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索命無常

舉頭三尺有神明，這是酆都某位府判的座右銘。至於為什麼林華知道，因為這位府判正是他生前的死黨。

「嘖嘖，還以為你小子失蹤兩天去哪裡快活去了，結果居然變成這副模樣。怎樣，你原先不是一直念叨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么？現在如願以償了，是不是特別高興？」

趙達此時身上仍然穿著公司的員工服，兩臂抱在懷裡，臉上露出明顯嘲諷的表情，氣得林華七竅生煙，卻無可奈何。

又罵了半天，趙達這才住了嘴，冷笑道:「說罷，你是被誰搞成這副模樣的？」

林華便把從那天開始的經歷說了一遍，雖然中途仍不免被趙達打斷、然後罵個狗血淋頭，但林華總算是把事情的原委說了個明白。

趙達聽完以後，沉默了一會，說道:「你把那個鑰匙給我看看……你這是什麼表情？我堂堂府判，會貪污你的東西嗎？瞧你這出息！」

從一臉不情願的林華手裡奪過鑰匙，趙達端詳了一陣，眉頭突然一皺。

林華一驚，以為出了什麼事，正要開口詢問，卻聽趙達道:「別問，因為我也不認得。不過它既然能救你的狗命，那你就好好拿著。」說罷將鑰匙丟向林華，林華慌忙接住。

「至於那對姐妹，我會向那個什麼張家要個說法，你就不用多管了。至於你變成鬼的原因……」

趙達臉色忽然一變，面色凝重道:「按你的說法，只怕是那個異端的勢力再度興起了……」

「異端？」林華看到趙達這副模樣，趕緊出聲問道，「異端是什麼意思？」

趙達頓知自己失言了，狠狠瞪了一眼林華，他冷冷道:「別問，這不是你能知道的。」

「憑什麼？這是也跟我的性命息息相關啊！」林華抗議道。

「林華，」等林華抗議完了，趙達用不含一絲感情的聲音，一字一頓道:「我不是那對聖母姐妹，不會因為你搭上自己的身家。記住，一到我聽到什麼風聲，不管是不是你的主觀意願，我一定會讓你後悔口風不緊。明白了嗎？」

看到趙達這副恐怖模樣，林華哪敢不從？連忙小雞嘬米地點頭，趙達點了點頭，又道:「我新官上任，手下人手不足，正巧你在，就來我手下領個官糧吧。」

「這，趙達……」

「叫老爺，否則你懂的。」趙達大有深意地看了林華一眼，面帶微笑道。

「老爺。」林華氣個半死，好半天才從牙縫裡飄出這麼一句話。

「嗯嗯，雖然聲音是小了一點，不過來日方長，還是能慢慢教育的。」

趙達很是滿意，從身上摸出一塊黑色的牌子丟給林華，上書「因果報應，生死無常」的字樣。

趙達拍了拍林華的肩膀，笑眯眯道：「這是無常令，這兩天拿著這個去鎮獄報到，應該能拿到一個無常的位子。好好乾，千萬別讓我失望，不然你懂的。」

「這廝，一會凶得跟修羅惡鬼一般，一會又能笑得比五月的花還燦爛，莫不是瘋了？第六鬼城讓瘋子來管，嘖嘖前途堪憂啊！」

林華一邊低眉順眼地接過牌子，一邊腹誹不已。他越來越看不清這個故友了。

就在林華暗自發牢騷的時候，「瘋子」突然出聲道：「聽說你跟陸通那老小子很熟？」

林華警覺地看向趙達，趙達無奈道：「放心，陸通怎麼說也是酆都的陰帥之一，我怎麼會謀害同僚？」

「陸通大哥是陰帥？」

林華一臉震驚，趙達也是一臉詫異，好奇道：「怎麼？他沒跟你說過？」

「這確實沒有。」

林華從震驚中恢復過來，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開始放聲大笑，囂張道：「這麼說，酆都的陰帥和府判都是我弟兄了？那我以後豈不是想橫著走就橫著走，想豎著走就豎著走？以後在酆都，閻王老大，我兄弟老二，我老三，三鬼之下，萬鬼之上！嘎嘎嘎嘎.我彷彿看到了全新而美好的鬼生！」

