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欺辱
她特意強調了『銜兒』二字,雖是被自己噁心到了不少,不過倒也將那秦媚氣的夠嗆。
陌蜮銜,讓你從前總是對我惡語相向,雖不知你與這秦媚之間到底有無私情,但我偏將這些氣撒在你這個坊間傳聞的小情人身上!你們二人之間因我產生了嫌隙,瞧你們還怎麼情意綿綿!
秦媚聽完她的一席炫耀之辭,不由地緊了緊拳頭,似是竭力忍著心頭的怒火。但她的頭顱仍是高高仰起,保持著一貫的高傲做派。
祁千凝瞧著她那副冷傲卻又吃癟的模樣,屬實是忍俊不禁。
但她不想在這與她浪費時間,所以便將帘子緩緩放下,隨即吩咐一旁的小廝道:「你們可以起駕了,今日辛勞了你們一天,一月之後待我入了彀碭王府,定會好好賞你們這些廝的。」
「多謝追風將軍!小的們不辛苦!」
話畢,八小廝抬轎而起,祁千凝坐在轎子裡頭,悠悠被抬過了此時正陰沉著臉的秦媚身旁。待他們一行人走後,春蕊不解地詢問道:「小姐……這……這……究竟是如何一回事啊!」她只覺不可思議,彀碭王與追風將軍不和是人盡皆知的事,如今這祁千凝如何上了他的轎輦里去,還是最華貴的一座。
秦媚身子微微發顫,但還是極力抑遏自己的心緒,安慰自己道:「定是那女人胡說的吧……銜哥哥……銜哥哥怎麼會隨意讓旁人上他的轎輦,對……對!一定是!」她宛若失了神,眼神飄忽不定地不知望向了哪裡。
「可是小姐,彀碭王武藝高超,應是無人威迫的了他,就怕真的如追風將軍所說,彀碭王改變了心意,親身為其備了轎輦……」
「啪!」
話剛落,春蕊的臉上便落下了一個赤紅的巴掌印。
「住嘴!你這賤奴要是再胡說本小姐就割了你的舌頭!」
秦媚眼眸狠戾,駭的春蕊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春蕊……春蕊不敢了!小姐請恕罪!彀碭王心裡根本無旁的女子,是春蕊多心了!」
「你知曉就好!彀碭王無論如何也不會傾心於那等粗俗的女子,你倘使再危言聳聽,那你便提著腦袋來見我吧!」
「是!春蕊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秦媚逐漸平下心來,轉身上了轎輦,忽而想起了什麼,眼眸驟亮,駐足問道:「春蕊,本小姐讓你辦的事你可辦妥當了。」
「您放心小姐,春蕊已將事情辦成,那人見錢眼開,好打通的很。」
「如此便好。」
秦媚終是稍稍安下了心,不緊不慢地上了轎輦。
丞相府邸。
祁千凝剛到府上,便瞧見祁廑在那數黃金。
「四百金,五百金,六百金……」
但見他一副垂涎欲滴的貪婪樣,與往昔常人眼裡的清廉耿介之貌大相徑庭。興許是他過於耽溺其間,全然未注意到後頭祁千凝的步履之聲。
祁千凝見他遲遲未發覺自己,便輕咳了一聲,緩緩地道:「爹爹,您這是在作甚?」
祁廑聞聲一顫,趕忙掩住了貪婪的面孔,舉措亦顯露出局促不安狀。
「哦……凝……凝兒這麼快便回來了。快快快,坐下與爹爹說說,適才彀碭王叫你去所謂何事?是否在與你商量婚約之事?」
「商量婚約確是無疑,不過這內容嘛……」
「內容是什麼?」
「內容當然是商量如何罷消這婚約,所以我們便去求請太后將這戲談作廢。」
祁千凝望著祁廑的面龐,料想他定會十分煩憂。果然不出她所料,祁廑當即聽聞此話后便眉頭猛蹙,頗不安神,只見他趕忙焦急地詢問道:「凝兒,這作何是戲談?這可是太后的賞賜,你莫要惹怒了她老人家。」
祁千凝瞧著他那殷勤獻媚的樣便直犯嘔,但她暫時還不會拆穿他巧偽趨利的脾性,畢竟她還想利用祁廑這一脾性羞辱祁瑤憐母女倆呢,所以便順從地答著:「爹爹,凝兒根本無心於彀碭王,他亦無意於我,為何要強人所難?反正我不嫁,要嫁您自個兒去嫁唄!」
「祁千凝!」
祁廑大怒,但礙於她如今的價值,瞬即之間便又改了措辭。
「凝兒,爹爹如何能嫁呢?你這不是玩笑話嗎?」說著還親身沏了一杯茶遞給她,卻被祁千凝推卻了。
「爹爹此言差矣。古有木蘭替父從軍,今有爹爹替女代嫁,如何不可?堪稱美德啊!爹爹您不畏皇權,打破世俗的枷鎖,將自己的身體貢獻出來只為保女兒的自由身,你的偉名定會名流千史的啊!」
祁千凝一本正經地說著戲虐話,惹得一旁的青弦『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自家小姐這嘴巴可還真是厲害的緊。
然而祁廑卻是低垂著面龐,將手中的茶盞緊緊捏在手心。雖是未言隻字片語,仍舊能感受到他散逸而出的陣陣陰沉。
祁千凝原以為他會大怒,誰知不過抬首間,祁廑頓時改了忿恨的舉措,滿目慈容地望著她,好似方才嘲弄之人並非他一樣。
「凝兒可真是愛說笑呢,那太后她老人家同意了沒有?」
祁千凝屬實是佩服的五體投地,都如此羞辱他了,他竟還能面不改色,甚至孜孜不倦地詢問欲知之事,見他不死心,祁千凝也只好淡淡吐出二字。
「沒有。」
聽聞此話,祁廑頓時舒下心來,可隨即祁千凝的一句話又令他頓感不悅,將他的心弦扯弄的凌亂如麻。
「不過,太后同不同意又與我何干?反正我不嫁,誰愛嫁誰嫁吧!無人能管得了我!」
「凝兒,你不能這般罔顧皇權禮法,如此這般,你可是要受到牢獄之災的啊!興許是要掉腦袋的!」
「那就看朝廷能否抓到我咯!」
祁千凝丟下一句,轉身進了廂房那邊。
「凝兒!凝兒!」
祁廑想攔卻也攔不住,只見祁千凝的背影毫不留情地隱匿在了大廳之外。
他當然不肯就此罷休,從前他不敢存有此種妄想,如今這肥羊都到嘴邊了,如何能讓他跑了!就算是捆也要將自家女兒捆進彀碭王府!
