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關於仙居山的一場春夢 第二十八章 話當年 花生花開

第一卷 關於仙居山的一場春夢 第二十八章 話當年 花生花開

濃郁的酒香依舊充斥著整間廳房,而廳房外,天色變得灰暗,風過,雲起,雨落。

廳房內的人似乎都陷入了沉默,或者沉浸在那段如歌的歲月之中。

西周天啟十五年,大旱。

桌上的天啟十五年還未飲盡,一桌子誘人的酒菜,除了那盤花生米,其餘的幾乎沒有動。

盤中的花生米只剩七顆,李有志就著大陸最稀有的名酒,嚼了大半盤的花生米。剩餘的這七顆,李有志用手指撥弄著,在白瓷盤中擺出了七星圖。

雨大了,屋檐下響起了'吧嗒吧嗒'的落雨聲。

道君這才回過神來,看看李有志面前的那張白瓷盤,苦笑一下,「你還沒忘了這七星圖?七星之中,搖光的位置終究還是要靠下一點的。」

「當年你就這麼說,可結果呢?」李有志移開注視花生米的目光,端起酒杯輕輕嗅了嗅。

「結果你當年用那張搖光位置不對的七星道符,救了我一命。」道君嘆道,「可是我始終認為,救我的,並不是那顆錯位的搖光。」

李有志輕輕的搖晃酒杯,讓馥郁的酒香略有揮發。「其實正是那顆錯位的搖光,改變了那張道符的力道,你就算不想承認,也不能否認它的威力吧?」

道君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我不否認,當年也無力反駁,可斗轉星移,現在,恐怕已經不好評判了。」

「這有何難?贏不添壽數,輸不論生死,當年推演得,如今也便推演得。」李有志將眼前的白瓷盤推到道君的跟前,仰靠椅背,將杯中的酒緩緩飲下,閉起雙眼慢慢回味。

道君的眼睛亮了,想起當年雪原,帳篷外寒風呼嘯,帳篷內二人就著幾杯寡酒爭辯的一幕。

「總覺得你那斟酌的喝法,與酒與人都免不了裝的嫌疑,今天這一試,發覺竟然真的別有妙處在其中啊!」李有志咂咂嘴,「看來終究還是我武斷了。」

道君苦笑著搖搖頭,目光卻沒有離開李有志推過來的白瓷盤。

白瓷盤中的七顆花生米擺出的七星圖,搖光的位置,依舊有點偏上。

道君伸出手指,想撥動一下,但那顆花生米彷彿釘在了白瓷盤中一般,一動不動。

道君笑了,眼睛愈發的明亮。指尖在白瓷盤邊沿輕輕扣了兩下,頓時有一層淡淡的青光附著在了瓷盤上,而原本釘在其中的七顆花生米,歡快的滾動了起來。

七顆花生米在盤中滾動的很怪異,每一顆都不和別的相撞,隱隱都在圍著原本在搖光位置的那顆運行,道君的手指離開了白瓷盤的邊沿,指尖落到了瓷盤外的桌面上,時不時輕敲一下桌面,盤中的花生米的滾動線路似乎就會有微小的變化。

坐在李有志身邊的孩子,一直不被人搭理,也不敢隨意動作,這會兒看著桌上的酒菜,很餓了,便眼巴巴的看著李有志。

李有志點點頭,「吃吧!要不要來一杯酒?這可是天啟十五年!」

孩子搖搖頭,抄起筷子一通亂夾,在眼前的空盤中摞起來高高的一堆,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看孩子吃相難看,李有志卻笑著點點頭,回頭示意道院斟酒的弟子再滿上,端起酒杯悠然細品了起來。

這杯酒,李有志喝的很慢,小口的抿著,間或朝著酒杯吹一口氣。

每吹一口氣,道君眼前盤中的那顆搖光位置的花生米都隨之小小的晃動一下。

道君的臉色漸漸凝重,這七顆花生米,他已經擺弄了好多次,每次花生米滾動到心儀的位置,手指敲到桌面的那一刻,搖光位置的那顆總是不受控制的晃蕩一下,手指落下后,七顆花生米還是李有志最初擺弄的樣子。

如此反覆,道君漸漸的失去了耐心,抬頭看看抿酒的李有志,再看看廳外的雨天,煩躁的沖著廳外揮了揮手。

天空中有風吹過,風力漸大,呼啦啦作響,幾息間,烏雲被吹散,雨停了,天空恢復了湛藍。

道君心頭的烏雲彷彿也被吹散了,臉色和緩過來。終於盤中花生米馬上就要又一次滾動到他想要的位置了,他的手抬起的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高,眨眼間,整隻手重重的拍在了桌面上。

