見秦小君在問一位師兄，同時報到的人可以分配到一個宿舍嗎？嚴崊一驚，正想上前去制止，卻被熱情的師兄一把奪過手機，瞬間便把信息填好后遞迴到嚴崊手上。而後秦小君先行離開，率先拖著行李箱往宿舍樓去，身後還跟著玩手機的弟弟妹妹。嚴崊看著秦小君離開的背影，視線逐漸模糊。她不知道自己已經中暑，只當是心情不好。

因為是新校區，宿舍樓並不多，但距離停車場有段距離。行李實在太多，嚴崊根本沒法撐傘。太陽像是打在臉上，兩頰的疼痛讓她整張臉都皺在一起。

「這裡滿啦，不能停車，麻煩各位家長配合。你們停遠點也無所謂的，待會有師兄師姐幫你們的。」一位穿著黑衣服的師兄高喊，他的聲音已經沙啞，他的表情暴露了他此刻的奔潰。

嚴崊一臉冷漠地搬運著自己的行李，時不時還要注意身後的父母。要不是江季黎及時的出現，嚴崊的行李下一秒就要從手裡掉落。

「師妹，行李給我吧。」江季黎突然出現在樓道上，嚴崊快速將將視線從他的喉結處移至他的臉龐。和嚴崊對視的瞬間，江季黎直接伸手將行李一把奪過。

嚴崊懵懵懂懂地跟著他上樓，眼神獃滯地凝視著他的後背，不受控制地回想著剛剛和他對視間的眼神碰撞。有什麼細節打動了她？嚴崊日後總會問自己這個問題，明知道他只是在完成社團的任務。

「到了。」他將行李輕輕地放在地上，嚴崊不敢直視他，於是低著頭用螞蟻般的聲音道謝。人來人往，聲音嘈雜，嚴崊的聲音大多是被埋沒。江季黎倒不會介意，他很忙，一樓還有上百個學生家長需要幫忙。

江季黎走的很快，經過嚴崊身邊的時候，手指輕微的觸碰到嚴崊的手背，嚴崊整個人一顫，像是出征的士兵，一下子繃緊。

「真是貪心吶，僅僅是碰到了他的指尖就想著要拉起他的手了。」

夜晚，嚴崊盯著手機屏幕，獨自失神。

②

女生宿舍有五棟，嚴崊住在最偏遠的第五棟，每次不論去飯堂還是課室都要途徑同一條滿是泥水的道路。最開始的三天，學校為了安撫學生的情緒並沒有開課，然而還是無濟於事，學生們的壞情緒無處發泄，於是食堂外的意見諮詢處總是擠滿愁眉苦臉的新生。

這是嚴崊第二次見到他，和一個很高挑的師兄站在一起，一直高喊著什麼，嚴崊聽不清。趁著人群混亂，嚴崊拚命往前擠，在距離只有一米的時候，她看清了他工作牌上的名字。

「江季黎。」嚴崊默念，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嚴崊第三次見到江季黎，是在五班和六班的共同課室。因為教學樓沒建好，課室自然也就不夠，人多了堆在一起自然會吐槽，他便是在一片吵鬧聲中走進來的。

「大家好，我叫江季黎，是你們大三的師兄，也是你們五班的班助。鼓掌！」他突然揚起的聲調讓大家一下愣住，隨之他自信的舉起手給自己拍掌，大家也就跟著他有說有笑的鼓起掌，氣氛一下歡快起來。

