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這個聖誕，有驚喜，有溫暖，所有的美好都會不期而遇。

冬夜的寒風讓蘇晴知不再有任何想法，她收緊領口，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鍾宇珩幫她把衣服上的帽子帶上，牽起她的手往酒店方向走去。

「你的手怎麼冰成這樣？」剛牽上她的手，鍾宇珩的臉上瞬間布滿黑線，這哪裡像手啊？簡直是冰塊。

蘇晴知不以為然，隨意應道：「我一到冬天，手就冷冰冰的，習慣了。」

鍾宇珩看著她，真是一點火氣都發不出來。所有的怒火，最後都會化解成一聲聲嘆息。

蘇晴知整個手被他牢牢地握著，也不知道是他的手變冰了，還是自己的手變暖了。

到酒店，前台的小姐姐，視線就沒離開過鍾宇珩身上。蘇晴知絲毫不意外，在醫院有護士青睞，在學校有女同學青睞，已經見怪不怪了。

她更好奇的是，一般國家運動員不都是有宿舍公寓之類的，怎麼會要住酒店呢？環視一下大堂環境，還挺豪華的，估計價格比便捷酒店會貴上一些。

「小短腿，身份證給我。」

「背包最外那層，自己拿。」

話音剛落蘇晴知就後悔了，身份證上的照片是高中拍的，雖然說不上難看，但是怎麼說也是證件照。

想攔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鍾宇珩拿著身份證在她眼前晃了晃，強忍笑意遞給了前台小姐姐。

「該死的！」蘇晴知氣的直咬牙，鍾宇珩忍不住一樂，隨後從口袋裡掏出自己的身份證，遞到她手裡，回身和前台小姐姐繼續辦理手續。

蘇晴知拿著身份證，心裡更加不平衡了。這傢伙的證件照拍的還挺好看，是故意來氣她的吧？但很快她轉移了注意力，這傢伙的生日竟然在元旦節。

鍾宇珩已經辦理好入住手續，順手從她手裡抽回自己的身份證。牽著他徑直的走向電梯口，前台小姐姐的視線一直跟到電梯口。

蘇晴知看著電梯門緩緩關上，忍不住咂咂嘴，酸溜溜的說道：「果然長得好看走到哪都有關注，剛剛那小姐姐簡直想把你吃了。」

鍾宇珩按下電梯樓層，回過身捧著她的臉，俯身親上她略發蒼白的唇。這突如其來的親吻，讓蘇晴知都忘記了掙扎，看著這張靠的很近的臉，聞著他身上淡淡的香氣。

蘇晴知任由他溫潤熾熱的唇緊緊壓迫，她感覺到自己的身子不由的軟下來。直到電梯打開，鍾宇珩才放開她，嘴角微揚在她耳邊說了一句：「你再亂說話，我先吃了你！」

電梯門打開，鍾宇珩拉著行李走了出去。蘇晴知還傻傻的愣在原地，要不是電梯要關門了，她還不知道走出電梯。

鍾宇珩打開了房門，放下了行李。蘇晴知仍舊沒反應過來，和他四目相對時臉刷一下就紅了。

「你休息吧，我出去一趟。」鍾宇珩沒有發現她的異常，他放下行李，轉身就出去了。

直到房門確定被關上，蘇晴知一溜煙衝進了衛生間，對著鏡子里的自己各種的抓狂。她捂著自己發燙的臉頰，強行讓自己不去想剛剛發生的事情。

可是，她又忍不住撫了撫還有餘溫的唇...

