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叮囑
謝蘭打開門,看見兒子回來了。鬍子拉碴的,頭髮也有些亂糟糟,身上有些騷臭,主要是沐勝男行動不便,屋裡異味沾染的。
「去哪了,這麼無精打採的。」
吳憂沒有回復,將行李抱在懷中,坐在沙發上,久久不說話。
「我出門見了一個人,一位您只能永遠望其背景的人。」
「誰啊,那麼偉大,我也只能觀其背影。」
「沐勝男,沐阿姨,沐媽媽。」
吳憂一口氣說了三個不同稱呼。謝蘭聽著沐媽媽心裡酸酸的,也不敢反駁,知道自己在他心裡不算合格的媽媽。
「信是沐阿姨....沐媽媽寫給我的,將我騙去。」
吳憂眼角紅潤。
「騙?」
「她不敢在信里說實話。」
吳憂打開一個非常土氣的大包袋,裡面有些是為予尋準備的衣服鞋子,很普通,也很廉價。從背著的書包里又取出一件純白色,手工很差勁的毛衣,兩摞信封,兩沓錢。
「除了這兩沓錢,我想這些東西在您眼中是不是與破爛無異?」
「這些是?」謝蘭有些緊張,她看不出這些東西有什麼寶貴之處。
「這些沐媽媽讓我交給予尋的東西,讓我在合適時機交給她的。她相信我,所以找我。」
「你是不是很驚訝為何會找我?」
謝蘭有些不好的預感,不敢打岔。
「您不是很討厭沐予尋母女嗎?您祈禱的神明大概傾聽你的願望了。」
「媽媽沒有。」
吳憂打岔繼續說,「沐媽媽得了絕症,去年已經得了,她知道沒多少時日了,不想影響予尋高考,也怕您,怕臨了,在最後壞了她所有打算,所以寫信把我騙過去。」
「這些都是她囑咐我的,算是遺言,算是留給予尋的遺物。」
「我見她時,她已經不能自己坐起來,需要別人扶著才行。多少年了,我都忘記了,小時候以為您和沐媽媽是世界最漂亮的人,等我看過照片,我才回憶起來,她是一位比您還要美麗的人。」
「您現在的生活條件,沐媽媽曾經也是唾手可得,但是她為了來路不明的嬰兒,為了扮演好一位母親,她統統的拋棄了。為了予尋能踏踏實實的高考,她說了一個彌天大謊,而這個謊言我還要替沐媽媽繼續編製下去。」
「在生命最後,依舊念念不忘與自己毫無血緣關係的女兒。她和我說,她活不了兩周了。可我知道,她囑託完我這些,看著我東西,她已經了無牽挂了,臉上沒有病痛折磨的痛苦,只有慈母的溫馨。」
吳憂永遠忘記不了那一畫面,當自己稱呼她為媽媽時,對自己微微一笑的容顏,溫暖大地的母愛。
「我不知道您對她炫耀什麼,看不起她什麼。只是您永遠比不上她,也沒有機會證明您比她強了。這桌子上的每一樣物品,都包含了一位母親對孩子的愛。」
「再有半年,予尋也上大學了,不會出現在您眼皮子底下了,我和您說這些不是叫您對她好,我想,予尋應該打心底里對你又敬又怕吧。我只希望您這半年當個啞巴,我想沐媽媽將來在天堂也會對您感恩戴德。」
吳憂收拾一切,回屋了。
「不作為,即是作為嗎......」
謝蘭也回到屋子,坐在鏡子前,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眼淚在流。
「小沐啊,你就要這麼走了嗎,姐錯了。」
「你要是要這個丫頭,你就是毀了自己。」
「就算折壽五十年,我也會把她養大。」
「你會後悔的。」
「我不會。」
「那我看著你,等你有朝一日求我。」
謝蘭打開櫃檯,取出一枚手絹,上面還秀著一隻蝴蝶,回憶了很早很早,剛生完孩子那會。
「我為什麼變了,從什麼時候起,變的這麼惹人討厭,亞男啊,我們就當了十個月好姐妹,為什麼當了十幾年仇人。」
「我都忘記了,我們曾經當過好姐妹,從我懷孕四個月起,你照顧了我十個月,我卻還了你一世的恨。為什麼巴不得你過的差,為什麼會嫌棄你們母女,我為什麼。」
「小憂,你知道你沐阿姨現在住哪嗎?」
吳憂打開門,「您別去打擾她了,不管何種恩怨,已經過去了。」
「這是給你的,本來應該高考結束給你的。」
「她說她欠你一塊錢。」
一張手絹包裹十張皺巴巴的一角錢,「沐阿姨還說,孩子欠已經還了,你還欠她十個月恩情,希望你記得。」
「對,對,我還欠呢,欠呢,欠呢....」
「她住哪,我想去看看。」
「您別去了,沐媽媽在我離開那天就已經昏迷不醒了,她一直堅持等我呢,她相信我會去,當把信念交付於我時,沐媽媽已經走到了盡頭。」
「如果不是沐媽媽囑咐,我大概這輩子不想在認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