而他的身後站著一個高高瘦瘦的美女，雖然膚色有些黑，但氣質甚佳。「簡單介紹一下，我也是大三的，名字叫戚戚。你們可以叫我戚哥，同時我也是六班的班助。」

話音未落，後排的男生興奮到尖叫，江季黎一臉看透所有的表情讓嚴崊失笑。

接下來的環節，就是大家開始逐個上台自我介紹，嚴崊前所未有的緊張，因為江季黎和她的幻想情敵戚戚都在看著她。果不其然，和她預料的一樣出了糗。

此刻她捂著臉，在宿舍暗自後悔。以至於對突然響起的敲門聲絲毫未察覺，待秦小君上前開門時，嚴崊才驚覺門口的是江季黎。嚴崊掩飾著自己的小心思，拘謹的站在一旁不出聲。

「不好意思，打擾下。因為學校現在圍牆還沒建好，輔導員擔心你們亂跑，所以叫我過來查寢。」寢室門已經大敞，江季黎卻紳士地縮在門后。

「沒事沒事，師兄你可以進來啊。」秦小君收起平時男生的豪放姿態，一下像是從山野的狼變成羊圈裡的羊。

嚴崊雙手放在胸前，他講話的時候，她的就眼睛胡亂瞄，但只要看向他的那刻，她就會發現他也在看她。幾次下來，嚴崊明顯感覺到自己臉頰的灼熱。

「哦，對了，你就是今天早上說自己喜歡發獃的那個女生吧。叫嚴崊？」

「對，但我不是那個王林的琳，是山林的崊。」嚴崊回答地很快。

聞言，江季黎的眼神里滿是寵溺一個小朋友的神色，嚴崊感覺怪怪的。

「我知道，當時看名單就覺得這個字很特別。提醒一下你，接下來就是社團招新和班委競選了，我覺得你有機會要多嘗試，才不會像今天早上一直說話結巴。」江季黎的聲音壓得很低，聽起來格外溫柔。

嚴崊控制著自己的面部表情，露出一個自信的微笑。「好啊，我會的。」

江季黎走後，嚴崊轉身拔掉充電機拿起手機，一併找到前天在飯堂收到的社團宣傳單，然後利落的填完信息提交。

「你可以愛一個人低到塵埃，但是沒有人會愛上塵埃一樣的你。」

③

「有誰現在出來夜宵？」

「兵乓球，約起?」

「有沒有拼車去市區的小夥伴？」

以上都是江季黎的朋友圈內容，他的活躍程度遠遠超出嚴崊的想象。嚴崊在學生會裡認識的師兄師姐，基本全都認識江季黎。甚至不單是認識，欽佩他的大有人在。

學生會面試結果出來的時候，嚴崊立即便收到江季黎簡短的微信祝福，他誇嚴崊言必行行必果，嚴崊對著信息傻笑了一整天也沒想出該回復的內容。於是嚴崊只好硬著頭皮，干硬地回復兩個字「謝謝」。

「啊！」嚴崊將腦袋一把埋進枕頭裡，一發出她就後悔了，她懊悔自己幹嘛這麼疏離。

說實話，競選班委和學生會幹事是為自己還是為了江季黎，嚴崊總得不出答案。但為了和他靠近一點，為了多那麼一點點地可能，嚴崊工作的時候總是充滿幹勁，還會因為某件工作可能被他看到而暗自激動。然而整整兩個月過去，嚴崊和江季黎再次回歸為平行線，除去日常班會，嚴崊甚至見不到他一面。她開始尤為期待每一個班級舉行的活動，因為這樣就有機會和他溝通班級事物，和他說話。

就在嚴崊還在為和江季黎的相遇心煩的時候，嚴崊因為買錯過節回家的火車票，只好到總站去退票。一開始嚴崊便打算一個人去，秦小君說要跟著去看一看，嚴崊不太想，卻也說了好。

第一次，嚴崊走錯了路。第二次，嚴崊帶著秦小君上錯車。嚴崊的神經越來越緊繃，因為秦小君的臉色越來越差。嚴崊小心翼翼地問她要不要在商場里等她就好，秦小君甩過頭不作聲。秦小君默不作聲地在飲料店坐了半個小時后，另一個舍友潔潔突然出現。秦小君立馬開心的迎上去，開始談論今晚的火鍋。嚴崊跟在她們身後插不上一句話，她不知道潔潔怎麼會突然過來。看著她們兩在超市裡你一言我一句的樣子，看都不看嚴崊一眼，明顯是有意冷落。

嚴崊最終沒去成火車站，她知道秦小君生氣。那又怎樣，她更加生氣的。原本就只是不冷不熱的宿舍關係一下冷入冰點，她們都可以避開嚴崊，嚴崊就視而不見的做著自己的事。很快就要處理班級入黨的事宜，嚴崊想著。你們再拽又怎樣，遲早是你們找我。

確實如此，嚴崊一邊收取班級里同學的信息，一邊對她們的疑問愛搭不理。嚴崊向來不是一個心胸寬廣的人，她清楚的很，也並不討厭自己這一點。

如果事情有變壞的可能，不管這種可能有多小，它總會發生。嚴崊相信墨菲定律，卻不想在自己身上靈驗。信息匯總表要提交的那個晚上，有個同學一直在推延。嚴崊急，也只能幹著急。最後實在是等不下去，嚴崊轟炸了她兩條信息。

