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108胡桃 胡桃 我是夾子
1.
轉身進入她熟悉的那條街,身邊的人都像是幻影般飄過。這條街還是和以往一般繁雜,至少看起來是這樣的。
那麼多人,胡桃還是一眼看到了他。他坐在吧台上和Caspar談笑風生,笑起的嘴角弧度依舊如此迷人。先認出胡桃的是酒保,她低頭告訴他時,他的後背一僵。隨即很快地放鬆,但他卻沒回頭,像是在等胡桃自己走過去。
胡桃控制住自身壓抑的情緒,坐下后便拿出手機打出一串英文轉向給酒保看,很快酒保便端出一杯新加坡司令。而Never看著她奇怪的舉止,一副難以猜測情緒的表情。
胡桃手端起那杯新加坡司令,對上Never的眼睛,一邊小酌一邊掉著眼淚。他也盯著她,目不轉睛。或許與他而言,她只是美而已。
「所以……對你而言,我只是你千萬個故事裡的一個悲情女主嗎?」
「唉~沒靈感了,過幾天再寫吧。」
2.
提議一家人去異鄉跨年的主意,是胡桃的哥哥胡瑞航想的。
出發的那天,飛機毫無疑問地晚點,一大家子排排坐的感覺很是溫馨。胡桃靠在哥哥的肩頭上小憩,結果不到五分鐘就被嫌棄的推開。胡桃艱難地眯著眼,有些不習慣候機室里刺眼的燈光。一個鮮藍色西服的男人從她面前途徑也沒看清,但有一個感覺吸引著胡桃一直朝著他的方向看,直到他消失在人海也沒晃過神。
抵達日本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一兩點,胡桃拖著自己和懷孕小姨子的行李,緩慢地挪動著自己的腳步,一身的疲憊讓胡桃在觸碰到床邊沿的瞬間倒下。然而在夢裡,胡桃再一次夢見那個藍色的身影,像是幽靈般讓胡桃心中一顫。
次日,胡桃拖著疲憊的身體和哥哥出門購買BBQ的食材,胡瑞航見妹妹半死不活的樣子便叫她回去陪小姨子先去吃午餐。胡桃聞言,竄走的速度直逼鴕鳥。
一片又一片鮮花包裹著的搖椅,印滿紅艷玫瑰的餐巾紙和桌布。好吧,見媽媽和小姨子開心的表情,胡桃知道這間餐廳挑選的很合格。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離酒店近,胡桃也是生怕路痴媽媽會迷失在日本街頭。
然而這花色過多的裝飾,實在讓胡桃產生了審美疲勞。用餐完畢,胡桃隨口找了個理由先行離開。推開門后,胡桃打算繞去小院看看哥哥準備地如何,隨之迎面而來的人卻讓她極不自然地瞪大眼睛。或許是這副見鬼的表情實在讓人無法忽視,即便已經擦肩而過,Never還是選擇返回去看看。
這是他們故事的開始。
Never和胡桃的第一次對話是在那次BBQ聚餐上,因為那次當Never返回去找胡桃的時候,胡桃一溜煙逃走了。沒想到到頭來Never竟然是哥哥的朋友,因為兩人難得能在異國他鄉相遇,胡媽媽熱情地邀請他留下來做客。Never也不推脫,大方自然地動手幫忙烤東西,但是他只烤不吃,弄得胡桃一直不好意思開口。
「安心吃吧,不用一有外人就掩飾自己的本性。」胡瑞航看她一副害臊地模樣,樂得直呵呵,「更何況人家是機長,是不會吃這些可能會影響視力的東西。」
「機長?!」聞言,除哥哥外的其他人都發出讚歎地聲音,就連一向沉默寡言地胡爸也出聲讚賞他,說著什麼難怪一表人才的話。
胡桃隱在一旁並不說話,老實說Never這個人雖然確實給人一種很陽剛穩重的感覺,但他這個人、這個名字、這個氣質都讓胡桃感覺更像是藝術從業者,胡桃的感覺一向很准,這次出錯讓胡桃既有些吃驚又有些失落。
「我想,我可能要佔用你一些時間。」不知Never何時站在身邊,他的低沉的嗓音配上他那高深莫測地笑容讓胡桃整個人精神緊繃。「我想知道你第一次看見我的時候,為何會是那種表情?」
胡桃直勾勾的看著他,剛想編織一個理由把話題帶過去,然而腦海里突然跳出地想法讓她驚奇,「因為你讓我有種前世今生的感覺。」
興許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Never硬生生愣了好幾秒后才大笑出聲。或是方才驚喜的回答激起了Never聊天的興緻,Never拉著胡桃嘗試著問各式各樣的難題,胡桃都一一機靈地反問回去。Never無奈地搖頭,驚喜地表情像是在說今日難得棋逢對手。
「那、如果不是機長,你覺得我是做什麼的?」
胡桃見Never表情里的得意,有些不明所以,「作家吧。」
「很浪漫的一個職業。」胡桃補充道。
Never托著腮,也只是笑,並不言語。
3.
