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107小財奴守著金錢樹
升入高中以後,錢樹渴望擁有小金庫的想法愈來愈強烈。在此之前,錢樹每年的利是錢都要上繳給父母,每個月也沒有零花錢。
「我不管,今年開始我的利是錢都不上繳。除去生活費,每個月還要給我零花錢。」
錢樹態度強硬,說話自然不好聽,惹得脾氣暴躁的錢媽發了火。最終在錢爸的調和下,錢樹每個月得到70塊零花錢。
「我就說不該送她去讀那所私立高中吧,都學會貪慕虛榮了,還不如去讀技校!」錢媽口無遮攔,說出心中所想。錢樹背過身去,用力咬著下唇。
錢樹就讀於一所私立重點高中,學雜費要比其他學校貴上一倍。這倒無所謂,錢爸在意的是裡邊學生的良莠不齊。市裡規定可以擇校的緣故,許多中考不達標的學生也可以到這所學校就讀。他們大多頑劣,仗著家中富裕而來混日子。
「放心吧,我會認真讀書的。」錢樹從小是個乖女孩,錢爸聽到這句承諾,也就放下心來。
錢樹沒騙林爸。每次上晚修,無論其他人如何喧嘩嬉鬧,她都不為所動,像個木頭人一般繼續做卷子。
平平淡淡的三個月過去,已近深秋,天氣轉涼。錢樹還穿著自己殘舊的小布鞋,早上一推開宿舍門,寒冷地風會從錢樹的腳底板竄上來,讓她不停地打哆嗦。
「你怎麼還不買新衣服新鞋,這麼冷的天,我看著都冷。」小雅也是好意,錢樹笑著點頭,湊過去看她在淘寶刷些什麼。
1000塊錢的運動鞋,小雅問錢樹好不好看,錢樹震驚於它的價格,一時沒反應過來。
「蠻一般的。」小雅雖這樣說,可一星期後,那雙運動鞋出現在小雅腳上,隨之寄來的還有一打新衣。
這是錢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人與人之間的不同,小雅腳下的那雙鞋,足夠錢樹買28雙新布鞋。
「你沒事吧?」
小雅戳戳錢樹的手臂,示意她看桌面上的作業本,「老師叫你發作業。」
錢樹正神遊,半知半覺地站起身往前走。下課鈴已響,老師早已離開教室,多數同學選擇湧出教室透氣。
講台上的作業本堆得如山高,錢樹吃力地抱起作業,走起路來有些飄忽,看得小雅心驚膽顫。
要不是那位正熟睡的少年抬起頭,一臉不滿地出聲控訴,錢樹都不知道自己撞到了他。
「我的表。」少年眼睛還沒完全睜開,聲音中透露出不悅。早知道會這樣,他一定不會為了睡覺不磕著自己而將表摘下。
果真如他所說,一塊表安靜地躺在地上,表面朝地,看樣子是碎了。錢樹想哭的心都有,慌忙地將課本放下,爾後將手錶撿起。待親眼看清碎裂的表,錢樹的表情已然綳不住。
「什麼表情,又沒讓你賠。」少年將手錶從錢樹手裡奪回,正欲趴回去繼續睡,卻被錢樹不知趣地追問打擾。
「你有錢賠?」少年用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錢樹,錢樹窘迫地滿臉通紅。
「沒有的話,說那麼多幹嘛。」少年漫不經心地說,看錢樹和個紅蘋果似的,故而壓低聲音,「我沒看不起你,只是說不用你賠。」
錢樹為尊嚴作出最後一絲掙扎,「你怎麼就知道我不會賠給你?」
少年笑了,一字一句扎在錢樹心上,「你沒聽過那句話嗎?人無法掩飾三件事,咳嗽、愛情和貧窮。」
2.