「同學，你的信息呢？麻煩你注意下班群好吧！」

「全班只剩你一個人！」

沒有回應，寂靜地像是一個漂流瓶飄向大海。嚴崊早已哈欠連連，她想著乾脆刷刷朋友圈吧。

「真當自己是根蒜。」

嚴崊頓住，她知道是誰發的，她的頭像嚴崊盯了一晚上。嚴崊乾澀的雙眼忍不住濕潤，她必須控制，堅強的她不容許自己在舍友面前哭。

嚴崊假裝什麼也不知道，接著往下滑。

「今天很開心，這可是美女相伴哦。」

是江季黎，配圖是他和兩個女生爬山的合影。

④

學生會和班級里又一次同時來任務，嚴崊只好熬夜到凌晨三點。突然想發個朋友圈吐槽，嚴崊拿出手機，花五分鐘拍照和理順文字，然後發送。

眼見著第一個學期即將結束，嚴崊因為每天忙到癲狂的節奏，甚至讓她暫時忘記江季黎的存在。「就算事情再多，都別耽誤休息了。」江季黎評論的很快，嚇得嚴崊一時手滑，手機掉在桌面上。

「哎哎哎，看到沒看到沒？班助評論你了。」秦小君從被窩裡竄出來，嚴崊驚魂未定的心再次受到驚嚇。

嚴崊敷衍的點點頭，並不打算多說。從那天開始，秦小君突然像是突然變成嚴崊的閨蜜，開始肆無忌憚的拿江季黎開嚴崊的玩笑。嚴崊心裡明白，她成了秦小君愛慕江季黎的遮掩物。

一個待建設的校園就算再小，如果上天就是不眷顧你，那麼兩個人偶遇的機率仍然為零。好比嚴崊和江季黎這兩個大忙人，一個忙著校園東邊舉行的籃球賽，另一個忙著校園西邊舉行的答辯賽。

因為球場建設拖延的問題，新生杯籃球賽硬生生延遲到寒假前的一個月。嚴崊主動爭取到和師姐一起做記錄員的機會，整天在籃球場跑來跑去，有時候甚至會幫師兄擦汗遞水。

「喲，你又來了。」李效從隔壁球場走過來，嚴崊記得他，他就是開學那天和江季黎站在一起的師兄。

「是啊，師兄好。」嚴崊中規中矩地和他打招呼。

李效見嚴崊的模樣，不禁失笑：「哎呀，平時不用那麼緊張，放鬆點。話說你們這場的主裁可是季黎師兄，他很嚴格，待會你才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嚴崊一聽是江季黎，心緒便亂了，「明白了，謝謝師兄提醒。」

即便是有過兩次記錄的經驗，嚴崊仍然是個新手。再加上她的注意力總會不受控制的轉移到江季黎身上，期間好幾次沒看清進球員的球服號。

中場休息的時候，一個球隊的隊長請求看記錄表，嚴崊拒絕他。結果第三節開場前的半分鐘，籃球從天而降般正中嚴崊的手臂。雖然隔著厚厚的毛衣，但嚴崊的手臂上舊傷，疼痛讓她整張臉都變得扭曲。

「你沒事吧，我現在帶你去校醫室。」上來一把拉起嚴崊的是李效，他看起來很緊張。嚴崊看見了站在一旁觀望情形的江季黎，他很快回過頭警告球員，並沒有打算過來。

也對，他可是裁判，這場比賽沒有他不行，嚴崊想。而轉念間，她又覺得也是因為他不在乎吧，如若真的在乎，他一定會過來的。

「你怎麼哭了！很疼嗎？」李效吃驚地問。

嚴崊也很吃驚，自己怎麼會哭。

「來，我背你。」李效突然蹲下，嚇了嚴崊一大跳。

嚴崊趕緊制止他，「不不不，師兄，我只是手疼，不是腳疼。」

李效仔細想想，確實覺得不妥，便不再強求。待嚴崊的手臂簡單的消毒上藥后，李效堅持要帶她去學校附近吃燒雞，嚴崊幾次三番拒絕無效，只好跟著去。一路上她望望左望望右，心神不定。附近畢竟都是同校的學生，被人看見不太好。