脫離夢境向自己走來的人,胡桃相信定是命運有什麼安排。然而自從那次見過Never以後,胡桃不僅再也沒見過他,也再也沒有過有關於他的夢境。有關於愛情,胡桃在那之後談了一段平淡如水的戀愛,之後再次回歸單身的行列。也是那次經歷,讓胡桃斷定愛情不是她的必需品,實在沒必要讓愛情參與到她本來就繁忙的生活。
18歲的胡桃沒有填寫高考志願,19歲的胡桃來到廣州開始創業,20歲的胡桃一敗塗地。終於,21歲胡桃意識到知識的重要性,也找到了自己喜歡的職業——視頻博主。21歲那年,胡桃終於覺得自己活得真正像個人,每天忙於學習和留學的事,一有空閑時間就看視頻。終於在22歲生日那天,胡桃收到人生中最好的兩份禮物,一個是來自倫敦一所大學的Offer,還有一台哥哥送的單反。
不久后,胡桃踏上去往倫敦的航班。自從認識Never以後,胡桃只要一去到機場就會莫名的緊張。抵達倫敦的時間為凌晨一兩點,胡桃想起之前在日本的也是同樣的時間點,然而物是人非,倫敦街頭只余她一人。她嘗試打的,然而都被莫名其妙地拒載。
「唉~」胡桃一聲長嘆,卻沒想會有所回應。
「我想你需要一輛南瓜車。」Never依舊是一身藍色小西服,放在一群裝扮精緻地英國紳士里也毫不遜色。
「和一位車夫。」胡桃看見是Never即刻笑出聲,連呼吸地空氣都透出甜甜的味道。胡桃一直以為那淡淡的香味是什麼神奇的吸引力,後來途徑商場的時候才知道是一款男士香水的味道。胡桃失笑,忍俊不禁的在專櫃前來回渡步,最終還是買了一瓶回去。
因為在異國他鄉重逢的關係,胡桃那次在機場理所當然地留下Never的電話號碼,藉此意外地發現他的社交網站。有關於他的內容,都是在每一個不同地方留下的印記。胡桃沒想到他竟也算是半個網路紅人,雖然從不見他在視頻里露臉,但憑他獨樹一幟的風格和高質量出品也吸引將近十萬粉絲關注。只是出品極少,胡桃順手一滑便到了頭,待她滑回首頁想要仔細看視頻的時候,卻被一條動態吸引。待胡桃看清文字內容后,立即打開自己和家人在日本的日程手帳確認時間,胡桃一時間真是不知該對自己驚嘆還是該對Never。