一語成讖。
錢樹家庭條件確實不好,戲劇性的是,她在第二天感冒咳嗽,而那位少年就是她一直暗戀的人。
貧窮、咳嗽、愛情,她全佔了。
因為那件事,錢樹下定決心要儲錢。或許也不全是,那件事只是個導火索,她的一個借口。她也到年齡了,難免會攀比羨慕,敏感且畏手畏腳。她雖沒想過能和小雅一般,卻也渴望有一雙夢寐以求的鞋子,渴望通過化妝將自己變得明艷動人。
於是,錢樹的課餘時間多了項娛樂項目——刷淘寶。
轉眼間便是新年,錢樹打寒假工賺了筆可觀的數目,加上過年的紅包錢,直把錢樹的小荷包撐得鼓鼓的。
為圖個意頭,錢樹打工的餐廳里置辦了一棵金錢樹,老闆娘委派她一定要看好那棵樹上的紅包。當一隻小豬手伸過來意圖扯走紅包,錢樹和母雞護雞崽一般,死命不肯讓那小朋友扯走紅包。
作為顧客的程昊哭笑不得,在錢樹驚訝地目光中笑話她,「小財奴。」
聞言,小朋友破涕為笑,手疾眼快地扯下紅包。他得意地跑向母親,錢樹一看抱起他的人是老闆娘,瞬間滿臉黑線。
回想起這件事,坐在課室的錢樹臉猛地一紅。
新學期,她還是那般沒志氣。她去專櫃看過,程昊那隻表沒到天價的程度,只需要賠上她全部的工錢和零花錢。錢樹慫了,決定把賠手錶的計劃推后。因為她已經買了雙高仿的名牌運動鞋。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有次錢樹從講台走下來,正好撞見程昊盯著她的鞋看。錢樹猛地一驚,加快步伐回到座位,恨不得將腳藏起來。
程昊喜歡各類球鞋,對鞋頗有研究。錢樹肯定他看出來了,她的臉已然燙得不行。
3.
高二要重新分班,錢樹選文科,程昊選理科。一個在二樓,一個在四樓,兩人的交集少得可憐。難得高一下學期兩人才熟絡一些,課間時常會探討題目。程昊嫌棄錢樹計算差勁,錢樹取笑程昊最簡單的英語單詞都不會。
其實也好,錢樹萌動的心被分離潑冷水,一下冷靜下來。程昊對她,與普通同學無異,她怎麼能在緊要時期萌動心思。錢樹決心回歸學習的懷抱,只要看不到程昊,她就能保持冷靜自持。
因為少份念想,錢樹在學習之餘格外寂寞。於是她趁著手上有閑錢,著手去買護膚品。沒事便在宿舍里待著,往臉上抹東西。
悲劇便是這樣發生的。
某一天早晨,錢樹照鏡子發現她的臉過敏了,腫得像個豬頭。她欲哭無淚,焦急地去找班主任請假。班主任見狀,再想起她這幾天臉上那些奇奇怪怪的變化,一下明白過來。
錢爸送錢樹去醫院的路上,錢媽已經趕到醫院。錢媽還是和以往一樣大驚小怪,見到錢樹便止不住嘮叨。
醫生問及過敏源,錢樹不好隱瞞,坦言說自己用過什麼東西。
「吶!我都說不能給她錢吧,好好的書不讀,亂花錢。」錢媽語氣里不免有些幸災樂禍。
錢爸無奈,「阿樹,你要把心思放在學習上。」
學習學習!她哪一天不是在學習,哪一天不是以學習為重?!錢樹滿肚子委屈,強忍著不讓負面情緒爆發。
「聽到沒有?」錢媽拍拍錢樹的肩膀,「還有零花錢必須取消,有生活費就行了,錢多容易學壞。」
「不行。」錢樹的反應又快又激烈,嚇得醫生為之一震。「錢多,就你們給的那點零花錢也好意思說多?!」
金錢,在她自己尚未察覺時,已然變成她的敏感話題。她一直不承認自己會愛慕虛榮,但或許她早是那樣的人,只是認不清罷了。
那天錢樹賭氣衝出門診室以後,在藥店買了口罩,自己搭車回到學校。她自認是個能忍的人,她堅信只要她不去抓臉,過敏會自己好的。
