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秋末的顏色
縱觀人文歷史,所謂墓地皆是由生靈所為,那是代表著生靈遺落下的傳承與文明的沉澱,更是想要永垂不朽,在歷史的洪流之中存下姓名。
人生如逆旅。
短短的數百年時光實在是不值得一提,對於幾乎近於永恆的歲月而言,實在是太過短暫。
自初時便誕生過無數生靈,至今如今,究竟生靈是為何數呢?
僅是當今的世間便有數萬億生靈。
天空、海洋與陸地。
有多少生靈在歷史的洪流之中不甘湮滅,不甘沉淪,卻又無可奈何,只能留下姓名,藉以傳承的方式遺留下來。
因此,便有了諸多秘境與墓地。
而有些秘境則是天地自然所生。
那毫無疑問,皆是非常奇特的場所,或者說是可以有違人道常識,內有許多不可思議的事物,令人嘆為觀止。
而夜冥舛亦是追隨著大流,與薇薇共攜,進入了所謂的古帝秘境。
原初夜冥舛是不願意來此的,可奈不過薇薇執拗的性子。
來自秋末的細雨有些濕涼,夜冥舛撐著油紙傘,而薇薇則挽著男兒的胳膊,共遮一傘,狀態親昵,宛如道侶。
說是道侶。
薇薇目視著這片蒙蒙煙茫,與記憶與認知之中的秘境有著極大不同的地帶,細雨都仿若參雜著絲絲腐蝕的氣息,令人心生不適。
暗淡的主色澤趨向於黑白的畫面。
有些老舊的畫面感並沒有什麼滄桑的氣息,更多的是屬於秋末的寂靜,那是悲涼的哀傷之氣。
天空之上的烏雲也並非夏日時分的陰沉,更多的是高遠的陰暗。
雨水之聲滴滴落下,那是自然的旋律。
在雨水之中,薇薇蹙著墨色般的畫眉,幾分哀怨道。
「這究竟是什麼破秘境啊!」
「起初時分還有些正常,怎麼這會變成這副模樣了。」
夜冥舛擔心她動作幅度太大,濕卻了衣物。
「薇薇,妳靠的緊一些,莫要將衣物濕卻了。」
薇薇有些氣惱。
揮起粉拳在男兒胸口錘了一記。
「整天就想著吃本仙子豆腐,討打!」
夜冥舛無奈。
「此地怎的不同?」
「薇薇,妳以往可曾踏足過秘境與墓地之類的?」
薇薇點著甄首,十分傲然道。
「那是當然,方面本仙子縱橫五大洲之時,你還不知道在哪裡吃奶呢!」
夜冥舛扶額。
就怎的如此沒有女性的溫婉與淑雅。
這令夜冥舛十分頭痛。
突然想起了前些日子曾在梅山的擂台處,所目視到的,雖然僅僅是驚鴻一瞥罷了,可那富有傳奇色彩般的女子遺留之下的光景實在是令人動容。
那一看便知曉。
與自己身旁的,自詡仙子的贗品不同。
那是真正的嫡仙。
僅僅是遠遠的目視一眼。
便知曉。
那女子當真是溫柔。
好似春日間的溪水般靜靜流淌著,就那麼安然怡靜的,波瀾不驚的流淌著。
令人心生朦朧與傾羨。
薇薇看到夜冥舛如此模樣,便心下來氣,再度撅起了櫻唇。
「呦,在想哪位仙子呢?想得如此恍惚。」
「嗯?」
「要不要本仙子猜猜看?」
「是當日所贈你之物的林疏影林仙子?亦或是所謂的傾城傾國的雪落仙子?」
「還是?」
薇薇的目光有些銳利,像是一柄尖銳的匕首,直接刺入夜冥舛心底。
「那日曾目視過一次的,江子夕江仙子?」
夜冥舛瞬間冷汗直冒。
「妳在講什麼呢薇薇,我怎麼聽不懂。」
女子的心似海底之針。
妄不可胡亂猜測。
女子的直感向來皆是有違常識的,不知名的能力。
那是強大到,足以令人動容的事物。
夜冥舛做賊心虛,冷汗直下。
「薇薇,往昔妳去往的秘境與此地不一樣麽?」
夜冥舛迅速轉移話題。
薇薇蹙著美眉。
「今日暫且放過一次,若有下次,決不輕饒!」
薇薇理所當然的點著甄首。
「本姑娘當初貴為飄渺仙宗的弟子高層,所接觸過的,所抵達過的當然要遠超你們這些無知的稚童。」
「所謂的秘境與墓地我皆是出入過,至今就算沒有十次也有八次了。」
「如此場地,我倒還真沒見過。」
夜冥舛所知的,便言道。
「所謂秘境,不都是山清水秀,恍若人間天堂般的極樂凈土麽?」
薇薇同意。
「過往曾踏足過的秘境皆是如你所言的這般美好,確實如此美妙兼夢幻。」
「是最適合道侶私會的場所。」
「如若不尋所謂的天材地寶,靈丹妙藥的話,確實是如此。」
「那裡連同空氣都是香醇的。」
夜冥舛目視著四周的細雨,涼風拂過,濕濘的落葉便恍若遲暮的生靈般,不甘落下,夜冥舛有些恍惚。