胡桃此番留學沒有住學生宿舍,一來是家裡經濟條件充裕,二來是胡桃覺得獨自一人更加方便開展她的博主生涯。學校還沒開展課程,胡桃便先自己去報了一門視頻剪輯和攝影指導課程。胡桃幾個星期下來很好地接受課程內容,相機上手也快,不免有些急躁。開學不滿一個月,胡桃便著手拍攝她的第一個視頻,打算做一期服飾分享視頻。然而服飾的分享中的一些移動的動態展示,胡桃很難獨自完成拍攝,尋求幫助成為了第一個難題。等胡桃千辛萬苦邀請到攝影班的一位男士的時候,胡桃卻又在鏡頭前怯場。明明什麼動作都還沒擺,卻已經覺得難為情。一來二去,那位男士禮貌地將相機歸還給胡桃,說起話來卻乾淨利落,「胡小姐,你這樣畏畏縮縮的表現是沒有任何吸引力的。」
胡桃愣了,回去后卻硬是將那些零碎的片段剪成一段完整的視頻。有多差勁,可想而知。整個視頻沒有明確的風格,模特變現平平,剪輯除了完整沒有任何其他亮點。
「別人憑什麼要耗費六分鐘來看這個視頻?」胡桃自己質問自己。顯然,胡桃過於自信的首次嘗試以失敗告終。
但作為胡桃的第一個成品,胡桃打算約剪輯老師出來探討一番。不想胡桃約她的時候異常爽快,待約定的時間后卻銷聲匿跡。胡桃無奈地搖頭,卻也不打算離開。一直以來,胡桃都聽朋友們說倫敦難得稱得上為美食的,幾乎都隱藏在小酒館里。胡桃則選擇了燈光最昏黃的一家,以至於和Never只隔著幾張台也沒看見。如若不是胡桃要回復哥哥的微信語音,一口流言的中文十分親切,Never也不會發現她。
「嘿,怎麼一個人在這?」Never拋下一堆朋友走到胡桃的對面坐下。胡桃有些不好意思,回身向他的朋友致意時異常靦腆,隨後向Never簡略地道出自己拍視頻的遭遇。Never饒有趣味聽著,表示出極大的興趣想要看她的視頻,胡桃乾脆利落地遞給他。
「沒有風格,沒有表現力,剪輯的技術也就這樣。」Never觀看后的感想和那位男士的如出一轍。只是Never笑得格外溫柔,像是要和暖黃的燈光合為一體。「我覺得你有一種感覺,是會讓人過目不忘的。」
「為什麼不嘗試將這種感覺傳遞給第三人?」
聞言,胡桃腦海里閃現的是自己奔跑的背影,因為劇烈晃動而模糊地身影,清晰的只有隨風飄動的薑黃色裙擺,和一種驚魂動魄的吸引力。明明沒有什麼看得清,卻想去看清的感覺。
「覺得驚奇、覺得浪漫,想起了她,由此編繪出一個有關我和她的前世今生。」配圖是胡桃第一次見到Never時倉惶逃跑的背影,發送的時間是BBQ開始前的一個小時。
胡桃覺得驚奇,想必Never也是。
4.