晚修期間,班主任把錢樹叫出去,說錢爸在校門口等她。錢樹鼻子一酸,快步走至校門口,一眼便認出錢爸那標誌性的將軍肚。
「這是吃的葯,這是抹的葯,記得看說明。」錢爸猶豫了會兒,繼而說道,「還有以後要多注意,別再亂買東西。」
錢樹將即將說出口的問候吞回去,面無表情地接過葯袋,謝謝都不說一句,扭頭離開。
校園裡戴著口罩走動著實顯眼,加上錢樹額頭上有遮不住的泛紅,看著有些嚇人。
錢樹戴口罩的第三天,正好輪到他們組打掃包干區。一直專心盯著地面的錢樹,沒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還是小雅先發現的,壞笑著把錢樹拉到教學樓後面的空地,眨眼間又消失不見。
「這是些藥用護膚品,我拜託我叔叔開的,你可以放心用。」程昊將手中的袋子遞過來,那袋子看著就不輕,裡頭一定放了不少東西。
「不用不用。」錢樹慌忙地搖手拒絕,「我有看醫生,不用這些,謝謝你~」
程昊抬起的手滯留在空中,「叫你拿就拿,我看不慣你戴口罩,難看死了。」
說完,程昊將袋子硬塞去錢樹,轉身上樓回課室。
為什麼她在他眼裡看到了愧疚呢?錢樹愣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
4.
自從程昊給錢樹送過東西以後,錢樹每次見到他,都會慌不擇路地避開。她不想讓他看到她羞紅的臉,更不想讓他感知到她的心意。
按照小雅的設想,他們應該要有些浪漫的發展才對,再不濟也得有交流吧。可什麼沒有,直到走出高考考場的那天,小雅也沒見著這兩人有什麼交集。
錢樹考完高考以後又是去打工,這回她刻意找了家提供住宿的精品店。
從那件皮膚過敏的事情發生后,錢樹和錢媽的關係鬧得很僵。每次錢樹回家,錢媽總要明嘲暗諷幾句,偏偏錢樹又是個倔脾氣,最終兩人總會吵得不可開交。
剛開始錢爸堅決不同意錢樹住出去,錢樹出言不遜。說起其他同學都出國旅行去了,她不過是想住員工宿舍,又有什麼問題?
聞言,錢爸沒再說話,算是默許錢樹住出去。離開家的那天,她仔細地觀察錢爸,發現他比三年前蒼老許多,面色也很差,愁色布滿在他的面龐。
高考出成績那天,錢樹在員工宿舍痛哭出聲。店長同意放她三天假,回家好好討論報什麼志願。
錢樹差幾分就上重本線,就能去到她夢寐以求地學校,然而現在她只能在幾間學費昂貴的學校選擇。錢爸看著院校信息欄發愁,錢媽躲在一旁打電話諮詢親戚,錢樹垂頭喪氣地不說話。
「要不就這間吧?」錢爸說。
「可我想讀商務英語,這個學校不行。」錢樹指向另一所院校,「這間學校比較好。」
錢媽一看,冷哼出聲。
晚上,錢樹睡在自己空蕩蕩的房間,空虛和無助幾乎要吞噬她。外頭是錢爸和錢媽的爭吵聲,無疑是在說學費太貴,家裡負擔不起。說著說著,錢媽吊高聲音,抱怨起錢樹的不爭氣,一帶指責錢爸慣壞錢樹。錢樹抓緊被單,用力捂著自己的耳朵。
三天過後,錢樹依舊回去店裡上班,像是什麼也沒發生。兩個月後,錢樹結完工資回家休息兩天,又要動身去省外讀大學。
沒錯,就是錢樹說的那間。
離開的那天,錢爸錢媽大包小包地往錢樹行李箱里塞,還堅決要送錢樹去火車站,錢樹沒忍心拒絕。拖著沉重地行李走進驗票口的瞬間,錢樹有想哭的衝動。
5.
