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三章 告終
「銜兒!」
此時,不遠處的祁千凝一瞧見陌蜮銜背後的老頭兒以及老頭兒手中所持著的危殆,當即大喚出聲。
她雙目布染著猩紅,心跳漏了半拍,可是呼喚抵至卻也無法拯救此時危在旦夕的陌蜮銜了。
此時此刻,陌蜮銜背後的老頭兒,也就是秦國國君,正張著一張血盆大口,眼神更是毫不避諱地散逸著兇惡與嫉恨,這些情緒扭曲過後便也只剩下了殺意。
他曾有多麼渴望將如此一個風華正茂的好兒郎親手殺害,陌蜮銜實在過於優秀了,優秀到完全可以不必活在這世上。攜著對大國的憎惡,對陌蜮銜的妒忌,秦國國君勾起一抹狡黠之意,同時提起了手中的利刃貫穿了陌蜮銜的整個背部。
這一刻,陌蜮銜恰預備回首,痛楚感卻隨之襲來,舊傷未愈,此時算是完完全全添了道新傷。男子登時倒地,身軀壓下來,他仍在下意識地護住祁朗。
祁朗被陌蜮銜緊緊地護在懷中,什麼也瞧不見,他唯一所能感受到的便是陌蜮銜懷中的溫度以及那汩汩的鮮血。
「姐……姐夫……」
他不由喚出了聲,不敢挪動一下,可眼淚卻簌簌流淌,墜落地上的鮮紅里。
「你終於肯再……再承認朕是你的姐夫了……」
陌蜮銜支撐著最後的一絲餘氣,輕輕地囁嚅道,可當這一聲剛落,他的雙目便也就此沉沉地閉合了下去。
「姐……姐夫……你……你不要死……」
祁朗始終未敢挪動一下,他唯恐自己一個輕微的舉動便能致命,因此也只能任憑陌蜮銜的身軀壓在他的身上。
孩童並不知,這是陌蜮銜給予他的最後一次保護。
此時,那旁的險惡並未就此罷息,瞧見陌蜮銜倒在一片血泊中的秦國國君睜大著雙瞳,裡頭蘊含的皆是瘋狂的雀躍,而他唇畔的笑意則更是肆無忌憚,他終算是完成了心頭一直想要達成的惡念。
不僅如此,他還催促著自家的女兒秦惜文趕緊手中的利刃再度捅入陌蜮銜的身軀,可秦惜文卻久久地滯留於原地,似乎是呆住了,手中的危殆無動於衷。
「惜文!殺了他!他可是玷辱你的男子,用旁人玷辱你的男子啊!你的清白皆被陌蜮銜一手毀了,難道你不憎恨他嗎!」
秦國國君不斷催促著,他想要再給陌蜮銜致命一擊,他絕不容許陌蜮銜還有生還的可能。
「殺了他!殺了他!」
聲聲充溢著惡念的疾呼終於震醒了餘悸未消的女子,但見秦惜文回過神來,旋即一步步走向地上的男子,目光不再如方才獃滯,反而洋溢洶湧著同自家父皇同等的惡意。
下一刻,女子抬起手中的劍刃,眼瞧著便要再度貫穿入陌蜮銜的身軀。
「放箭!放箭!」
幾乎是聲嘶力竭的呼喚,此時的祁千凝怒目圓睜,似能隱約瞧見她的青筋漲起,她瘋狂地下著吩咐,淚水卻在眼眶內翻滾,她無法接受陌蜮銜的肉身中再插入什麼鋒利的危芒。
話音剛落,無數箭矢齊飛,同時射入此間寢宮之內,秦惜文那已然抵至陌蜮銜背部的劍刃忽地停了下來,她曾試圖用最後一絲生氣將手中的利刃插下去,但被萬箭射穿的她卻是再無力氣,只剩一襲慘白的面龐與一雙放大的瞳孔。
但見秦惜文的嘴角緩緩漬出一抹血色,不多時,便倒在了陌蜮銜的身旁,由於全身貫穿箭矢,因此在倒下的時候,那觸碰到地面的箭矢甚而再度深入其肉身,渾身的血液不斷飛濺而出,足足持續了十秒有餘。
秦國國君徹底滯愣住了,然而不待他從滯愣中走出,不容他有分毫思襯,祁千凝則親自提刃殺來,一劍貫穿了老頭兒的咽喉,旋即拔出,再以劍貫穿至他的左胸,如此循環往複,足足刺入了有十來劍祁千凝才肯收手。
那不時漬出的火紅的血色浸滿了祁千凝的憎恨,她無法原諒將利刃刺入陌蜮銜胸膛的人,哪怕秦國國君必死無疑,她也要將其屍狠狠鞭撻三日,掛在秦國的宮門上。
不久,南越都城。
「秦國國君已死!投降者得一生路!違逆者殺無赦!」
此時此刻,荀將軍站在城門之上,面對著下頭的血海與屍骸遍地的慘惻光景,他大聲疾呼道。
荀將軍一邊說著一邊將秦國國君的腦袋高高舉起,此時那腦袋上還不時流淌著鮮紅,可那雙充溢著嫉恨的雙目卻仍固執地睜開著,實在有些瘮人。
「這……這……」
聽聞此聲疾呼,打鬥的雙方皆停止了手中的攻勢,而望著秦國國君的頭顱如今正在自己的眼前明晃晃地掛著,那群秦國士兵登時面面相覷,失了陣腳。