胡桃的主修課程並不是關於視頻的,而是她一直以來想學的西班牙語,趁著周末的時間胡桃毅然決然地前往西班牙。此行胡桃拉上好友輕渝,一併帶上單反和三腳架。
這次視頻的主題是清晰而模糊,簡單來說就是神秘感。胡桃為此做了不少功課,輕渝也跟著一起做功課,因為有一些鏡頭是要輕渝來拍攝胡桃。胡桃看過輕渝因緊張而發揮失常的作品后,驚喜地一把抱住她,有時便是這樣吧,越不經意越能造就美麗。
回去以後胡桃在剪輯方面下大功夫,一連換了好幾個剪輯軟體,不停地嘗試。完成以後胡桃毫不猶豫地上傳youtube,她就是想賭賭看,這種風格足不足夠吸引人。
1000+的瀏覽量,出乎胡桃的意料。但是幾乎和胡桃同時上傳視頻的Never頻道,也是西班牙vlog,雖然剪輯方面並不同,但因為胡桃的風格和拍攝手法和他的極其相似,再加上Never的一個視頻就有十萬以上的瀏覽量,胡桃的頻道一下受到攻擊,被質問是不是抄襲Never。
因為契合而到來的壞處,胡桃萬萬沒想到這個層面。正當胡桃苦惱如何解決事情的時候,Never主動轉發胡桃的視頻,簡單作出解釋隨即讚美了一番。胡桃視頻的閱讀量由此水漲船高,一下飆漲到五萬。胡桃一時間竟生出一種奇怪的想法,隨即煙消雲散。
再有機會遇到Never已經是一個月後的事情,那天英國飄著毛毛細雨,胡桃保持一貫不愛帶傘的習慣走在街道上。對於Never的出現頗感意外,因為他的傘下還有一位淑女,他緊緊護著她的畫面甚是美好,一度恍了胡桃的眼。胡桃低頭將臉埋進襯衫的領子里,低著頭進入一家義大利風情的小酒館。下午茶時間的小酒館,氛圍十分安逸優雅,胡桃坐下后竟看見Never和那位淑女一同有說有笑地推門而入。胡桃刻意低下頭,卻還是聽見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胡桃驚慌失措的抬起頭,在看清叫自己的是中國同學黎宇時鬆了口氣。
「那麼巧,不介意一起吧。」話音未落,黎宇已經一屁股坐在胡桃對面。
胡桃尷尬的笑,並不作明確回應。她討厭眼前這位在學院里出了名的自大狂,但一想到自己孤零零地坐在這裡被Never看見的樣子,又自尊心作祟的希望黎宇留下。
一段長久的沉默后,黎宇終於忍不住開口,「不知道這裡有什麼好吃的,你推薦一下唄。」
胡桃一愣,不知道說什麼好,因為這也是她第一次來,「你隨便點吧,畢竟我也不太清楚你的口味。」胡桃大口的吃著自己的,只想快點離開。黎宇吃癟后表情很臭,加上胡桃一吃完自己的牛排便要離開,胡桃怕是以後見到他都得繞道才行。
離開前,胡桃鬼使神差地望向Never的方向,兩人從進門后便一直熱絡的聊著天,投機的模樣一點也不輸胡桃和Never第一次聊天。或許他就是這樣熱情的人而已吧!胡桃這樣想,也並沒有讓自己心裡舒服多少。正當胡桃準備扭過頭的時候,Never卻轉身看向她,而他身旁的淑女竟噗一聲大哭起來。胡桃正疑惑,Never卻起身將她獨自一人丟在原地,朝著胡桃的方向走來。
5.
「那位女士怎麼了?」
Never一停下腳步,胡桃便很不應景地問出口。從餐廳拉著胡桃出來開始,Never就一言不發也不看胡桃一眼,直到胡桃出聲他才慢慢的反映過來,「放心,她的眼淚不是因我而流。」
