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雞湯
落子語收回視線,看著眼前的劇本,遲疑了片刻,說道:「你真的那麼覺得嗎?」
「……」
落子語看著她,說道:「如果喜歡就可以理所當然地傷害,那我寧可對方不要喜歡我。」
「啪」地一聲,梁安月站了起來,身後的椅子摔倒在地上。發出了不小的響動,令周圍人都看了過來。
梁安月的臉都黑了,目光死死地看著她,說道:「你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落子語說道,「他總是把自己的付出看得極為重要,從未想過那一種態度,對其他人來說是不是負擔。」
「他只是喜歡你!」
從梁安月身上爆發出來的魔氣,徹徹底底地籠罩在片場中心,魔場在原地展開,所有的一切都變得恍惚而混亂,扭曲在空中的陰暗角落,不斷地迴旋著製造出陰沉的表象。
「他一直在思慕你,不論過去多久,他的心裡也只有你一個人。」梁安月說著,紅了眼眶,不知道是嫉妒還是怨恨,她身後的魔物開始張揚自己的身軀,慢慢呈現出原本的模樣,只是站在那裡的梁安月,身上沒有丁點異常。她並沒有入魔,但這不影響她可以操控魔物。
而她的情緒與心意被魔物接收到,那攻擊立馬朝著落子語襲來!
落子語的身體被魔物纏繞住,雙手被圈在身後,沒有給她丁點逃脫的縫隙,她抬眸看向梁安月,覺得這場面似曾相識。
對面的人還在嘀咕著說著自己的埋怨,看著對方靠近的樣子,落子語忽然察覺到,這一幕像誰了。
像是發怒之前的狐狸,狐狸抓住了她,硬生生地把她打回了原形,其實在那種狀態下,應當不止止是被打回原形才是,既然這樣,為何後面,狐狸又收手了呢?
落子語被幻覺迷了眼,這會兒臨近當時的場景,忽然又清楚了過來。
是了。
那些魔氣忽然停下了攻擊,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眼前停下了,與其說是要置她於死地,不如說……
「小語。」
在那魔氣到她身上的前一秒,熟悉的聲音打斷了它們的攻勢,她看到梁安月的臉色變得很蒼白,目光直直地看著眼前忽然出現的人,而那人卻沒有分半點眼神給她。
元異正面對著落子語,唇角微微勾起,他的那頭半長捲髮不知何時剪掉了,短到露出耳朵的程度,他看著落子語,眼神中都流露出喜歡,笑道:「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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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子語坐在沙發上,燈光在屋中亮起,明晃晃地閃著眼睛,落在裝飾的玻璃瓶上,顯得有幾分散碎。
元異從她面前走過,落子語抬起眼眸,這麼多年來,還是第一次與他面對面撞上,元異同她笑笑,說道:「很漂亮,對不對?你覺得喜歡嗎?」
落子語不想同他說這些:「你把我帶到這裡來,想做什麼?」
元異的笑沒有停下,只將手裡的東西,放在了桌面上,是一瓶透明的玻璃杯,裡面倒著一杯水,落子語盯著看了很久,聽到對方「噗嗤」地輕笑了一聲。
元異在她對面坐下,說道:「放心吧,沒有問題的。」
落子語瞥了一眼,卻沒有動,抬眸看向對面的人,回憶中的樣子太遙遠了,讓她感覺相當陌生。她一直在躲著元異,若是可以,希望這輩子都不要再遇到這個人。
落子語絲毫不想掩藏自己的冷漠,可她的態度不管如何,對方都不會在意的。
一直以來她都覺得奇怪的地方,在此刻也終於察覺到了,元異總是說喜歡她,但那麼久的時間過去了,她身上還有多少過去的影子,反倒是對方一直駐留在那段光陰里。