「吶。」嚴崊才剛坐下，李效就將一個打包盒遞過來。

「看你這麼緊張，怎麼，你怕你喜歡的人誤會？」李效調侃。

嚴崊都不知道自己的模樣有多緊張，「沒有沒有沒有。」

往後的李效回想起來，總是會忍不住苦澀地嘲笑自己，他怎麼就會以為那個人能是自己呢。

⑤

一年轉瞬即逝，嚴崊還記得自己在競選學生會副主席的緊張，還有競選成功后的喜悅。嚴崊聽說，江季黎也曾是主席團的一員。她還在沿著他的路途在不斷進步，而他和她在這一年間的交流仍舊不咸不淡。

嚴崊升入大二以後，江季黎也就是大四，他開始長時間都不在學校，嚴崊看著他的朋友圈茫然若失。除此之外，讓嚴崊煩憂的還有她和李效的校園緋聞。李效作為比嚴崊大一屆的師兄，對嚴崊工作上的提拔尤其多，但嚴崊一直不覺得她們有什麼曖昧。要不是因為這件事，嚴崊都沒有意識到原來李效也是一個優秀到能成為校園之星的人。嚴崊搖搖頭，一想到李效一米九的大個子，而自己才一米六，怎麼可能！對，不可能。

這次新生入學嚴崊是主負責人，她帶著一群人經過學校新建的美食廣場時，竟然看到江季黎在裡頭和一個有啤酒肚的中年男子交談。嚴崊心中疙瘩一下，忍住自己向前的衝動。如今的嚴崊和以前大不相同，她有自己的人脈。一問便知，原來江季黎有意在學校開一家書吧，只是租鋪太貴，所以還在協商。

「所以，你覺得江師兄成功的機率大不大啊？」嚴崊問得很小心，生怕被聰明的李效看出些什麼。

「不知道呢，不過季黎那個人做事像來靠譜。就算租金再貴，他都會有自己的門路。」李效有些心不在焉，但他的話還是讓嚴崊放了一百個心。

一個月以後，那塊空蕩蕩的空地已經裝修的差不多。試業的那天，嚴崊清點著自己荷包里的錢。既然是江季黎開的店，說什麼她都要捧場。

「大家辛苦了，開學這一個月來大家都很是賣力。所以我決定，今天我請大家一人一杯奶茶。」一個部門二十個人，學生會有十個部門，還不包括主席團和部長們。在一片歡呼聲中，嚴崊意識到自己這次真的是名副其實的「吃土少女」。

「喲～沒想到你才是學校隱藏的富豪。」李效坐下的時候，嚴崊正獨自一人在飯堂喝粥。

嚴崊白了李效一眼，「你才隱藏的富豪呢，沒看到我這幾天都在喝白粥啊，碗里的榨菜還是阿姨送的。」

李效的笑容慢慢淡去，像是想到些什麼：「那你逞什麼強？」

「難不成你喜歡江季黎？」

話一出口，嚴崊「噗」的一下，將粥里不多的小飯粒噴到桌面上。接著，她擺出一副很不可思議的表情，「拜託，我只是想犒勞一下大家。總不能因為我在江師兄店裡買奶茶，就說我喜歡師兄吧。再說，我覺得吧，江師兄女生緣這麼旺，有點像是婦女之友。」

李效聞言，忍不住笑出聲，內心卻是鬆了口氣。但是，嚴崊也是萬萬沒想到啊，江季黎居然會在李效離開的下一秒出現。嚴崊想到自己剛剛才說他壞話，一陣心虛，以至於江季黎遞過一盤糖醋排骨的時候，嚴崊一直傻愣愣地沒有接。

「幹嘛？不敢接啊，婦女之友的東西。」

「哈？！師兄剛剛在附近？」嚴崊急得想哭。

江季黎看她的樣子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來，「哎哎哎，別哭別哭。我是碰巧在你們旁邊的后桌吃午飯，不是正好被牆擋著嘛，所以你才看不到，我又不是故意偷聽。」