窗外的雪似乎沒打算停的樣子，整個城市被覆上一層白衣。路上已經看不到什麼行人了，只剩街角還剩零星一兩個小販，賣著烤紅薯烤冷麵之類的。

蘇晴知洗了個熱水澡，身子也不再冷冰冰的。手機也終於充上電，她從背包里把電腦拿出來，掀開了被子就躲了進去。

剛才整個人綳著時還不覺得，現在一放鬆下來，房裡溫度一上升，她開始覺有些頭昏腦漲的。床頭柜上的紙巾，一張接一張的抽著。原本想整理一下拍攝資料，但是眼皮越來越沉重。

她隨手將電腦往床上一扔，蜷縮在被窩裡，不一會兒就睡著了，還帶著些許厚重的喘息聲。

冬天的夜晚漆黑而漫長，雪下了整整一晚上。直至天微微亮時才停的，因為內外溫差很大，窗戶上結了一層冰花。

蘇晴知一直在發冷汗，突如其來的感冒弄得她整晚都沒睡好。天才剛亮，她就醒了。她拍了拍沉重的腦袋，試圖想讓脹痛感能減輕一些。

一旁的手機響了，這一大早的會是誰呢？她將臉埋在枕頭裡，手四處亂摸著手機的位置。

「喂...」聲音有氣無力的，鼻音特別重。

「你感冒了？」

「應該是吧！不用擔心，我再睡會就好了。」

「昨晚我就該讓你起來把葯喝了，開門！」

這聲「開門」，聽著並不像是從電話傳出來，更像是從門外傳來的。蘇晴知以為自己出現幻聽了，直到敲門聲響起，她才知道自己沒幻聽。

她拖著無力的身體去把門打開，鍾宇珩抓起她的手立刻回到房間里，他手裡還提著樓下剛買的早點還有一盒昨晚買好的感冒藥。

「蘇晴知，你是豬嗎？」看著她現在這副樣子，就想著她這一路的奔波，心裡一陣惱火，也不知道是在氣什麼。

蘇晴知現在啥想法都沒有，也無力反駁他。她回到床上，掀開被子直往裡鑽。直到鍾宇珩端著葯走到床前，她才又慢悠悠的爬起來，接過杯子，悶頭喝著。

鍾宇珩看著她略微發白的臉，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又摸摸自己額頭，說道：「有點燙，喝了葯好好睡一覺。」

蘇晴知無力的點點頭，三兩口喝完了葯。杯子遞還給了他，整個人癱在床上。

她越想讓自己清醒一些，腦子就越昏沉，眼皮也越來越沉重。她感覺到鍾宇珩在幫自己掖被子，但很快她就陷入了昏睡。

……

蘇晴知這一覺睡醒已經是下午，睜開雙眼，房裡空無一人。她努力回想著早上的事，只記得鍾宇珩來過，之後發生了啥都不太記得了。

她伸手扶額時，才發現自己的額頭上還貼著退熱貼。吃了葯睡了一覺，整個人精神了很多。

她掀開被子雙腳剛落地，床頭柜上的手機振動了一下，是鍾宇珩發來的微信。內容是簡單的幾個字：「你醒了嗎？」過去的四個小時里，鍾宇珩發了三回。

蘇晴知盯著手機傻笑了一會，她將手機放回了原位，走進了衛生間。

酒店大堂里，六七個年輕人正圍著交談。酒店在還停著一輛大巴車，車旁也零星站著幾個人。

「哥，我們等會就要去機場了。」吳小傑已經耷拉著臉一整天了，他們要去歐洲集訓了。因為禁賽關係，這次集訓名單里沒有鍾宇珩的名字。

鍾宇珩雙手插在褲袋裡，很坦然的點了點頭，沒出聲。看著吳小傑這副模樣，幾個人都忍不住打趣他。談笑間，有個女生捧著很精緻的盒子，從酒店外走了進來。

葉凡先留意到，用手肘撞了撞鐘宇珩。後者順著他挑眉的方向看去，原本淺笑的面容瞬間消失，變回了嚴肅的模樣。

看著鍾宇珩變臉變得如此之快，葉凡湊到他跟前低聲說道：「好好和人說兩句，看得出這些年來她一直喜歡你。」

鍾宇珩擺出一副性冷淡的面孔，說道：「和我有什麼關係？」

「你就算對人沒意思，也委婉點說，別傷了人家的心。男人，要懂得憐香惜玉。」葉凡一本正經的說道

「沒意思還要委婉？」

「……」葉凡咽了咽口水，一臉的無奈。

邱彤彤是國家女子擊劍隊的隊員，成績一直以來都屬於很平穩的狀態。國內賽成績很亮眼，但是一到國際賽事總會拉胯，這也是讓教練特別頭疼的地方。

邱彤彤走到鍾宇珩跟前，葉凡很識相的走開了。她雙手遞過盒子，卻不敢直視他，只能害羞的低著頭說道：「宇珩，等會要去機場了，這個是我親手織的圍脖，送給你的。」

正好，遠處有個看戲的身影，咂咂嘴道：「臉紅？看樣子是在表白，可以啊！」

只見鍾宇珩瞥了一眼禮盒，將視線轉移到別處，淡淡道：「我不需要，你自己留著吧！」

邱彤彤微愣，強裝著鎮定：「那個...天氣冷，注意保暖。」

「不勞你費心了！沒事的話請把心思放在訓練上，快比賽了。」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拒絕，臉上多少也掛不住。面對鍾宇珩的冷漠，邱彤彤紅著眼眶，強顏歡笑道：「那…那…沒什麼事我先出去了，剛剛杜指導喊我來著。」尾音都還沒落下，邱彤彤轉身快步的離開了。