「我看了你的劇本。」她看向元異,說道:「你寫了很多,我們過去的事情。」
元異垂眸笑道,「是啊。」
他大約是真的很高興,嘴角的笑沒有停下來過,他的態度就像是老朋友敘舊,就像是在談論天氣一樣自然,「你都看了嗎?很好吧?如果過去沒有旁的人,我們應該會一直那麼下去。」
「……」
元異對上她的視線,道:「是吧?」
落子語忽然背後發冷,她知道元異的很多話都不是在開玩笑,即使他的臉上在笑,但眼神盯著她的時候,就像是陷入了一種極致的偏執里。
元異朝著她的方向走過來,在她的面前蹲下,仰頭對上落子語的視線,他說話的聲音很溫柔,似乎是生怕嚇到了落子語,然而語氣當中透露出來的危險,讓人無法放鬆警惕,「我已經想到辦法了,只要再過些日子,我們就可以回到從前了。」
落子語看著他,比起憤怒,更多留下的已經是傷心,她問道:「你覺得我們還能回去?」
「回不去,也沒有關係。琥珀可以讓你忘記過去,我也可以。」元異看著她,沉浸在自己想要的未來當中,他伸手想要觸碰一下落子語,被後者閉目厭惡地躲過去,元異的神色有片刻的猙獰,不過很快又恢復過來,繼續笑著,「沒關係,等你忘記了一切,都會好的。」
「元異,你——」
元異站起身來,只留給她一個背影,不想繼續聽她說下去,他往外走了兩步,將門輕輕帶上了。
屋內空蕩蕩的,只留下她一人。
落子語背靠著沙發,慢慢地舒出一口氣,她的神色有幾分麻木。
她記得以前的元異不是這個樣子的,不知不覺當中,他開始慢慢地變化了,元異是天生魔胎,稍有不滿的地方,情緒都很難控制,因而很多人都不喜他。不管走到哪裡,元異都是被針對的對象,以至於一開始落子語遇到他的時候,元異整個人都是陰沉沉的。
彼時他還很瘦小,軀體上的衣服都破了好幾個洞,下雨天沒有踩鞋子,赤腳走在泥地上。
落子語抓到他的時候,這人正在偷她家的雞吃。
琥珀抓著人進了屋子裡,一臉嚴肅地要拷問他,然而元異只抓了雞,身上留著雞毛,卻一口都沒有吃到,他不甘心地看著對面的兩個人,眼中含有怨恨。
落子語接受過很多無端的敵意,即使只是一閃而逝,她也很快就察覺到了。
但她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問「為什麼要偷雞」?顯而易見,這人是餓了。餓得受不了的時候,根本什麼都沒想,他以為只要自己跑得快,就不會被發現,萬萬沒想到天天盯著那雞肉饞的人,還有一隻大貓。
大貓也是日常巡視雞籠,發現雞少了一隻,立馬就兇悍了起來。
她聞著味兒就把人給揪回來了,抓到對方的時候,那人剛好啃了一嘴毛,被一爪子鋪天蓋地劈下來,瞬間暈了過去。
落子語身後還燒著水,茫然地看著眼前這個少年,就看到琥珀仰著下巴,在桌子旁坐下來,揚了揚下巴,得意道:「看,我說最近的雞少了吧,肯定就是他偷的。」
落子語無語地看著她,道:「你確定?」
「都被我抓了現行了!」琥珀坐直了身子,指著角落那隻禿毛的雞,說道:「你看肥肥的身上還留著牙印呢!」
「……」落子語看了一眼,「那不是你之前留的嗎?」
琥珀的笑容一僵,一手抓過雞,拿到眼前瞅了一眼,那牙印確實不是新印上去的,其實她逮到元異的時候,對方還沒來得及動口,就被揪住了。
「就,就算不是這小子咬的。」琥珀必不可能認錯,梗著脖子說道,「那他也偷雞了!」
虎大人摩拳擦掌,說道:「說吧,要我怎麼對付他?打他一頓嗎?」
落子語看到被反綁在地上的那人身體抖了抖,瘦弱到幾乎只有骨頭的身體,連個子都很小,再加上身上都是青紫的痕迹,便想到對方也是被逼無奈,說道:「算了,反正雞都找回來了。」
「小語!」琥珀回頭,驚訝道,「這你都算了?不教訓他一頓,下次還來偷怎麼辦啊!」
「你看他那麼瘦,你再打一頓,保不齊出什麼問題來。」
「誰讓他偷雞!」