連同黑白的色調有些靜謐。
靜謐到有些許哀傷。
夜冥舛從未曾想到過,所謂的秘境是這副哀愁的模樣。
與言述的流言可謂是大相徑庭。
「此地也不知是怎麼搞的。」
薇薇有些氣惱,好算盤全部落空的空虛感縈繞於心底,女子有些氣憤。便將怨氣全部歸咎於這片破秘境之中。
「等等,薇薇。」
夜冥舛忽然駐足停留。
神情凝重。
在二人視線的盡頭,是兩位正在鬥法的修士。
與其說是鬥法,倒不如說是生死廝殺更為恰當一些,毫無疑問是豁出性命,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地步。
夜冥舛撐著油紙傘,攜著薇薇,繞道走開,並不理會與參與,免得外人惹事生非,遭及無辜的自己。那真是令人不快的事實。
一路行來,如這般的廝殺慘案實在是比比皆是,
這是人性的險惡也好,貪婪的私慾也好,總之便是如此的,這般境遇。
所謂的天材地寶。
夜冥舛對其並沒有什麼實感,也未曾體會過它的好,也因此尚未開啟墮落的步伐。
夜冥舛只覺得,為他們不值罷了。
所謂人生苦短。
「小舛,你看那處!」
隨著佳人青蔥如玉般細嫩的指尖所向之處,是一片黑白之色的花兒。
可夜冥舛的注意力卻全然放置在佳人似凝著霜雪般的芊芊柔荑上,那仿若是世間最為完美瑰麗的藝術品一般,毫無瑕疵且令人恍惚。
不禁想起每日晨初與深夜時分,每日與佳人所在一起的時分,那似喵咪般的輕聲呢喃聲,那如天邊晚霞般的紅潤,那柔情似水的美目。
那是最為令男兒所痴狂的。
亦是最為致命的毒藥。
薇薇見他這般模樣,不禁羞紅了臉頰。
卻還佯裝大氣道。
「都老夫老妻了,你還這般模樣。」
「幸好沒有外人,省的被人看了笑話去。」
夜冥舛臉色紅潤。
「這裡不僅僅是色彩單調,就連同花兒與草木也皆是黑白的,真叫人無法理解。」
薇薇也言道。
「大概我們所處的這片地帶,是與眾不同的場所吧。」
夜冥舛也言道。
「大概是有所特殊之處吧,這些事物皆是聞所未聞的奇異事物,也不知是珍貴與否,功效何用。」
薇薇也同意。
「秘境與墓地處處皆是殺機,你我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最好是什麼都不要觸碰,免得節外生枝,引來禍端。」
二人在朦朧細雨之中一路前行,潔白的素衣衣角已然濕卻了幾許,可也是沒有辦法之事。
踩踏在泥濘的土地上,有些濕滑,並不好走。
卻是得了夜冥舛的心意。
佳人清幽的體香撫平了打從心底湧上的躁動,親昵的肢體接觸令男兒真切體會要生命的意義。
所謂人生。
只要懷揣著某種意義上,那微弱的小小火光,即便是身存在最為險惡的環境之中,亦能逆水行舟,不曾暗淡。
夜冥舛認為,人生如此便足夠了。
在二人前行著,時不時的言論著。
在漫天秋水之中,只剩下背影的二人在黑白的世界之中漸行漸遠。
有些孤寂。
有些凄涼。
萬物終將零謝。
花開之時固然美好,花落之時也難免生悲。
二人時不時言談著,偶爾露出的如花笑靨恍若世間最為耀眼的事物,恍然間竟令人心生柔情萬種。
天地間彷彿只剩下二人。
雨水之聲凄凄瀝瀝。
落葉在夾著細雨的涼風之中無聲灑落,卻未曾被萬物生靈識別,只能在孤單與靜寂之中,只能在簌簌秋雨之中泯然。
無聲的事物總顯得十分哀傷。
秋末時分高遠且陰沉的天空亦是令人心覺悲涼。
人生便是一場夢。
戀人的身影逐漸模糊。
在煙茫霧靄之中。
未曾被任何生靈所關注到的落葉更顯得凄切。
最終的秋末之水在嘆息。
風兒有些喧囂。
前行的戀人在某一刻止步,身為男兒的夜冥舛忽然駐足停留,驀然回頭,在從地面上升騰而起的煙茫霧靄中,在漫天瀟瀟之水中。
夜冥舛目視到了。
在滿地的泥濘之中。
有一片未曾被所有人注視到的,有些過分哀傷的落葉。
那同樣是黑白之色的葉子。
那同樣是,與這片獨特的土地上,其他事物相同的東西。
可夜冥舛卻目視到了所謂的枯黃。
那是秋末的顏色。
那是並非此地的顏色。
夜冥舛直覺哀傷。
所謂人生。
是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