胡桃不語,只是用那隻被Never緊緊握著地手的大拇指,輕輕地摩挲著他的手心,以示安慰。因為即使隔著距離,胡桃也能感受到他在顫抖。Never此刻正目不轉睛地盯著櫥窗里的大電視,它正在播報一則震驚全英國的校園欺凌案,一位同學被同學欺凌導致精神出現問題,而老師和校長視而不見,側面縱容那位同學傷害了七名無辜的同學。胡桃見Never情緒不對,猜想是不是由此觸碰到他的傷處。
「你覺得欺凌別人的人該不該受到懲罰?」Never盯著屏幕,胡桃盯著他。當他回過頭來看胡桃的時候,一雙眼睛對上另一雙眼睛。光影間交錯,胡桃確定那一刻有什麼發生了。
「呃~我覺得這種事要看情況吧,畢竟不是所有的惡意都是毫無原因的。」
「那能成為傷害別人的理由嗎?」Never的聲音很冷,周身帶著一種審判者的氣勢。
胡桃不明所以地慌張,眼神不斷地亂飄,「不能,但有時候很多事情也是說不定的。」
是啊,很多事情都是說不定的,就像胡桃無法理解為什麼那天她和Never會不歡而散。也不理解為何Never隔天為何會主動約她閑聊,而且自那以後Never時間變得異常充裕,甚至有時間幫胡桃拍攝視頻。胡桃從來沒有說過自己看過他的視頻,但他們心照不宣地表情讓胡桃確信Never這個精明的人什麼都知道。
三個月下來,胡桃累計發布9個視頻,視頻總點播量直逼40萬。youtube粉絲剛破八萬的那天晚上,胡桃接到Never的電話,說要不要去小酒館聚一聚,胡桃沒理由拒絕。
在繁華街道里難得的清靜,那是胡桃和Never經常去的也是最喜歡一家小酒館,經營這家小酒館的是一名中國人,和Never是好朋友。一來二去,小酒館里所有的人都認得胡桃,也時常會拿胡桃開玩笑。
胡桃這次特地穿來一條彩虹條紋的長裙,顯得整個人特別有活力,Never的好朋友Caspar見后笑胡桃有新婚小娘子的氣色。胡桃低頭輕笑,眉宇間竟有些像港星李嘉欣,Never感覺到自己心跳很亂,亂到甚至不敢去看她。
Never甚是喜愛的歌里有一條讓他記憶深刻的評論,「我只有一支煙了,可還要撐一夜。我只有一點愛了,可還要過一生。」
「誒~你也喜歡看袁森的書?」Never手壓著的正是胡桃最近喜歡的一本書,名叫《夾子》,胡桃覺得和自己的名字很有緣。只是這個作家只愛寫悲劇,訪談上說是只相信悲傷的愛情才能永遠銘刻於心。
Never托腮做思考狀,「說不上喜歡不喜歡,只是覺得他很有才華。」不等胡桃接話,Never』噗』一聲捂著肚子大笑,胡桃不明情況地對著遠處的Caspar乾笑。
等Never笑夠了,輪到胡桃戲笑他,「喲~該不是你哪位小情人寫的吧,瞧把你樂得。」
「其實呢,我很好奇。」Never像是沒聽見胡桃說的話,自顧自的向胡桃無限靠近,近到幾乎鼻子貼著鼻子。「從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就在想,你在想什麼?因為你身上有太多和我設想不一樣的東西。」
「那意思就是,我吸引了你唄?」
胡桃的神情既調皮又得意。聞言,Never皺起眉頭。
「不承認?但你的的確確很吸引我。」胡桃用肩輕輕地撞他,挑起她那化妝后格外濃密的眉毛,整個人和五彩的燈光融合在一起,格外有風情。
6.