我才不是在乎你有沒有偷聽，而是在乎……嚴崊垂頭暗想，情緒低落。

「好啦，趕緊吃吧。以後不要再這樣請客，你本來就很忙，經常熬夜。還吃不好的話，你會垮掉的。」江季黎直接將糖醋排骨推到嚴崊面前，督促著她全部吃掉。期間陸陸續續有人上來和江季黎亦或是作為學生會副主席的嚴崊問好，嚴崊原有的小尷尬都在江季黎落落大方的姿態中化解。

「來，送給你。」江季黎從他的背包里拿出一個小禮盒。

「有空可以來杭州玩，我家在杭州，我可以帶路的。」這是他離開前的最後一句話。

嚴崊確定他離開后，一路小跑著回宿舍。她迅速將包裝紙打開，裡面是一大包上好的西湖龍井。

為什麼會送這個？

「因為我看她上課的時候經常帶咖啡去喝，可能是太累了。咖啡對胃太刺激，還是茶好。」江季黎笑著回答。

⑥

嚴崊最不想看到的情況還是發生了，江季黎的書吧剛開不久，一家連鎖奶茶店進駐在書吧的旁邊。兩個一對比，連鎖奶茶的味道和接收單速度都比過書吧好很多，而且位置寬敞，打折也打得狠。書吧才開了五個月，已經鮮少有人問津，倒閉關門已經不可避免。

或許是江季黎會失敗的事情在太少，嚴崊和李效討論的時候，李效多少有些不可思議，「可能是他預估錯了某些部分吧。」

已經好幾個月不見他的蹤影，嚴崊比誰都著急。等到店鋪正式關門的時候，嚴崊終於忍不住在微信問他。嚴崊這才發現他們的對話框有上三千的往期聊天記錄，而話題都在理想和生活中打轉，但他們依舊聊得很開心。

信息剛發出去，江季黎秒回，「放心，學校的店我已經將損失降到最小，這其中有一些私人的事。我現在在杭州，準備在這裡創業。你不用太擔心，實習周努力表現，加油！」

看著信息，嚴崊有些不安。別說自己，給任何一個人看這些信息都很曖昧，像是情侶間的互相安慰，但他們偏偏不是情侶。嚴崊開始思考，他是當自己是紅顏知己，還是在等一個時機。

而且嚴崊最近和部門裡的李曉薇聊天的時候，不經意間提及江季黎。她拉著嚴崊說，感覺江季黎變了。以前他在朋友圈裡總是約飯出遊，雖說現在是忙不少。「但是我們大多數人找他請教問題的時候他都愛搭不理，很冷漠，好像情緒總不大好。」李曉薇說完，便將說過的話拋在腦後。

就在嚴崊剪不斷理還亂的時候，秦小君突然出現在奶茶店裡。忘了說，嚴崊現在就是在連鎖奶茶店裡兼職。秦小君點餐的時候便陰陽怪氣的，拿完餐也遲遲不走。而且她點的是珍珠奶茶，可她從來不吃珍珠。嚴崊看她心不在焉的模樣也不著急，按照她以往的性格，她總會自己開口。

「呃，小崊，你這麼會在這家店打工？這家店可是害得江季黎的店倒閉了。」秦小君歪著頭，一副天真無知的模樣。

嚴崊只覺得無語，乾脆沉默以對。

「說起來，當時是我告訴李效可以加盟的，我也沒想到他既然會把店進駐到學校，早知道就不和他說了。」秦小君嘟嚷著，嚴崊摁飲水機的動作停下。因為秦小君的話，頓時感覺周身環境沉悶。要不說，嚴崊才想起來這份兼職是李效推薦的。

嚴崊終於明白江季黎話中的「私人的事」是怎麼一回事，她開始怨怪李效，一想到他和自己討論時故作震驚的表情，便不自覺地反感。嚴崊開始躲著他，微信能不回也不回。當李效找到她，詢問她怎麼一回事的時候，嚴崊也只是憋著說不出話。

嚴崊很討厭逃避的自己，很討厭很討厭。

⑦

大三的暑假，嚴崊用自己兼職和以往存起來的一些錢，買了去往杭州的機票。她一個人去，誰也沒說。雖然江季黎前不久告訴她，他在杭州有了一家攝影工作室，一樓便是他夢寐以求想要經營的書吧，而嚴崊並沒有工作室的具體地址。

