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柏崇回鄉休假
1月25日,西北大學已經放寒假了,鄭艾所在的旅遊學院則遲兩天放假。兩人約好了,等鄭艾放假一起回鄉。
走出火車站的那一瞬,柏崇望著遠空方林市的街區,竟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夕陽西下,雪漸融化,一陣冷風吹來,吹得人瑟瑟發抖。鄭艾緊緊抱著柏崇,兩人一步步向前走去。
柏崇送鄭艾回了家,自己便去了舅舅家裡。舅舅舅媽見了柏崇都非常高興,柏崇卻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我這次回來就是去看看姥姥,住不了幾天。」
舅媽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但還是表現出熱情的樣子,舅舅明顯能感覺到,柏崇的心裡一定還有怨氣。因為當初在姥姥的救治問題上,他們沒有盡全力。
姥姥是2003年去世的,每當想起這些,柏崇的心裡就會湧現出一陣陣的傷感,他甚至沒能趕上見姥姥最後一面。
「孩子,你不在舅舅家住,你能去哪啊,這大過年的!」舅舅關切地問。
「這你們就不用管了。」
舅媽露出了不悅的表情,舅舅推搡了她一下,隨即轉身笑道:「好,你先歇一會兒,舅舅和舅媽去給你做好吃的!」
舅舅推搡著舅媽去了廚房,緊接著就是一陣竊竊私語的嘀咕。
「你跟一個孩子置什麼氣啊?」
「我就是看不慣他那副自以為是的樣子,幹啥呀,他小時候我們對他的好,全都白瞎了是嗎?」
「話不能這麼說,這孩子心裡有怨氣,你等我回頭跟他好好說說……」
方林市還沿襲著上墳燒紙的習俗,柏崇在姥姥的墳前蹲了許久。
「姥姥,您以前告訴我,做事要心無旁騖,做人要自立自強,可您始終沒告訴我,怎麼克服孤單,消除迷茫。是,我現在有一份還算體面的工作,算不上喜歡,但會投入足夠的熱情,可這始終會讓我陷入更深的迷茫,一切和我想象的,所期待的,都完全不一樣了……這到底是,是怎麼了?」
農田裡,孤墳一座,獨影一人,風吹草動,幾聲烏啼,便使人心境愈加凄涼了。
柏崇的舅舅站在村口守望他多時了,他沒有打斷柏崇的談話,而是靜靜地等待,等柏崇回來的時候,向他吐露實情。
柏崇緩慢地回來了,此時村子里已經燃起了鞭炮煙花,顯得十分熱鬧。
柏崇被舅舅拉著在田園間聊著。
「柏崇啊,其實有些事情,舅舅一直想找個時機好好地跟你聊聊。」
柏崇低著頭,儘管一副拒絕的樣子,但還是細細地聽著。
「你外婆,是生我養我的母親,她的離開,我比誰都痛心。這幾年你怨我們,也怨你母親,這我們都能理解,畢竟當時,我們沒有盡全力救治。但當時處在那樣的環境裡面,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你外婆的病已經很多年了,而且是不治之症,再治下去,只會增加她的痛苦。所以我們這才跟你媽一起商量,讓外婆平靜地度過生命最後的時光。」
其實這個問題,柏崇早就想明白了,只是經歷了父母離婚,母親改嫁等這一系列事件之後,柏崇不知道該如何處理與娘家人的關係,舅舅大概也猜到了,隨即表態:「你父母的事都已經過去很長時間了,我知道你這孩子也確實吃了不少苦,所以,該放下的就放下吧,就勇敢的往前看,不管別人怎麼看怎麼說,我這個舅舅都不會不認你!」
柏崇望著舅舅,微微點了點頭。
「對了,這一次你有跟你媽媽聯繫過嗎?」
柏崇搖搖頭,舅舅則微微嘆息。
「你應該去看看她。」
「她怎麼了?」柏崇疑惑道。
「你還是自己去看看吧。」
跨年的鐘聲響起了,夜幕下的方林市沉浸在一陣陣此起彼伏的煙花爆竹聲中。
二街區勝利廣場,孩童們在廣場上跑來跑去,也許只有大人們才有片刻的閑心,來欣賞煙花美景。
左瑩被梁若芳拉著來看煙花,恰巧碰到了也在看煙花的柏崇和鄭艾。那一刻,氣氛有些尷尬。鄭艾緊緊摟著柏崇,似乎是在宣誓主權,左瑩卻又拉著若芳想要逃離。
若芳有些氣不過,說道:「憑什麼我們走啊!」
柏崇對鄭艾小聲說道:「我們走吧。」
「等等!」左瑩走到了柏崇的面前,認真地說:「我有些話想跟你談談。」
柏崇看了看鄭艾,點頭應道:「好,說吧。」
「我是說,想找你單獨聊聊,現在方便嗎?」
「去吧。」一旁的鄭艾善解人意的鬆開了手說道:「我一個人可以照顧好自己。」
柏崇點了點頭,跟著左瑩走出了人群,來到了小河邊。小河的對岸,正是他們的母校——方林市第一中學。
「直到前幾天,我才知道你們家發生了那樣的事。」左瑩淡淡地說道:「我很抱歉,在你最需要安慰和理解的時候,我給你的卻只是不解和沒有來頭的埋怨。」
「左瑩!——」柏崇打斷了她的談話,轉過身再看她時,見月光映在她的眼中,彷彿透著一股難以平息的悲傷。
