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浩蕩北陵,皚皚青山 第三章 風雪劍氣,生死柴山

第一卷 浩蕩北陵,皚皚青山 第三章 風雪劍氣,生死柴山

自天下武道鼎盛,尤以劍道為尊。

於是,以青山劍修為主,人族天下的各方劍仙按照劍意高低,為古往今來的劍招評定了劍九。

劍氣長林當中,劍九便是劍意最為高深的九座劍峰。

百年前的天下劍甲青山掌教,於青山以北的冥海斬出的那一劍霜寒,便是而今的劍道第七峰。

當瞎子劍客陳劍聲揮劍斬出劍七,數百年之前的那位青山掌教如臨人間。

霜寒城微微顫動。

來不及多想,夜幕四主星當中尚余戰力的三人,以貪狼和七殺在前,天府雙手結印在後,三人呈犄角之勢並立。

欲要接劍。

雪白劍氣裹挾在陳劍聲四周,洋洋洒洒地呼嘯而來。

先是赤色紅蓮,觸及雪白劍氣的剎那,理所當然的僵持了片刻,隨後又理所當然地凍結成一朵冰蓮。

冰蓮在滾滾劍氣中陡然炸開,滿天冰屑。

隨後是那把長戟。

夜幕主星七殺,在除開紫薇的其餘十三主星內,向來被稱作殺力最勝。

這也是為何天府的加持從一開始便選擇了七殺,而不是貪狼的原因。

雪白長劍自百丈外飆射而來,只是剎那,但其上裹挾的雄渾劍氣卻是難以想象的厚重。

先出一扇紅蓮的貪狼也已然站到了七殺身後,如天府一般同樣結印。

於是,那把原本呈現墨色的大戟,陡然化作一片赤紅,於滿天風雪之中巍然不動。

靜候劍來。

夜幕三主星的竭力合作,大戟之上的磅礴氣機,似是已然掙脫了某種束縛。

如那夜色中的燈塔,撞碎滿天風雪。

隨後遇劍。

燈塔驟然昏暗。

大戟觸碰到雪白長劍的剎那,七殺三人總算看見了握劍的陳劍聲。

本就垂垂老矣的大夏劍甲,接連出招過後,已然渾身散發出一股垂死的暮色。

因為道傷在身,當年意氣風發的天下劍魁境界已然不在,但滿腔劍氣仍在。

大戟兩丈,長劍四尺,但劍戟相抵的那刻,長劍卻是推著大戟一退再退。

以陳劍聲的蒼老身軀為起點,更多的雪白劍氣如游魚一般鑽出,向著風雪當中的七殺三人包圍而去。

劍意不止,劍氣不息。

風雪愈發寒冷。

七殺手中大戟,不知從何時開始,赤紅戟尖竟是已然變成雪白。

那一抹雪白沿著戟身向著七殺攀附而去。

天上白雪,地上寒霜。雙手結印的貪狼皺了皺眉,有些不甘的看了看已然逐漸麻木的雙腿,那裡已被寒霜侵襲,同樣逐漸雪白。

貪狼抬頭,敬仰地看了看這位在破落巷潛藏十五年的天下劍甲,隨後開口。

「先生,夜幕輔星正在追殺山上的那位少年。」

貪狼話落,陳劍聲的劍氣陡然出現了剎那的凝滯。

……

霜寒城北邊,青山的南邊,是一座比青山矮了無數頭的小山。

方塵叫這座山柴山,因為此地是他從七歲開始每日伐柴的地方。

被陳劍聲送到柴山之後,心智較之同齡人成熟許多的方塵沒有過多的猶豫,只是按照陳劍聲的叮囑向著遠處那座不見山巔的青山跑去。

哪怕身後不斷有些震耳的轟鳴傳來,方塵也沒有回過一次頭,與陳伯在一起生活了十五年,方塵很明白陳伯的意思。

向著青山一直跑,不能有片刻的停歇。

只是從來沒有接觸過武道的方塵顯然忽略了一件事,跑的再快,會有飛的快嗎?

自落腳點向北奔跑,腳力不俗的方塵已然跑出兩里。

少年大口喘著粗氣,下一腳剛剛跨出,卻又陡然僵在半空。

方塵瞳孔微縮,右手下意識地按向腰間柴刀,一臉沉重的看向身前。

那裡,一位背負長劍的黑袍少年正叼著青草,一臉玩味。

「自我介紹一下,大夏夜幕,試練者柳琛。」

收回左腳,方塵重重吐了口氣,大夏夜幕這四個字對一個少年而言實在是太過沉重,霜寒城內偶然的幾次聽聞,無不令方塵心驚。

「很疑惑?可惜,上頭的命令是誅殺,而不是活捉,否則我倒是很願意與你這位方家遺孤多玩些日子。」

面對著渾身上下沒有絲毫武道氣機波動的方塵,柳琛嘴角微動,並未拔劍,只是一步步向著方塵走來。

對於從未踏足修行的世俗之人而言,武者身上溢出的強盛氣機無疑便是一柄鑽心的匕首,而這匕首在柳琛的刻意之下直撲方塵而去,更為鋒利。

隨著柳琛向著方塵一步步走近,如山墜頂的氣勢壓迫越發強盛。右手按著柴刀的少年,只覺得一股沛然巨力從四面八方擠向自己,身體在這巨力擠壓之下向著腦海深處傳來延綿不斷的鑽心痛意。

方塵身前五丈,逐漸加大氣機傾瀉的柳琛似是察覺到了麻衣少年的極限,柳琛停下腳步,抬手,朝著方塵輕輕按下。

於是,方塵身體四周莫名氣機在柳琛牽引之下,逐漸聚集到方塵頭頂、肩胛,隨後隨著其手勢自上而下狠狠砸落。

這一擊,是要方塵跪下!