一國之君已死,軍心便已潰散,諸多秦國士兵在不久之後皆齊齊放下了手中的利刃,舉起手來,而一些違逆之輩則被活活用亂箭射死,倒在了一片忠誠的血泊里。終於,秦國國君想要徹底統治抑或摧毀南越江山的慾望沒有得逞,可他卻同他險惡的內心一起歸落於塵埃之中。倘使當時的野心與惡念還沒有遍及到此方領土上來,那麼如今秦國國君也不至於會淪落到如此慘惻的境地。
南越沒有遭到二次覆滅,可他們的天子卻已是奄奄氣息了。
此時此刻,視線再度歸於南越皇宮之中,在天子的榻旁,圍著一群人,太醫們正在療治,而祁千凝卻在外頭同荀將軍吩咐著什麼。
「如今秦國危在旦夕,連續兩場戰役損失慘重,如今國君更是慘遭不測,你立即帶兵前去攻打秦國都城,我要你此行必將秦國領土拿下!」
早已揩乾眼角淚漬的祁千凝如今滿面嚴冷,她那雙疲憊的眸子中散逸著的皆是對方才那一幕的痛心疾首,她說過,她無法放過秦國國君,既然他已死,自己無論如何也要將他曾經所佔領的領土悉數奪取過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倘使秦國國君當初沒有趁人之危的念頭,此時的祁千凝也不會選擇侵佔他人領土。
「這……追風將軍……如今陛下還負著傷,我們……我們還是待陛下醒來再行商易為好……」
此言一出,祁千凝的眸光當即狠戾地落於眼前人的面上。
「我不是追風將軍,我是這南越的皇后,如今南越天子昏迷,你們必須得聽我的!此時秦國正是潰敗之時,難不成你想要待他們新皇上位,恢復元氣之後再行進攻嗎?我命令你,此時立即帶兵前往討伐秦國!違命者殺無赦!」
如若不是恨之入骨,此時的祁千凝大可不必流露出如此一面,可正是因為她極端痛恨著那老頭兒,她才要趁著他屍骸未涼時侵佔他的領土,摧毀他的皇宮,讓秦國徹底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讓這老頭兒真正地成為一名遭世人唾沫的亡國君主,這是祁千凝最後的惡念,也是她最後一次同這世上的仇恨再度牽扯上瓜葛。
本來期盼著的安寧日子如今算是被秦國徹底地撕裂了,在傷疤癒合之前,女子勢必要永除後患,將可能的危殆盡數排除。
「是……」
荀國將軍最終還是應允了祁千凝的要求,在臨行之前,祁千凝再度喚止了他。
「此行……攻佔領土便好,無需效仿秦國殘殺無辜。」
「是!」
待荀國將軍徹底離開,祁千凝的長吁短嘆與滿目的哀容便又再度歸來,殘酷地霸佔著她的臉孔。
她不敢回首去瞧床榻上男子慘白的模樣,更不敢回首去聽聞哪怕一絲一毫的噩耗,如今替她守在床榻旁的便也只有祁朗了。
不知思襯了多久,女子才敢踏入寢宮,只是她一直未曾詢問太醫的情況,哪怕太醫冷汗直冒,她也選擇忽怠,旋即緊握住陌蜮銜的手,用自己的雙頰輕撫著它。
「銜兒,你一定要醒過來,我可不會替你守護著南越江山,你要麼醒過來,要麼我便同旁的男子跑了……」
女子一邊笑道,一邊撫著陌蜮銜慘白的面頰,可縱使唇畔再深,卻也還是抵不住內心的真實情緒催著眼眶內的淚珠墜落。可愈是隕泣,祁千凝便愈發要笑著對他說,她不願承認自己又一次陷入了生與死的糾纏中,不願承認自己的安寧就像這一次次突髮狀況的猛烈撕扯般,只能停駐片刻。
祁朗亦是滿面淚痕,深知是自己此回害了陌蜮銜,可在陌蜮銜奮不顧身保護他的時分,他便已然承認他是自己真正的姐夫了。
一旁的秦觀觀望著這二人,他將祁朗帶了出來,想讓祁千凝與陌蜮銜獨處片刻,祁朗便在秦觀的懷裡哭。
而裡頭的祁千凝則一直不停息地同床榻上的男子說著話,一邊說一邊笑,一邊說一邊默然飲淚,到最後竟深深地埋在陌蜮銜的胸口睡著了。
此時此刻,她多麼希望方才的一切沒有發生,又多麼希望這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做的一場可以隨時醒來的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