「哇!你看,都有人自己開車來學校了。」小雅和錢樹很有緣分,大學也在同一間宿舍。
「你不也可以。」錢樹取笑小雅。
「別笑我啦,駕考真是愁死我了~」
車子劃過她們身旁的瞬間,錢樹的笑容僵在臉上,開車經過的程昊也是,他停車后推門而來,小雅跟著驚嘆出聲。
「你們居然也在這所大學。」程昊的目光停留在錢樹身上,「我載你們去宿舍樓下吧。」
「好啊好啊。」小雅猛戳兩下錢樹,疼得錢樹呲牙咧嘴。
自從知道程昊和她在同一所大學,錢樹總能碰見他。伴隨著碰見的次數越來越頻繁,錢樹躁動的心愈加不能平靜。
「錢樹,輔導員叫你去找她。」
「找我?」錢樹不明就裡。
大學的輔導員時常神龍見首不見尾,這是錢樹自開學以來第二次見到輔導員。
「老師好。」
「小樹~」輔導員這樣親昵地喚錢樹,弄得她雞皮疙瘩直冒,「雖然之前你父親和我說過你們家的情況,我也理解,但學費真的不能再拖。」
「什麼?!」錢樹眉頭緊皺,不妙的預感很強烈。
離開輔導員辦公室后,錢樹立即撥電話給錢爸,試圖問清楚前因後果。錢爸卻在電話的另一端閉口不言,只讓錢樹放心讀書。錢樹著急上火,將電話撥出去給錢媽。
原是錢爸早在錢樹讀高二時失業,後來他找到一份售賣養生酒的工作,對方讓他在優惠的時候購入幾十箱酒,之後不久便被爆出產品不合格,囤積到今都沒有售賣出去。
「不過你爸明明和我說,你的學費已經交了。」錢媽說得時候也沒底氣。
學校里的兼職工資太低,錢樹決心去市區的商場找周末兼職。缺點就是放工晚,每次錢樹只能坐公車在國道邊下車,走上十幾分鐘才能到校門口。好幾次她看著那些幽暗的小巷,都會害怕得撒腿就跑。
有一回,錢樹正在搬弄貨架上的商品,程昊也不知打那冒出來的,硬幫著她把貨架都擺滿了。
「晚上我送你回去吧,我開車來的。」
是啊,她還在為學費煩憂,而他已經手抓著方向盤想去哪就去哪。她連學習的時間都要靠擠出來,而他卻在朋友圈炫耀他打遊戲的戰績。錢樹背過身去,譏諷地一笑,用直接且難聽的話將他轟走。
她不需要有人陪伴,更沒時間陪伴別人。
國慶假期有三倍工資,錢樹並不想回家。誰知錢媽一通電話打來,鬧著要離婚,錢樹只得趕緊回家。
「你們鬧夠沒有?!」錢樹被吵鬧聲弄得腦殼痛。
「你爸騙我就算了,之前賣酒不成,現在又去賣保險,找份正常的工作很難嗎?」錢媽停不住嘴。
錢爸也動了氣,「你也不看看我都幾十歲人了,哪個公司肯要個失過業的中年工程師!」
「夠了!」
錢樹氣急,將內心埋藏已久地想法吼出來,「我為什麼會有你們這種父母?!」
6.
如以往一般,錢樹上班要趕最早的公交車,下班要穿行過幽暗的村道。至於程昊,也沒再出現在錢樹面前晃悠。錢樹完全過上「升仙」的日子,不知道舍友討論的綜藝節目,不清楚學校舉辦的任何活動。就在錢樹以為自己會這樣過完自己的大學生活時,程昊早已悄無聲息地進入她的生活。
每一條她走過的漆黑的路,都有程昊守護的痕迹。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難道他不應該窩在宿舍里打遊戲嗎?
