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忍忍

第183章 忍忍

元異被丟在一個小山頭,這個地方很安靜,連聲音都很少,琥珀朝四周看了看,滿意地點點頭,看向元異的眼神,有幾分嘲笑,「小子,你就自己找路下山吧。」

說完,便一個轉身離開了。

元異看向周圍,這就是個普通的小山丘,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衫,察覺到自己模樣上的落魄。但也沒有再繼續想,只是又邁著步子,開始找下山的路。

他不知道該往哪裡走,按照自己一路上記下來的印象,摸索著朝一個方向走去。一路上的林子都長得差不多,一直走,走了將近三個月,才有摸到那間小木屋門口。

他在門外猶豫片刻,沒有進門。

元異蹲著身子,蜷縮在角落,低頭看著地面,開始發獃思索之後該如何同人說話,他其實並不覺得自己會被接受,只不過這一路走,他完全不知道該在哪裡停下來。

天生魔胎。

原來是因為這樣,所以才會到處受人驅趕,誰會喜歡一個倒霉鬼呢?

可是他又不知道該往哪裡去,正如落子語所說,不管他是什麼,在他看來,他並非十惡不赦之人。

「你在這裡做什麼?」清冷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元異聽出那聲音的主人是誰,身體下意識地抖了一下,慢慢地抬眼,露出一雙眼睛,盯著落子語看。

她背對著光,身後是茂盛而緊密的松林,手裡拎著一個木桶,微微彎著腰看著他,對上他的視線,姑娘的眼中沒有什麼情緒,只是看著他,問道:「特意找回來的嗎?」

元異將半張臉都悶了下去,不敢看她,點了點頭。

「啊……」

一滴雨從空中落下來,細細碎碎的闖入了人間。

接二連三的雨滴開始落下,頃刻間,就成了巨大的雨幕,落子語抬眸,單手擋在眼前,看著雨滴下墜,妖力在空中撐起一個屏障,以至於周圍的雨水,都無法濺入進來。

元異縮著身子,不知為何,朝牆面靠得進了些。

他很想儘力縮小自己的範圍,最好到了不佔據他人視線,不會引起對方厭惡的程度。

「你打算一直呆在門口嗎?」

元異小心的看向她,落子語已經不繼續在那兒站著了,她拎著自己手中的那桶水,從他身旁走過去,「進來吧。」

**

檯燈下,信紙撲在桌面上,元異轉著手中的筆,沉默得看著手裡的白紙。

他有很多話,想跟落子語說,但他知道落子語並不會想要聽,過去的事情就像是一根刺,埋在他們的心中,是無法輕易拔去的。

令他慶幸的是,落子語對過去的記憶,似乎還沒有很能理解地去回想起來。

若非如此,她是不會乖乖地呆在這裡的。

想到這個,元異的眼神又暗了一分。

當年,他就不應該掉以輕心,落子語那隨便從外撿人的習慣,也不是第一次了,似乎是什麼人都可以被接受,都可以得到她的善意。

元異曾經很喜歡她的這種特質,若不是那樣,他根本不會同落子語產生聯繫,可後來,落子語離開他的態度有多堅決,他就有多怨恨她的這一方面。

落子語估算錯了很多東西,比如他們之間的牽扯,比如他的喜歡,比如他身上那些頑固的魔氣。在落子語的眼中,或許一切都是有所挽回的,可元異卻從不這麼想。

對他來說,那些安寧的生活,就是支撐他驅趕魔氣的所有溫暖。

其他人大概是不知道,他有多麼容易收集魔物的,對那些魔物來說,他這種天生魔胎,就是最好的歸宿,所有的怨恨、嫉妒、悲傷、痛苦,不管是不是他所能理解的,都直衝沖地朝著他襲來,和普通人不一樣,他日復一日地聽著那些哭嚎,年復一年地看著那灰暗的世界,無法從中逃離。