從病床上醒來的胡桃很茫然,最先感受到的是天旋地轉的眩暈。其次真正讓她恐懼的,是她對自己為什麼會躺在病床而毫無印象。尤其是她的家人神情激動地叫來醫生的時候,胡桃看著他們一開一合的嘴唇,無論他們說什麼,都沒有任何的聲音傳進胡桃的耳朵里。一瞬間,像是整個世界都將她隔離在外。
「啊啊啊啊~~~~」胡桃捂著耳朵,尖叫聲打破醫院死寂地沉靜。醫生欲上前檢查胡桃的狀況,胡桃都一一抗拒地將床邊的水果和鮮果砸向醫生,醫生無奈地躲在胡爸胡媽的身後不敢有動作。
看著胡桃眼神空洞、全身顫抖的樣子,胡瑞航長嘆一聲,不管不顧地走向胡桃。胡桃一個蘋果狠狠地砸在他的身上,疼得他一聲悶哼。胡桃卻也因為害怕再次傷害到哥哥而停手。就在大家都鬆了一口氣的時候,胡瑞航一把將胡桃環在懷裡,抓起胡桃的手狠狠地打下去,像極了兒時胡桃做錯事時胡爸爸會做的事。
沒錯,那場雪崩不僅使胡桃損失部分記憶,最難接受的是由此導致的創傷性耳聾。
胡桃的頭很疼,像是有人在用磚頭敲打著她的腦袋,但她仍然想去努力回憶,因為無論如何都要對受傷的自己有個交代。但無論胡桃怎麼回憶,記憶都停留在和Never在小酒館的那天,腦海里仍能清晰地迴響起那天Caspar唱的一首爵士樂,連帶著燈光下Never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胡桃都清晰可見。
而今胡桃只能苦笑,半個月的治療下來,胡桃的耳朵恢復了百分之二十的聽力。家人時常安慰她說,耳朵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胡桃心裡再清楚不過,每一個因為劇烈耳鳴聲而無法入眠的夜晚,她都會躲在被子里思念一個人。但她一想到自己不是他的誰,有缺陷的她也不敢去撥打那個電話,簡訊也不行,無論是什麼都不行。
在胡桃即將出院的那一天,她收到一條微博關注的推送信息。是有關於之前始終不肯露面的作家袁森,胡桃嘗試點進去,但因為網速太慢,先看到的是下面一條接一條的花痴評論。等到視頻載入出來,胡桃如遭雷擊的表情讓胡媽媽緊張地上前抓出她的手。胡桃僵硬的擠出一個微笑以回應,卻怎麼也平復不下心中的波瀾。
「您這麼年輕就能寫下這些令人唏噓辛酸的故事,不知您有怎樣的經歷?」
Never輕笑,情緒表露並不大,眼裡的得意卻並不是那麼容易掩藏的,「值得一提的經歷沒有,我只不過是時常以旁觀者的角度去感悟別人的生活。有的時候因為某些原因,我還經常騙人呢~」
「噢?」主持人一下提起興趣。
「實在不瞞你說,等節目一播出啊,我相信就會有很多人見過我這個醫生、建築師、律師、服務員、老師。」Never停頓了一下,「甚至是機長。」
「哇,照您這麼說的話,這樣是為了更好的去體驗生活,以便收集故事嗎?」
Never思考片刻,「有的時候是為了創造故事。」
主持人禮貌地微笑一下,低頭看了眼直播間的即時評論,「網友們都很好奇,那最近大熱的圖書《夾子》想必是有原型的嘍?」
「當然。」Never不加思索的回答,「其實我就相當於裡面一個使者的角色,前不久我才約她在倫敦的一個小酒館見面,告訴了她丈夫的死訊。她傷心到不知如何去表達情緒,聽我說完后也毫無反應,就和我寫的一樣。」
「明明不一樣。」胡桃嗤笑,她清楚地記得那位女士失聲痛哭的樣子。
她又去了小酒館,不出所料,Never不在。倒是Caspar熱情地過來和胡桃打招呼,不論胡桃怎麼躲,他都總是熱情地靠近。
「那個,你能不能把你說的話打在手機上,我現在聽不見。」胡桃很尷尬,她不敢輕易地說話,因為她判斷不好音量。Caspar見她低頭在手機上打字本來就覺得奇怪,看到內容后更是震驚的說不出話。他仔細看胡桃的表情隱隱透露著傷心和難為情,玩笑話一時之間被死死堵在咽喉處。
「發生了什麼?」Caspar瞬時關聯起什麼,隱隱有些不安。
胡桃只是輕笑,觀察他的表情,並不作答。
待離開小酒館以後,胡桃搖搖晃晃地在街上遊盪,只覺身體有千斤重。她凝視著熙熙攘攘的人群,一下在人群哭出聲。她記得了,記得她和Never是真的在一起過,以情侶的身份。就是那個小酒館的夜晚,在胡桃挑完眉以後,Never一把拉過她,用他的唇輕輕劃過胡桃的下巴,低聲問她,「我們要不要在一起?」
當然好呀,她彷彿聽得見自己的回答。
胡桃決定轉身返回,她要去小酒館等他,直到他出現,直到聽到他親口所說。
7.