落子語還想說什麼的時候,被綁在地上的人忽然說話了,那小子冷冷地瞅著她們,說道:「要打就打。」
落子語說話的動作一頓,扭頭看向元異,隱隱約約有一絲魔氣,從他身後浮現出來,男孩的眼眶泛紅,滿是仇恨地看著她,說道:「乾脆你們打死我,也落個清凈。」
「臭小子,偷了別人的東西還理直氣壯!」琥珀挽著袖子就要衝上去,她這人可不是什麼活菩薩,不可能忍著對方在自己的底盤上蠻不講理。
落子語怕她失手把人打死了,連忙拉住,說道:「他好像不是人。」
琥珀愣了愣,回頭看了他一眼,點點頭認同道:「偷雞還如此囂張,確實不是人。」
「不是,我是說……」落子語看著他,道:「他好像是魔。」
「?」琥珀一愣。
元異茫然地看向她,說道:「什麼是魔?」
琥珀的臉色比方才還要不好,看著元異說道:「你自己是魔,自己不知道?」
元異那茫然的狀態倒不像是裝出來的,他說道:「沒有人同我說過,我應該知道嗎?」
「小語。」琥珀扭頭同落子語說,「既然是魔物,就更不能留了,我把他丟到十里開外的地方去,免得禍害我們。」
落子語沒什麼意見,只是看了看對方的樣子,說道:「要不,吃完飯再走吧。」
「哈?」琥珀的表情極度誇張。
本以為會挨一頓揍的元異,也奇異地抬起頭來,看向落子語,眼神中閃過一絲不可置信。
落子語說道:「我正好買了香料,你不也想吃嗎?」
「我是想吃,但是那小子……」
「總不能看著人餓死吧?再說了,他也沒有做什麼壞事。」落子語側目看向他,說道:「身上的魔氣不強,應該是天生的魔胎吧。吃一頓飯沒什麼,回頭你丟遠點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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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騰騰的一鍋雞湯端上桌,元異坐在餐桌上,目光發直地看著眼前的菜色,肚子適時的響起了「咕嚕嚕」的雷鳴。
琥珀拖著下巴,撐著身子說道:「不是吧,小語,我們兩個人吃不香嗎?」
她伸手抓了只雞腿,啃著上面的肉,吃的滿嘴油。
元異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見琥珀吃的正香,口水從喉間咕咚一聲咽下去,他也想吃,可在這種時候,手腳不知道該往哪放,近在眼前的食物,他怕自己一個不注意,惹了對方不高興,就會吃不到了。
他看著落子語從廚房走出來,把小木桶里的米飯端上桌,姑娘瞥了他一眼,夾起另一隻雞腿,放到他的碗里,又繼續看向琥珀,和人說著話,「你悠著點,骨頭別吞下去。」
「哦。」琥珀咔嚓咔嚓地咬著,笑道:「知道了。」
落子語回頭看到元異還在發獃,出聲說:「不吃嗎?」
元異驚了驚,抬眸看向她,過了片刻,伸手拿起雞腿,咬到第一口肉的瞬間,幾乎是沒有停下來的,繼續吃了好幾口。
他埋頭吃著,旁邊兩人也沒有在意他,一直到一頓飯結束,他的位置前,堆了不少的雞骨頭。
琥珀也吃飽了,靠在椅子背上,側目看著他,說道:「你還真不客氣。」
元異低下頭,臉微微泛紅,他看了落子語一眼,對方已經起身開始收拾碗筷。
元異蹭了一頓吃的,又想起自己之前的揣測,有些羞紅了臉,低著頭半天不言語。
琥珀摸著肚子,打了個飽嗝,「好了!」
她站起身來,一把抓住了對方的后領,拖著人往外走,「也差不多該離開了你。」
元異往後踉蹌了幾步,這一次沒有掙扎,乖乖地倒退著往後走,他走了兩步,目光又不自覺地看向落子語,那人並沒有在意這邊的事情,徑直走進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