每一次的抵抗都是掙扎,每一次的掙扎,都在心底留下一道傷疤,不管傷疤的深淺,多餘的傷口總是牽扯著疼痛,令他疲倦不堪。

小屋的生活,是他唯一的治癒。

只要在這個地方,他就像是躲在一個很安全的範圍里,偶爾的疼痛也可以立馬被驅除,對他來說,最最重要的是,他擁有的陪伴。

他們在一起生活了那麼久,卻因為那個男人的到來,一切都改變了。

元異握著筆的手忽然用力,手背的青筋暴起,一支筆折斷在手心,他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氣,即使到了這個時候,想到那個男人,心裡的恨還是壓不下去。

他花言巧語,騙走了落子語的信任,迷惑落子語,讓她離開他們的世界。

元異自然不能忍。

他幾次三番地想要讓落子語回來,不論什麼都說了,最後卻只得到對方更肯定地回答,她說:「元異,你不明白,那才是我尋求的人。」

元異不明白,「他是你尋求的,那我們呢?對你來說,都是負擔,是嗎?」

「我沒有這麼說。」

「那為什麼?」元異提高了聲音,忍不住逼問道:「為什麼你一定要跟他離開?就算,就算讓他留下來,我也不會反對,你不能走……」

落子語看向他的眼神,有憐憫、有心疼,但唯獨沒有的,是動搖。

她搖搖頭,語氣很輕,卻也很冷情的拒絕了他,「抱歉。」

元異以為是自己的心思,被她發現了,他一直藏得很好,藏得很小心。

因為他也知道,在落子語的心中,是沒有自己的位置的。她或許把自己當做朋友,卻從未允許他進入更親密的世界。長達那麼久的相處,抵不過一個心動。

「為什麼?」元異找不出其他的話語,只能幹澀地問道:「為什麼?」

「我們本來,就不是一體的。」落子語看著他,相當冷靜的說道,「我有我想做的事情,你也有你的,為什麼要混雜在一起說呢?」

「如果我說,我想你留下來呢?」

「答案我已經說過了。」

好痛苦。

元異覺得自己的心,像是隨時要爆破的煩躁,從裡面衝出來的,是多年以來的壓抑、埋怨、憤怒,那些破碎不堪的記憶,不斷地從腦海里迴旋著播放,他想起了小的時候,自己沒有任何反抗,被人按在街頭暴打,他想起因為自己的魔胎身份,被所有人唾棄厭恨,他也想起在冬天的時候,他穿著一身單薄的衣衫,在雪地里凍得手腳泛疼。

他想起無數人看著他的目光,那些眼神或試探、或閃躲,一道又一道落在他的身上,他想起了在那些人當中,不知道是誰低聲輕喃了一句「死了就好了」。

「哈哈……」他仰頭,疼得停不下來,開始狂笑的時候,又開始下雨了。

他討厭下雨天。

潮濕泥濘,將一切都弄得亂糟糟的,可他討厭的,卻是落子語的喜歡。

「為什麼……為什麼要丟下我……」

魔氣像是受到了召喚,從四面八方湧來,天生魔胎對它們來說,是最強的歸宿,不斷接收著同樣的細細碎語,元異察覺到自己的狀態,已經陷入了癲狂。

**

從回憶中抽離,元異深呼吸一口氣。他看了眼手中的筆,抬手扔進了垃圾桶內,撐著下巴,看著信紙上的空白。

身後的門忽然有了響動,他側目往回看了一眼,梁安月站在房門口,跟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謹慎的站立著。

「什麼事?」

梁安月聽到他的聲音冷淡,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說道:「元異,我不是故意的……」

她連忙上前,同元異認錯道:「當時我沒能控制住自己,是對方講話太難聽……」

「控制不住?」元異轉身看向她,說道:「你是覺得我製造的魔物不好用?」

梁安月愣了一下,「不,不是。」

「這麼多年來,那東西怎麼用,不用我教你。」元異根本不吃她那一套,平日里或許對這種借口,他也會睜隻眼、閉隻眼就算了,今日卻有點不依不饒的意思,「若非你心中早就產生殺意,又哪會故意到她的面前去?」