「沒有誰對不起誰,有些事情我們沒法改變,也沒法逃避,唯一的辦法就是去面對它。如今我已經不怕了,過去的遲早要翻篇,何故耿耿於懷呢。」
左瑩望著柏崇,突然發現他長大了,早已不在是4年前那個調皮搗蛋的少年,他的臉上不再掛滿笑容,眼睛變得有些深邃,人也變得沉穩了許多。
左瑩把臉轉向了河對岸,不自覺地抹了眼淚。
「你說你,家裡出了那麼大的事情,為什麼非得一個人扛著呢?白白放棄了讀清華這麼好的機會。」
「行啦左瑩,這也沒什麼啊,我覺得我現在也挺好啊,工作不錯,收入也很穩定,如果我再努努力,說不定就能做的更好。」
「那你以後,就決定留在西安了?」左瑩轉過身問道。
「未來的事,誰說的定呢,現在決定,為時過早。」
「其實我找你,是還有一件事想跟你說。」
「什麼事?」柏崇問道。
「我要去美國了。」
柏崇愣了一下,問道:「是留學嗎?」
「是,這一次學校有3個公費留學的名額,其中就有我。」
「那……那很好啊,恭喜。」柏崇讚歎道:「我大方林市發展有望了!」
「行了。」左瑩破涕為笑:「就是留個洋而已,你就別酸了!」
說完這句話,左瑩感覺鼻子有點酸酸的。
「這一去,不知何時,我們才能再見!」
柏崇站在河邊,向對岸瞭望了許久。
「我相信,有緣,自會再見。」
歲月匆匆催催,眨眼的時間,兩個月過去了,溯源集團遲遲沒有發來複工的消息,柏崇便只好待在學校繼續上課。此時的柏崇並不知道,溯源集團正發生著天翻地覆的變化。新體制改革初有成效,但劉石卻在董事會的眼皮子底下發動了叛亂,不動聲色地抽掉了公司50%的運營資金和人才,而後另立山頭,自己成立了一家餐飲公司,並試圖收購溯源集團旗下的酒店。
這一舉動使得整個溯源餐飲的運營出現了中停,公司也面臨著倒閉的風險。
無奈之下,公司想要從拓荒部抽調部分資金來支持公司的正常運轉,遭到了汪禾祥的反對。
一夜之間,公司人去樓空。汪禾祥面對著空空蕩蕩的辦公室,不免心中發慌。她做夢都沒想到,劉石會有這麼一手,自問自己戎馬一生,最終竟然就要毀在小人手裡。
劉梅和安建國垂頭喪氣地問道:「汪總,我們可怎麼辦啊?」
「都給我打起精神來!」汪禾祥倔強地說:「他們就算是帶著錢跑了又怎樣,不過是一幫烏合之眾。」
董事會親自殺到了公司,不問三七二一,對著汪禾祥就是一通數落,眾人吵吵嚷嚷了一個下午,直到晚間,梁固從太原趕回來。
大會議室里,眾人都沉默了,終於有一位股東發聲。
「都杵著幹什麼,快想想辦法!老甄,當初搞體制改革,是你第一個站出來同意的,現在又出了這樣的事情,而且帶頭搞事的,好像是你的外甥吧,你是不是得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解釋?」
「行了!」甄言吼道:「難道鬧事的就沒有你們家的親朋子弟嗎?」
眾股東沉默了,梁固捂著臉,為這一群可笑的老頭嘆息。
「梁主任,你有何高見?」
「不敢。」梁固淡然地說道:「劉石那幫人不足為慮,我們真正需要擔心的,是我們的那些對手公司,平川餐飲跟天成餐飲。它們勢必趁虛而入,到時候可就十分危險了!」
「那到底該怎麼辦呢?」
「依我看,我們需要主動出擊,處理好跟兩家公司的關係,尤其要聯合弱者,避免強者的鯨吞。」
「那我們又拿什麼樣的籌碼去跟天成談合作呢?」甄言問道。
「這個很簡單,但就要看你們有沒有壯士斷腕的決心了!」
「梁主任,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
「好!」梁固站起身,緩緩走到白板前面畫了起來。
「我們公司旗下目前運營著58家酒店,現在劉石叛變,幾乎把公司抽成了空殼,而我們運營這些酒店的成本又居高不下,所以我的建議,是以這些酒店的經營權,作為跟天成餐飲談合作的籌碼。」
「你瘋了吧?你讓我們把酒店賣給他們?」
「不是賣,是租賃。」
此言一出,四座噓聲一片。甄言跟其他幾個股東嘀咕了幾句,便抬頭對梁固說:「梁主任,接著說。」
「他成浩天早就想和省內第一的平川一較高下了,但苦於一直被我們壓制著,施展不開拳腳,這次只要我們服個軟,他們勢必會登台作秀。想要收購我們公司,以他們公司目前的實力來說,不太現實,但租賃我們的酒店,則可以大大節約他們的成本,同時,也可以大大地節約我們的運營成本,以保存實力,待時機成熟,我們再將經營權收回。」梁固自通道。
「那劉石那邊,你打算怎麼辦?」
「劉石那邊,不過是一幫烏合之眾,他們想在短期內拖垮公司,然後再將酒店收過去,但他絕對料不到我們會有這一招,他收不到酒店,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公司坐吃山空,自取滅亡,跟向我們投降,他只有這兩條路可選。」
聽完梁固的這番言論,汪禾祥內心讚嘆不已,出租經營權,這的確是她沒有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