身體四周擠壓的氣力消失,脹痛感仍舊自血肉當中襲來,方塵咬著牙顫抖著身子,來不及有片刻的放鬆,那氣力再次自頭頂砸落,方塵雙腿一曲,只感覺頭暈目眩。

身體不由自主的狠狠一顫,按住柴刀的少年驟然一聲嘶吼,低著頭倔強地按住雙腿,他不願跪下。

頭頂巨力由一開始狂暴地砸落逐漸變得溫和,但這種溫和的擠壓卻使得方塵更為難以堅持。

如溫水煮青蛙,頭頂氣力壓迫之下,數十息過去,方塵雙腿晃動的幅度越來越大,原本由於風吹日晒而有些黝黑的臉龐更是因為血氣沸騰而格外漲紅。

「有意思。」

放下手臂,柳琛向前再次踏出數步,剛好停留在方塵身前三尺開外,與方塵赤紅的雙目對視一眼,柳琛隨意的一掌拍出,將方塵拍退數步,直吐出一大口鮮血。

「按照夜幕的習慣,我本應當以最為狠辣有效的手段了結了你,但偏偏你姓方,而我姓柳,這便註定了你今日不會死的太輕鬆。」

又是一腳將方塵擊退,柳琛玩味地看了看掙扎著從地面爬起的方塵,眸中掠過幾分不清不楚的厭惡,旋即緩緩朝著方塵繼續走去。

胸口和腰間被柳琛一掌一腳擊中,方塵只感覺喉中有著股股逆血不斷湧出,自地面強忍著痛意爬起,抬頭朝著柳琛露出一道獰笑,方塵轉身繼續向著柴山深處跑去。

「逃得掉嗎?」

見得方塵轉身逃離,柴山密林當中,柳琛臉上的笑意逐漸化作譏諷,低頭呢喃片刻,卻是緩緩邁開步子,向著方塵追去。

作為大夏夜幕的試練者,柳琛的武道修為在年輕一輩當中自然屬於佼佼者,即便方塵拼盡全力的奔跑,但在已然在武道一途走了不少時日的柳琛眼中,這速度,還是太慢。

腳尖於林間泥地輕點,林琛的每一步都足足跨出去數丈的距離,但似是如貓拿耗子一般存心戲弄,林琛卻有偏偏放緩著速度,緊緊吊在方塵身後三丈的地方。

三丈之外,恰好是林琛這位夜幕試練者最喜歡的嘯出劍氣的距離。

背後時不時有著一道劍氣凜然而至,賣命奔跑的方塵來不及抵擋,也沒有能力抵擋。

劍氣劃破麻衣,卻又觸之即散,僅僅在方塵身上留下一道不斷浸出鮮血的口子。

如若凌遲。

向著密林深處不過跑了半柱香的時間,整件麻衣已然被鮮血浸透的方塵頹然的停在原地,第一次到達柴山密林的盡頭,此處竟是一方山崖,崖下是雲霧繚繞的深淵。

青山腳下,叩劍崖。

緊緊吊在方塵身後的林琛卻並未停下腳步,似是知道老鼠再無逃離之法,嗜殺的貓也沒有了玩下去的興緻。

手中長劍早已負於身後,以六境修為殺一個凡人,林琛並不願意長劍沾染這讓其憎惡的鮮血。

一個閃身出現在方塵身前,林琛雙目微眯,卻是頗有些好奇地看向已然轉身迎向自己的方塵。

到了此時,竟然還沒有死志嗎?

背負著雙手一步步走近,直至兩人之間距離不過一寸,因為太多鮮血浸出,面色已然蒼白如紙的少年總算向前踏出一步,遞拳。

眼中紅芒驟顯,嗅到方塵身上求生欲的柳琛似是看到了讓人欣喜的獵物,下意識地舔了舔嘴角,隨後身體輕輕一晃,便躲過方塵第一拳。

隨後是第二拳,第一腳……

破落巷出身的砍柴少年似是在此刻用盡了全部氣力,拳腳毫無章法的朝著身前的那道黑袍人影打去。

但沒有任何一拳一腳觸及到柳琛。

「這就是弱者的悲哀,方家廢物,結束了。」

不下百拳打出,直至麻衣少年因為拳腳耗盡了自己的全部氣力,柳琛方才隨意的一伸手,捏住方塵揮拳的左手手腕,用一種看待螻蟻的眼神,居高臨下的嘲諷道。

身體之上的劍傷依舊在浸出鮮血,柳琛話落,掙扎無果的方塵心中最後一絲火焰似是總算熄滅,麻衣少年緩緩低下頭顱,眼神黯淡。

而方塵身前,捏住其手臂的柳琛眼中紅芒卻是愈發鼎盛,嗜殺的夜幕試練者眼中,沒有什麼比看一個人求生之志逐漸消亡最為動人。

叩劍崖前一步之距,方塵的氣息逐漸微弱,緊緊打量著麻衣少年的柳琛嘴角笑意卻越來越盛,甚至於呼吸都逐漸急促。

但就在方塵低垂的眼瞼即將合上的剎那,破落巷內砍了數年柴禾的少年,其不知何時放在腰間的右手,總算握住了那把柴刀的刀柄。

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沒有猶豫,方塵自腰間抽刀,如柴山劈木一般,向著柳琛因為觀察自己而伸長的脖頸,出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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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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