'啪'的一聲,盤中的花生米終於停在了道君想要的位置。

'咔嚓',晴空炸雷,一道閃電劃過,烏雲再次密布,雨水淅瀝瀝落了下來。

李有志抿下杯中的最後一點酒,沖著空杯子微微的吹了一口氣。

道君看著盤中花生米順遂的排列,很滿意,剛想抬頭看看李有志的表情,卻發現搖光位置的那一刻,顫動了一下,嘩啦一響,裂開一分為二了。

分開的兩半花生米緊挨著,一半在道君想要的位置,另一半正是李有志最初把弄的地方。

道君怔住,臉上恢復了波瀾不驚的表情,看著對面的李有志,嘴角緩緩翹了起來。

「師兄,難道我們二人都對了?」道君笑道。

「也許是我們都錯了。」李有志卻沒有絲毫的喜悅,面色依舊平靜,可這一句話,就讓人聽出了包含其中的一聲嘆息。

「可師兄在汐河中布下的七星陣,卻將搖光放在了我認定的位置。」道君也端起酒杯嗅了嗅,微微的搖晃了起來。

李有志指了指身邊狼吞虎咽的孩子,「這就要說說這孩子了,那是我留給他的。」

道君看看那孩子,略有不解,眼含疑問。

「你不是說斗轉星移嗎?也許等這孩子長大了,搖光的位置也就順其自然了。」

道君恍然大悟,「師兄總是比尋常人看的遠啊!」

李有志笑了笑,「那顆花生米能花開兩半,豈非已經說明了問題,你認為的對不一定全對,我理解的錯也不一定全錯,不是嗎?」

「師兄有理。」道君手中的這杯酒,嗅了,也晃了,卻並未細品,而是仰頭一飲而盡。李有志所言的對錯,是相對的對錯,那麼,以往的規則或者習慣,豈非也只是相對的規則和習慣?一杯酒,不論怎麼喝,又能有什麼不妥?

孩子終於放下了筷子,眼前的盤子空空如也,靠近孩子的那幾個菜,也都下去了大半。

李有志柔聲問道,「吃飽了嗎?」

「嗯。」孩子點點頭。

「就不想再吃點別的?那盤汐河錦鯉雖然擺放的遠些,賣相看起來也一般,其實卻是這汐河中的至美的河鮮,要不要再嘗嘗?」

「我現在就想再嘗嘗那盤花生米!''孩子拘謹的看看李有志,''剛才看你就著酒吃的好香。」

李有志和道君都會心的笑了。

道君輕輕將白瓷盤推到孩子的面前,指尖敲了敲桌子,「不多了,夠嗎?」

孩子點點頭,看著盤中依舊泛著的那層淡淡的青光,求助的看向李有志。

「呵呵,早就不燙了。」李有志淡淡的說道,「實在怕燙,也可以先吹一吹。」

孩子聽話的捧起白瓷盤,呼呼的吹了起來。

「師兄可是意屬這孩子傳承?」

李有志搖搖頭又點了點頭,「中天道門,你親傳的弟子有幾人?」

道君一怔,「七人。」

「你最中意哪個?」

「老大和小七都不錯。」

「我有二十四名親傳弟子,在冊的更是不計其數,但能有雲天涯這般資質的卻無一人。」

道君看看孩子,「他就不錯,師兄若讓他做了二十五,傳承自然有序了。」

「我也想過,可你我站在這個位置也已多年,雲海,你真的沒有想過,值不值得讓他們還像我們這樣再折騰一遍?」

雲海是道君的本名,但有好多年沒有人叫過了。

這一聲雲海就如他剛才叫出來的那聲師兄,陌生而感慨,一語無它,卻已道盡了滄桑!

「難為師兄還記得這名字,當年在雪原,也只有你我獨處時,師兄才這麼叫。」

「都過去了,現在,這孩子,我只想他能做個自由自在的人,能活的輕鬆,出了什麼事兒,能有人照拂一二,不要像我這樣,過的這麼累。」

道君動容,繼而喊道,「雲天涯,以後這孩子你要像對待師弟一樣對他,記住!」

一直垂手立在道君身後的雲天涯躬身道,「弟子謹記。」

「聽說師兄在島城開了漁禁,可是要送塔院的弟子入東海?」

「無瞳這次擺明了要和我魚死網破,我塔院九千弟子,總不能都跟著我陪葬吧!」

「師兄,這事我也有一份。」

「呵呵,我若不知,又豈會在這種時候到你這裡討一杯酒喝呢?」

「我絕不跨過回龍灣,望師兄也能體諒我的難處。」

「無妨,喝酒只是私誼,有些事卻關乎家國的大義。」

「師兄豪氣!」道君轉而對伺候的弟子說道,「換大碗。」

李有志道,「早該如此。」

兩隻青花的大海碗擺在了面前,酒很快倒滿了。

「師兄,這碗酒我們敬一敬自己可好?」

「好。來。」

'呯',兩隻碗碰到了一起,兩碗酒被狂飲而下。

孩子好奇的看著二人,不是說這就很稀有嗎?怎麼喝的這麼浪費,光順著臉頰鬍子流出去的,這麼也夠剛才的酒杯裝好幾下了?

孩子不理解,也想不通,便低下頭繼續吹花生米,呼呼呼。

盤中的那層青光突然不見了,孩子撿起那顆開花成兩半的花生米,捏到一起,丟進了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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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仙幾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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