「你怎麼想隨你，不過先說好了，你自己惹了事自己擔，我絕對不會管你一根毛。」看著雙手叉腰，不可一世的林華，趙達按了按太陽穴，淡淡道。

「別介啊兄弟，不，是老爺。」

林華一副賤兮兮的模樣，賊頭賊腦地湊過來，笑嘻嘻道：「以老爺的能為，我區區一介小鬼犯的事還能擔不起么？再者我這麼純良的鬼，能犯的事撐死了就是騷擾民鬼之類的，萬萬不會讓老爺你為難.」

「你別再說了，我突然覺得讓你給我打工這件事還要商榷.不如你把無常令還我吧，今天就當你沒來過，我真的丟不起這人」趙達嘆了一口氣，神情有些難過。

一想到將來哪家的漢子，帶著哭哭啼啼的婆娘，把林華這渾廝五花大綁，叉到自己這裡討公道的情形，趙達就覺得頭痛不已。清譽毀於一旦不說，只怕前途也是渺茫。

「別想，無常我當定了！」林華把無常令往懷裡一揣，連忙像開弓箭一樣沖了出去，叫都叫不住，更讓趙達頭疼今後的生活。

「不過算了，我也是堂堂酆都府判，連手下都護不住算什麼？」趙達洒然一笑，對門外道，「來人，傳我令，命第六鬼城守城將士在東校場集合！」

「這就是鎮獄？」

一座黑色建筑前，林華正在那裡打量著。只見這幢建築雖是四方柱體，但頂部卻是尖尖的，整個看起來就像是一口寶劍的劍尖，剩下部份的則被埋在土裡。

四方體的四個面上分別寫著「生、滅、因、果」四個大字，大字下面分別有一道暗金色大門，上面釘滿了銅釘，門口還有兩尊披掛執劍的鬼神將，給人一種凜然不敢正視的感覺。

「你是何人？不知道鎮獄是鬼城禁地嗎？速速退去，否則我等將按律行事！」

生門前，一尊鬼將看向林華，林華直覺腦後汗毛幾乎成精逃走，於是趕緊拿出趙達給的無常令，勉強大聲道：「在下也是鎮獄之人，兩位同僚且慢動手！」

「嗯？這是.索命無常令？」另一尊鬼神將看見這面令牌，五指一張，一股吸力頓時產生，林華手中的令牌便進了他手。

他端詳了一陣，點了點頭，面無表情道：「確實是索命無常令。按閻君律令，執索命無常令者，可以在鎮獄中擔任索命無常一職。丁六，你帶上官進鎮獄里，領三年的陰幣俸祿罷。」

「三年？咱們鎮獄三年一發俸祿嗎？」林華一愣，趕緊問道。

「上官是頭一次當索命無常？」這尊鬼神將面色古怪道。另一人聞言也吃驚地看向林華，這讓林華心頭一突，不安越來越深。

「是，還請兩位大哥指教。」

林華一揖到地，那兩尊鬼神將連忙還禮，笑道：「大哥不敢當。你既然是索命無常，官職就比我們大，不必向我等行此大禮。至於三年俸祿之說，是因為索命無常是鎮獄最難的活計之一，向來是活不過三年的，所以鎮獄就有個不成文的規矩。」

「但凡有新的索命無常上任，那就一次性發三年俸祿，讓他好好享受，以免魂飛魄散了都是沒享過福的勞碌身。」

兩人你一言我一句，說得林華的心越來越涼，當下就忍不住破口大罵：「趙達！我日你仙人板板！」

東校場，趙達正在觀摩大軍，聽到遠處傳來的罵聲，不覺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