20年前,胡桃記得有一個夜晚,哥哥被罵的很慘,到最後胡爸甚至要動人打他。胡桃不知道哥哥做錯什麼,只記得他眼裡地憎恨,「明明就是他先惹我的,再來一千次我也不會放過他。」
而那個他就是袁森,現在的Never。
Never的母親生相醜陋且易怒,臉的右側天生有一個猙獰的胎記,像是被火燃燒過的痕迹。Never的父親恰恰相反,生的十分俊俏且脾性溫柔。所以每次有家長會的時候,Never總是想盡辦法讓自己的父去,一聽到父親沒時間的時候,乾脆就把家長會這事隱瞞起來。
小小的Never也時常有疑問,為什麼父親要娶母親?那個時候Never已經比同齡人早熟,他將心比心的設想,他一定不會娶像自己母親一樣的女人。事實證明Never想的沒錯,在他剛上四年級的時候,也就是爺爺剛去世的那一年,父親帶著母親家裡原先做生意留下的大筆資產跑路,留下沒有生存能力的母子倆相依為命。
Never開始痛恨每一次家長會,尤其是父親離開后召開的第一次家長會。Never因為成績優異而被選為優秀學生代表,Never的母親自然也作為優秀學生家長代表上台。他永遠都記得自己母親上台的那一刻,現場一陣陣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以及難以掩蓋住的竊竊私語。尤其是母親一口難改的鄉音一說話,全場嘩笑,而自己那麼辛苦撰寫的發言稿就被當成了一紙笑話。
「哎喲喂~你家老母的臉怎麼回事啊?」胡瑞航沒忍住,和後頭一幫人一齊笑出聲。那時的胡瑞航已經格外叛逆,活脫脫的校園小霸王。
「關你們什麼事!」Never倔犟地盯著他們,眼裡滿是憤怒和仇恨。
胡瑞航見Never臨近爆發的點,顯得尤為開心,「那麼生氣幹嘛,我們也就問問。不過說真的這麼恐怖的一張臉,幸虧你沒被遺傳呢。不然~我們都要被嚇死了,哈。」胡瑞航再一次笑出聲,轉頭看向他的「兄弟們」,見他們也笑得很是歡脫,像是對自己的表現尤為滿意。
「你去死吧!」話音未落,Never一拳打在胡瑞航的臉上,胡瑞航倒在地上摸著自己的臉,像是不可置信。待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教導主任經過抓住他和Never。胡瑞航靈動的小腦袋隨機一動,和他所有的「兄弟」串通一致,將Never死死地定罪。
那次事件以後,整個學校無論是老師還是同學都在刻意疏離他,所有的評優評先的都不再有他的名字。取而代之的,是開了竅的胡瑞航,一會是奧數比賽三等獎一會是優秀班幹部。瞬時間,整個生活都像在和他開玩笑。Never一而再再而三的忍,卻沒想到會在高中再次見到他。甚至和胡瑞航成為所謂的好朋友,可笑的朋友。得知胡瑞航偷偷將自己的補助金申請表扔掉的時候,Never一度要被自己的天真嘲笑出聲。
8.