夜裡風很大,吹得錢樹不停打哆嗦。程昊算過,今天是錢樹領取工資日子。她本該開心的,可他沒看到她的臉上展露出任何笑容。
此刻,錢樹的心裡盤算著那筆錢該如何處置。她的學費要一萬三,她最多出五千。她怕以後家裡會更困頓,所以不得不考慮最壞的情況,其他錢她都要存起來以防萬一。
「錢樹。」
突然被人叫住,錢樹嚇得整個人在打顫。待看清來人是程昊,錢樹懸著的心才放下來。
「拿著。」兩人一路無言,難免尷尬。快要到校門口時,程昊才拿出一個袋子硬塞給錢樹。
這個畫面頗為熟悉,錢樹聯想到他高中時的模樣,沒想和他硬碰硬,順從地接過他的禮物。
「不用覺得奇怪,我欠你的。」
莫名其妙。
錢樹回到宿舍后,偷偷摸摸地把禮物拿出來,那是個小金錢樹造型的項鏈。她盯著項鏈,想不通他欠她為何意。隨後,她驚訝於自己的發現。
這……好像是真金!
隔天,錢樹先去財務室把學費交齊,轉而去金店驗證她的猜想。
「小妹妹,這是99.9%純度的黃金。」
長這麼大,錢樹也就摸過錢爸錢媽的金戒指,平日里他們也不會戴。而她,竟然收到一條真金項鏈!
結束商場的工作以後,錢樹在學校快遞站找到第二份兼職。除去打工,錢樹的日常多出一件任務,那就是想盡辦法的歸還項鏈。雖然每次都會讓程昊氣惱,並且以失敗告終。
錢樹時常會苦嘲自己運氣差,倒不是她悲觀。第一天工作就遇到快遞柜子故障,不巧又遇上雨天,錢樹拖著沉重的快遞車往快遞站去,中途幾次停下來喘氣。偏偏走到一半,錢樹的肚子開始劇烈地疼痛,她難受得捂著肚子蹲下。
前面就是圖書館的洗手間,可她身後一籮筐的東西怎麼辦?她無助地望著過路人。
「錢樹?」
又是那個熟悉的聲音,又是那個熟悉的人,總會在她窘迫的時候出現。
「你幫我看下東西,我肚子疼得厲害。」顧不得程昊身後還有一群夥伴,錢樹忍痛站起后沖向圖書館。
二十分鐘過去,程昊才看到錢樹一瘸一拐地從圖書館走出來。
「你沒事吧?」程昊上前,錢樹抬頭去看他,發現他的夥伴都已離開,整個人放鬆下來。
「我沒事。對不起啊,又麻煩你。」錢樹抿著唇低頭。「今天我生日,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
聞言,程昊雙眸閃著光,連聲應好。
「告訴我,『你欠我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喜悅從程昊的臉上褪去,錢樹故而補充道:「我這個人想不通就很難受。」
程昊沉默片刻,繼而說道:「生日快樂。」
天空中仍飄著稀稀落落的雨,雨水滴落在程昊的頭頂,伴隨著寒風一吹,冷得他不停打顫。
「你們家所要遭遇的不幸,一部分是因為我的父親,他需要一個頂罪的人。」
7.