飛機落地的那刻，嚴崊趕忙打開手機，在朋友圈發布實時定位。去往酒店的路上，嚴崊一直在期待，她期待電話響起，亦或是手機上微信信息的綠光閃爍，但都沒有。

第二天嚴崊六點便醒來，洗漱完化個妝差不多七點，她準備出門去南宋御街看看。電話響起的時候，嚴崊已經抓著門把手，她慌亂地翻找自己的表。

「喂？」

「小崊你在杭州玩嗎？我正好也在。」是李效，嚴崊掩飾不住自己的失落。

「對啊，突然想來看看。」

李效小心翼翼地問，「那，介意一起走走嗎？」

嚴崊吞了吞口水，看著秦小君實時播報的八卦，說：「好。」

他們約在晚上，地點是南宋御街。嚴崊早上和下午都沒出去，待在房間里獨自消化秦小君剛給自己發的信息。她說，江季黎戀愛了，他安靜了一年的朋友圈，昨天發出一條女士項鏈的圖，配文是「終於下定決心。」秦小君還說，戚戚的朋友圈發了一張吃飯的圖片，桌邊放的就是那條項鏈。

嚴崊想哭，可又怕晚上會被李效看出端倪。然而以李效的情商，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心情不好，但李效還不清楚緣由。

「不會吧，和我走一段路吃一頓飯那麼難過？」李效調侃道，希望能夠緩解冷凍的氣氛。

然而嚴崊不再想做一個縮頭烏龜，「你不是問過我嗎，我是不是喜歡江季黎？」李效聞言，停住腳步，轉眼看向嚴崊。

「是的，我很喜歡他，哪怕他都不怎麼關注我。你明白嗎？」

你明白嗎？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這是嚴崊心裡的話，在得知他對自己的意思后，嚴崊已經將這個場景在腦海里演練了千遍萬遍。相比之下，嚴崊其實很慚愧，李效至少還為自己做過很多事。而自己做的這麼少，甚至都可能沒有被江季黎記住，那又怎麼能奢望，他會拿著項鏈走到自己面前。

⑧

傍晚的杭州，開始下淅淅瀝瀝的小雨。嚴崊還在往前走，沒有回頭，她甚至沒有注意到停下腳步的李效。慢慢地，李效覺得自己該走了，往她相反的方向。他知道，他能做的想做的都做了。

沒辦法，命運總在抓弄他，他永遠都比江季黎慢一點。開學的第一天，他就跟在江季黎的後面，江季黎拿起嚴崊的行李的時候，他親眼看著。當時他的心裡還在想，又是一個會被江季黎俘獲的女生，可他轉眼就忘了。原先他才是五班的助班，然而他卻因為受傷住院錯過機會。那天在飯堂，他實在看不下去嚴崊喝那個沒有幾粒米的粥，轉身去買飯的空隙，她的對面就有了江季黎。甚至那家店也是他先定下的，卻因為江季黎又比他快一步而成為一個計兄弟的惡人。

總歸是沒有緣分吧，李效原本很不服氣，江季黎那麼不在乎嚴崊，他憑什麼和她一起。然而一切都和他想的不一樣，江季黎遠比他想的關注嚴崊更多。她的飲食、生活規律、課業情況，江季黎都一清二楚。他知道該如何默默守護她，如何鼓勵她往前走。他會偷偷塞錢給賣粥的阿姨叫她加肉，卻從來不會說。他會考慮自己的事業情況，能不能給嚴崊一個未來。他也會因為嚴崊的一句話，不再做一個「中央空調」。

嚴崊走上前撞到一個人，他的身上有一些淡淡的香水味，是江季黎經常用的。

「對不起。」嚴崊頭都不抬，卻被一隻手無禮地勾起下巴，不得已抬起頭。是江季黎，嚴崊愣在原地，將到嘴邊辱罵言語吞回肚子里。

江季黎拿出項鏈的時候，嚴崊連問了好幾次，像是極不相信這東西會是自己的。待江季黎親手戴上，嚴崊眼眶濕潤，卻說不出一句話。李效轉身的瞬間，聽到一聲尖叫。是嚴崊突然飛撲到江季黎的懷裡，沒想到江季黎一時間沒站穩，兩人一起倒在了草坪上。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禁不住傻傻地笑。

原來這世間的情動，真的不過是盛夏白瓷梅子湯，碎冰碰壁噹啷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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