梁安月無法反駁,旁人或許還會被她糊弄,但元異是不會相信的。

他原本就最會以惡意揣摩人,即使真的沒有那個意思,他也會繞上三圈,想個清楚,更何況梁安月一直以來,都流露出對落子語的敵意,這對元異來說,是難以容忍的。

別說是給她好臉色看了,元異現在根本就是極為不爽。

「我錯了。」梁安月連忙說道,「以後再也不這樣了。」

元異瞥了她一眼,道:「最好是記住你說的話。」

梁安月站在原地,雙手握拳,她強壓著心裡的不甘,正陷入糾結的時候,聽到對方說,「狐狸怎麼樣了?」

「衛章說她的狀態,還不錯。」

元異點點頭:「讓他繼續看著。」

**

落子語睜開眼睛,又是一日過去。元異將她關在這個地方,四周都張開了結界,以她的妖力根本無法破除出去。

日復一日的過去,白天黑夜的,落子語已經分不清這裡的時間點了。

元異期間常來看她,只不過落子語不願同他說話,他也是自找沒趣,在屋內坐一陣之後,跟落子語絮絮叨叨了一堆,然後又自己回去了。

落子語不知道他在謀划什麼,等他將自己帶到了狐狸面前,她總算是知道了。

站在那裡的狐狸已經完全入魔,比起人類入魔后的樣子,狐狸看起來更適應這個身份,她看起來與之前沒有什麼差異,甚至狀態還要好上不少。

狐狸笑眯眯地看著她,說道:「原來,你是要跟我一樣的啊?這麼說來,我也算是為你做了次試驗了。」

落子語往後退一步,撞上了元異的肩膀,瞪大眼睛看向他,說道:「什麼意思?」

元異扶住她的胳膊,微微低頭,笑道:「不用慌張,不會很疼的。」

梁安月站在一旁,目光冷冷地看著她,在元異的一聲令下,將魔物都釋放出來,空間內的魔物鋪天蓋地的壓下來,在半空中盤旋。

與在外的暴動不同,這些魔物在元異面前,都乖順得像是只小綿羊。

「我從前就這麼覺得了,你不懂我的心情,大約是我們站在的立場不同。」元異微笑著看她,說道:「如果,你也成魔,就會知道我的心情了。」

鈄雲藍在一旁看著,心裡覺得好笑。

妖怪入魔會有多疼,對於一般的妖精來說,都是忍受不了的,狐妖一族就算是用這種旁門左道修鍊,也不敢太過激進,在她眼裡看來,元異怕是恨不得能立馬將落子語變成自己想象中的樣子,到了不可理喻的程度。

「別怕。」元異本人還未察覺到這一點,自以為是寬慰地看著對方,而從其他人眼裡看來,那已經是連偽裝都無法繼續下去的表象,正在自欺欺人地陷入在自己的戲碼里,「等結束了,我們就可以回到從前。」

**

想要讓落子語入魔,過程必然是痛苦。

鈄雲藍站在旁邊的角落,看著屋內魔氣聚集在半空中,梁安月也同她一樣在一邊看著。

那魔物侵蝕落子語的時候,那個女人整個倒在地面上,身體疼得顫抖,發不出一句聲音來。

元異似乎沒有察覺對方的痛苦,只板著張臉站在一旁。

「你說,這真的能成功嗎?」鈄雲藍實在好奇地問道。

梁安月瞥了她一眼,說道:「誰知道呢。」

「我看很懸。」鈄雲藍笑道,「不過我更好奇,元異是真的喜歡她?我怎麼覺得,這種待遇,怕是只有仇人才能得到。」

若換作從前,梁安月肯定會否決。

在她的印象中,自打她認識元異以來,就只知道他有個懷念很久的心上人,而他一直表現出來的那種深切的思念,也並非是假的。

梁安月只覺得羨慕,也毫不懷疑的認為,若是那個女人還在,元異肯定是對她百依百順,將什麼最好的都給她。

而不是像眼前這樣。

心上人在他的眼前疼得打顫,他卻丁點的反應都沒有,只會說著,「忍忍吧,等這一切過去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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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水妖星:肥宅的逆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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