金錢樹項鏈似有奇效,自從錢樹將它戴在身上,許多事都變得順暢。她在快遞站的兼職工作穩定下來,獎學金也申請成功。最值得慶祝的,是錢爸幫朋友承包幾個工程后賺了一筆,繼而又被大公司相中。
錢樹升至大三,已不再需要為學費發愁,甚至有餘錢和朋友去遊玩。有時她會感慨,會覺得此刻的生活很夢幻,繼而產生危機感。
在朋友和家人眼裡,她變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吝嗇鬼。她會計算清楚一毫一厘,送禮物會衡量自己是否有利所圖,甚至買一瓶牛奶也要記進賬本讓錢爸報銷。所有人都覺得她變了,而她毫無察覺。
而程昊,他忙活起正經事。趁著學校鼓勵創業的勢頭,和一幫朋友報名大學生創新創業大賽,斬獲全省第二以後,在學校實操起來。如今,他是德安書屋的老闆。
關於感情問題,錢樹和程昊都選擇躲避對方。
錢樹看過一部電影,它說兩個人在一起就是為了讓彼此的生活變得更美好。或許不在對的時間,錢樹這樣想。
自從家裡情況好轉以後,錢樹寒假沒再去打工。仔細算來,她有兩年沒在家裡好好過年了。
年三十晚,錢樹躺在家裡的沙發上嗑瓜子,錢媽切完水果后從廚房走出來坐下。她們先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氣氛前所未有得好。錢爸看到這溫馨地畫面,欣慰地笑了出來。
話鋒一轉,錢媽不知怎麼扯到錢樹存款上,錢樹的心猛地一沉,語氣驟冷。錢媽被她這過激反應弄得有些惱火,故而大聲訓斥她,錢樹毫不退讓地反駁。
轉眼間,「戰火」一觸即發,錢爸趕忙上前勸和。最後錢媽和錢樹沒吵起來,錢樹賭氣地將自己關進房間。錢爸看看一旁生悶氣地妻子,又看看緊閉的房門,深深地嘆氣。
新年假期里有不少的飯館缺人,錢樹毫不費力地在大年初一那天返工,氣得錢媽說不再認她這個女兒。
因為錢樹原本答應會去探望長輩,這下可好,弄得他們一家言而無信。可錢樹無所謂,錢媽說不會給她利是錢,她就在微信里和長輩們索要。錢樹徹底和錢媽鬧僵,待錢樹回去學校足有三個月,錢媽也沒和她說一句話。
期間程昊約錢樹去看講座,很突然,很奇怪。關鍵是錢數問他是誰的講座,關於什麼主題,程昊一概不回答。
錢樹還是去了,懷揣著女生的心悸和期待。但當她看到「感恩父母」這四個大字時,心中猛地一驚。她不明白程昊此行此舉的含義,講座聽到一半,她的心思已然飄遠。
「我出去和朋友打個招呼,順帶買杯熱飲暖身。」
會館樓下有美食街,見錢樹點頭,程昊拿起手機下樓。因為程昊走得匆忙,既沒穿外套也沒帶錢包。錢樹看外面吹風天冷,趕忙追了出去。
會館的樓梯轉角處,錢樹聽見熟悉的男聲和一個女聲在交談。內容不咸不淡,卻透露著自然的親昵。錢樹如遭雷劈,麻木地低下頭去看自己手裡的錢包和外套。鬼使神差的,錢樹打開了程昊的錢包,然後默默地合上。
半個小時后,程昊拿了兩杯奶茶回來。錢樹裝看不見,倚靠在椅背上一動不動。程昊叫她,她就冷淡地回應。
待講座結束,錢樹去披薩店打包披薩,程昊就安靜地跟在她身後。
誰知錢樹一進門,就有人上前和程昊打招呼。男生有六七個,女生只有一個。他們圍成一團,其中有幾個男生沒忍住,探尋的目光被錢樹察覺。
等他們一行人撤離,只剩下錢樹和程昊兩個人的時候,錢樹一把扯下脖頸處的項鏈。
「還給你!」錢樹將項鏈扔在程昊身上,「我不需要你們一幫人可憐。」
錢樹扭頭就走,卻被一股強力給扯回來。隨即看到的是程昊暴怒地面龐,「你不要那麼敏感好不好,你以為你這樣能傷害到誰?!」
「只有關心你的人而已!」
8.