此時,祁千凝帶著青弦回到閨閣,無意一瞥,竟瞧見祠堂裡頭跪著一女子,仔細一瞧,原來是祁瑤憐。
望見此景,往昔祁瑤憐在此對自己娘親羞辱的記憶登時涌了上來,只見祁千凝昂首闊步地踏了進去。
「喲,妹妹,還真是今夕不同往日,從前這可是姐姐我的跪罰處,如今倒成了你的了,姐姐當真是心疼妹妹呀。」
祁瑤憐猛然回首,怒斥道:「祁千凝!你莫要惺惺作態,你安的什麼心你自己不知道嗎!」
聽聞此話的祁千凝卻是翹起一抹微笑:「我安的什麼心?我安的是做彀碭王妃的心啊!唉~真是可惜了,姐姐我啊馬上就要成為妹妹意中人的妻子了,想想都替妹妹遺憾呢。」
「祁千凝!你這賤人!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祁瑤憐驟然站起身,將祭祀祖先的香爐往她面上潑去,然則祁千凝一個閃躲,便輕易地避開了。
「嘖嘖嘖,妹妹你怎麼盡使些下三濫的功夫,傷人總要先從人面上傷起,還真是歹毒心腸呢。」
「祁千凝!只要我祁瑤憐活著的一天,便不會讓你嫁入彀碭王府!」
「哈哈哈,妹妹為何總會耍些嘴皮子功夫?這麼多年來你們母女二人也未嘗得手過啊,不過一對蠢貨罷了!」
祁千凝的聲調陡然變冷,將這些年來的苦楚全都撒在了此刻。
她難道就不想像尋常女子一樣穿上漂亮衣裳,使著和緩口吻,過著舒坦的小姐生活嗎?
她當然想!但她知曉自己不能。
她被祁瑤憐母女娘幾次三番的陷害逼迫到了遼遠的邊疆,從此以後她被迫過上了拿起刀槍劍戟刺破敵人的胸膛的日子。
人人都道追風將軍的蠻橫無理,誰知曉她頭一次瞧見血跡時的驚恐萬狀?誰又知曉她取下敵人首級后曾幾日幾夜不曾安眠?為了逃脫祁瑤憐母女娘的魔爪,她根本別無選擇,只能習慣於血流漂杵的歲月。
每每想起這些,她便痛恨極了這母女娘,只見她竭力平復自己的滿腔愁腸,緩緩向祁瑤憐走近,隨即用她那雙因常年摸爬滾打而爬滿老繭的手狠狠鉗制住她的面龐。
「妹妹,你愛傷人面龐,如今我讓你也瞧瞧這炭火毀壞面龐的滋味,如何?」
「你……你你!你敢!我可是爹爹的心頭肉!」
「妹妹,你這是在激我呀,這天底下有什麼我不敢做的事?青弦,將炭火拿來!」
祁千凝一聲領下,一旁的青弦卻是百般推卻。
「可是……倘使小姐傷了她,如何與老爺交代啊?」
「寬心好了,爹爹如今可是對我寶貝的緊,怎麼會將這種無用貨色置於眼裡。」
祁瑤憐慌張無措,眼角不禁漬出了淚水,竭力朝外頭呼喊:「錦繡!娘親!救命……」
誰料話未畢,便遭到了祁千凝不留情面的掌摑。
「啪!」
祁瑤憐的臉上登時落下一個通紅的巴掌印,目瞪口哆,久久不能平復。
「祁千凝!你!你瘋了!你也配打我!」
她哪裡受過這等羞辱,從前都是她打旁人的份,如今竟被這不受待見的長姐給甩了一巴掌,實在恥辱至極!只見她目露凶光,猛地向祁千凝撲了過來。
祁千凝又一個閃躲,她登時撲了個空,然而祁瑤憐並未墜落至地,反倒跌入了一個女子的懷抱。
抬首一瞧,原來是自己的娘親白蔓。
見到自己的親娘,祁瑤憐頓時綳不住淚水,慟哭流涕了起來:「娘!您終於來了!」
瞧見自家女兒這般委屈,白蔓的心像是揪了起來,難受非常。
「憐兒啊!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那個賤人欺負你了?」她輕撫去了祁瑤憐臉上的淚珠,隨即便將一抹戾光投向了祁千凝,祁千凝頓時還了她一抹笑意。
「沒錯,就是本將軍欺辱的她,您還滿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