倫敦的夜晚很冷,真的,冷得徹骨。Never坐在橋下思索著什麼,眼神閃爍。
「吶~」一股濃香的熱氣撲鼻而來,胡桃手捧著一杯熱摩卡,「暖暖的摩卡送到。」
就在剛才,Never告訴黎宇關於胡桃明天的行蹤,叫他加把勁將胡桃追到手。而待會,Never也將坐飛機前往他所在的出版社,竭力去攪黃胡瑞航的工作前程。
「想什麼想得那麼出神?」胡桃笑得露出了兩排雪白的牙齒,一個人的笑容可以是有溫度的,Never在胡桃的笑容感知到比握在手裡的摩卡更真實的溫度。
Never回過神來,「沒,沒什麼。」
Never得知一個很糟糕的事實,胡瑞航強大的家庭背景出乎他的意料。Never不僅沒有整垮胡瑞航,反而暴露了自己。
在胡瑞航譏笑的嘴角下,Never看到最卑微的自己。
「原來就是個寫些情情愛愛的人。」胡瑞航靠在主編辦公室的窗前,優雅地喝著咖啡。「我還真以為你是冰釋前嫌的君子,看來只是小肚雞腸的偽裝。」
這個人,Never從未見他失落過。無論Never成就如何,似乎永遠無法及他出生已有的優勢。而至少現在,Never手握著一個能讓他傷心難過的籌碼,他最重視的親人。一個他會跨越一萬兩千公里去找尋的人,會因為她做錯事而暴怒的人,會因為她難過而傷心的人。
「我警告你,遠離我妹妹,不然圖書出版這一行你不用混了。」
「我無所謂,至於胡桃的未來怎樣,就要看你怎麼選了。到倫敦來,下周一我們在胡桃學校附近的雪山上見,如果你比我更快登頂,我就離開胡桃。」
Never算準那幾天是雪崩高發期,他想著如若胡瑞航真的出了事,他會搪塞好一切,守護胡桃一輩子,即便胡桃不接受,他也會幫助她一輩子不受苦累。
胡瑞航不傻,壓根不打算來,傻就傻在他保存信息不當,被胡桃看見。讀完信息后胡桃飛快地偷溜出門,來到的登山口的時候遲遲不見Never。她很害怕,見情況愈來愈不對勁,她不斷的發送簡訊,她只想提醒他這裡時有雪崩,要趕緊離開。
「會不會已經上去了?」胡桃小聲嘀咕,被寒冷的風吹的連腦殼都疼,竟不覺得哪裡奇怪。
胡瑞航打電話的時候,電視里正播報著一則緊急快訊,主持人字正腔圓地聲音擾得他心煩意亂,聽到電話里傳來不在服務區的回應時,他彷彿聽到塵埃落定地聲音。
9.
「所以……對你而言,我只是你千萬個故事裡的一個悲情女主嗎?」
「不是,你、你是真的對我很重要。」Never一度哽咽,終於,他放下姿態正視自己,他是真的愛著眼前這個女人。
很愛很愛。
完結
「這是什麼玩意?!」主編看著眼前酩酊大醉的Never生出一股怒氣,對於他這虎頭蛇尾、還莫名其妙生出一個美滿結局的小說,「簡直寫的垃圾。」
隨之而來的一拳讓主編徹底愣神,Never放下拳頭絕望地倒在地上,「你才垃圾,你什麼都不懂!」Never看著頭頂上的水晶頂,視線逐漸模糊,聲音慢慢地軟下來,「她就應該永遠地幸福的生活下去。」
他的眼裡布滿胡桃滿是傷痕的身體,凍得通紅的臉龐竟意外地可愛,她安靜地躺在他的面前,沒有任何病痛的樣子真好,就像是睡著了一樣。耳邊是胡瑞航痛苦的哭聲,第一次見他這樣失態,Never竟覺得如處夢境。他以為胡瑞航會打他,會大聲斥罵他。而他只是抱著她,一點點為她拂去面頰上的小雪,擦拭去嘴角多出的口紅,輕輕拍著她的頭,「沒事,我們這就回家。」
「先生,不要妨礙我們搬運屍體。斯人已逝,請節哀。」
一句話打碎夢境。哦,對了,胡桃已經……
「主編,對不起,我想我再也寫出來了。」Never腦海里構建的夢幻世界已經崩塌。
「我已經盡我所能給了她一個最好的結局。」
因為過去已經過去,從此再無傷感與童話可書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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