程家並不是大富大貴之家,程昊也不是含著金湯匙出去的少爺。程爸只不過是抓住了時機,憑著些許膽量和運氣,讓程家一夜暴富。
關家有個瘸腿的小女兒,名叫關瑋琦,從小和程昊一塊長大。自從程家暴富以後,程爸不屑於和舊街坊交往,很快帶著一家人搬離。
程昊第一次和錢樹相視,對她那個時常臭著臉的模樣似曾相識。她警惕敏感的模樣像極了瑋琦,卻比瑋琦更讓人心疼。他怎麼都忘不了那日她摔碎他的手錶后,那欲哭無淚的丑模樣。還有她過敏那次,即便戴著口罩,依舊擋不住她的自卑模樣。
他曾做過一個夢,夢裡的錢樹躲在一個角落裡哭哭啼啼。他上前去問她哭什麼,她說沒人關心她。
隔天,程昊在夢裡驚醒。在學校看到錢樹,發現她沒再穿著那漏風的布鞋,換了雙新鞋。他只看了一眼,知道那雙鞋的問題。後來,她爛臉了,他就背地裡找叔叔給她開藥。是出於對瑋琪的想念,還是其他什麼,他沒多想。
高考迫在眉睫,他把她忘了。要不是那日不經意間的一瞥,那充盈著胸腔的狂喜提示著他,他對她們之間別後重逢有多感動,他都幾乎要將她遺忘在記憶角落。
程昊的書屋需要團隊來承包裝修事宜,他刻意去找錢樹的父親。
這麼多年過去了,程昊仍是無法忘懷。某天他無意間從掀開的窗帘望下去,一個牛高馬大的男人跪倒在程家門口。為了家庭兒女,他捨棄了尊嚴。
夜深人靜時,程爸冷酷無情地譏笑聲不絕於耳,錢樹欲哭無淚地模樣歷歷在目。
或許是天意弄人,程昊和瑋琦在大學生辯論賽中意外重逢。這次的感覺很不一樣,因為沒有任何感覺。
哦,是你啊。兩人不咸不淡地寒暄。
那個瞬間程昊才明白,他對錢樹不止是憐憫,還有喜歡。
那條金錢樹項鏈,程昊只一眼便覺得適合錢樹,聯想到她那護著金錢樹的憨厚模樣,可愛得讓他發笑。
他決定買下。
可惜,他越是努力靠近她,她就越是躲閃。他越明亮,她就越自卑。他對她越好,她就越慌亂。
瑋琦卻恰恰相反,她總是與他攀談。雖然她的腿還是有些毛病,可她毫不在意,甚至會去舞蹈室跳舞。程昊越和瑋琦接觸,就越被她的堅毅和自信吸引。
要是錢樹也能這般自信就好了。
後來,程昊決定帶錢樹去聽講座,一是因為錢爸的囑託,二是他要藉此機會告訴錢樹,他戀愛了。
他沒想到她會哭,在他面前。
那天之後,錢樹只找過他一次,她笑得很勉強,問他帶父母去旅行這個主意好不好?對於緩解家庭矛盾來說。
他借著工程事宜婉轉地詢問錢爸,這才知道錢樹又和錢媽吵架,為了一個杯子的擺放。
得知錢樹規劃帶父母去附近的S市,他主動幫忙購買來回的大巴票。錢樹出行的當天,他特地取消和瑋琦的約會,憂心忡忡地去車站。
人太多,噩耗來得太快。程昊被迫陷進人群,急切地找尋她。他看到她的眼睛充滿著震驚和喜悅,她沖他笑,笑容直扎他的心口,他的心血流不止。
他想開口,卻發不出聲音。他害怕,怕她眼裡的星光漸淡,怕她的笑容如冰雪消融。
「怎麼了?」
「沒事,我只是……」程昊低頭苦笑,他只是將她的父母送上了死亡班車。「這個金錢樹本來就是你的,我來還給你。還有…以後有困難的話,可以來找我和瑋琦。」
這輩子,他註定愧對於她。
9.
「最新消息!滑落至山谷的城際大巴目前死亡人數更新至42人。」
市醫院的病房裡,一個女生趴在病床前大放悲聲。任由旁人如何勸說安慰,女生全都充耳不聞,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臉上俱是淚痕。
「她怎麼哭得這麼慘。」護士站的護士小聲議論。「她母親不就撞到個腰嗎?」
一旁的老太嘆氣,「你不知道,她的父母差點登上那輛大巴車,要不是她母親去的路上被摩托車撞了一下,估摸著就沒命了。」
聞言,小護士的後背一涼。
「福兮禍所倚,禍兮福所伏。」老太輕笑,「小姑娘要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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