謝凡搖了搖頭，嘴上卻罵著，鍾宇珩不識好歹、不食人間煙火、不是個人。高增在一旁說道：「我覺得沒什麼毛病，如果不喜歡何必給人家機會。」

吳小傑到底還是年輕，一臉不解的看著所有人，挨個詢問什麼意思。大家「唉」了一聲，都不想理會他。

鍾宇珩看了看時間，又打開微信看了看，心想這小短腿怎麼還沒醒。難道吃了葯，不見好轉？

正想著要不要上去看一眼，就聽見身後的葉梵谷喊道：「你，沒錯，就你！你不是那天那女孩？行啊你，都追到這來了。」

蘇晴知看著葉凡大吃一驚的模樣，極度不屑，翻了個白眼直接無視略過了他。吳小傑也認出來了，彷彿看到了什麼很可怕的事，驚慌失措的指著她，半天說不出話。

鍾宇珩回身瞥了一眼，立刻走了過去，說道：「你醒了怎麼沒給我發信息？」

她晃了晃手機，微微笑道：「剛想給你回，出了電梯就看見你了。」

其實潛台詞是想說，剛剛那一幕她全看到了。

鍾宇珩點了點頭，隨後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淡淡道：「還好，退燒了。」

謝凡邊起鬨邊圍了過來，調侃道：「鍾宇珩，行啊你！我才說你不食人間煙火，原來你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吳小傑見狀也屁顛屁顛圍過來，說道：「哥，原來她真的和你認識啊？那天晚上我和凡哥還以為…」

鍾宇珩定睛一想，打斷了吳小傑，質問道：「那天就是你倆讓她在大雪裡凍著？」

謝凡和吳小傑不約而同的咽了咽口水，心想完蛋了。謝凡用笑聲掩蓋了慌張，笑道：「這不，次數多了，自然就歸為一類了嘛！」

這倒也沒錯，之前奧運會後那段時間，時不時總會有女生跑到基地門口，用各種理由借口就想溜進去。

吳小傑靈機一動，跑到蘇晴知身邊，用著撒嬌的語氣喊道：「嫂子…」

蘇晴知差點被口水嗆死，連連打斷：「等一下！我不是你嫂子，我叫蘇晴知。」

鍾宇珩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用手按著吳小傑的腦袋直接就推開，嘴裡還說了句：「你站遠點！」

高增全程像個看戲，他終於也忍不住說了一句：「怎麼，不打算介紹介紹？」

鍾宇珩看了身旁的人一眼，有些不自然的說道：「她叫蘇晴知，是我…朋友。」

「朋友？」謝凡這傢伙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大，鍾宇珩也沒有理會他的質疑。

突然，杜建國在門口朝鐘宇珩招了招手。他轉頭對她說道：「我過去一下，等會帶你吃飯。」

蘇晴知笑而不語，點了點頭，看著他走出了酒店大門。謝凡見鍾宇珩走遠了，和吳小傑一同圍了上去。吳小傑就像個弟弟，特別的可愛，黏在她身邊，一直問這個問那個。

「嫂子，你是在哪和我哥認識的？是我哥追的你嗎？」

「我說那天鍾宇珩那傢伙在休息室打電話，笑的叫那個春心蕩漾，我認識他那麼多年還沒見過他笑成這樣。原來是你....」

「你們倆別把人家小姑娘嚇壞了...」

蘇晴知尷尬的笑了笑，並沒有搭理他們。她時不時望著玻璃門外的鐘宇珩，只有一個想法，她非常的餓，現在只想吃東西。

片刻之後，隊員們陸續上車了。謝凡推著行李箱，來到鍾宇珩身邊，把手搭在他肩上，小聲說道：「鍾宇珩，把她微信名片推給我。」

鍾宇珩眉頭一皺，甩開他的手還不忘補上一腳。謝凡一個扭身躲開，得意的說道：「沒踢著，氣不氣。」

「還鬧，麻溜的，給我上車！」此時杜建國已經背著雙手站在謝凡的身後。

謝凡很無趣的瞥了杜建國一眼，朝鐘宇珩招了一下手，說：「兄弟，走了！」

鍾宇珩點頭示意了一下，看著眼前他們一個個走上大巴車。杜建國也走到他面前，語重心長的說：「趁這段時間給自己好好放個假，年後暫時留在省隊訓練，其他的，再等通知！」

他沒有出聲，只是微微點了點頭。車上的幾個傢伙隔著車窗玻璃，各種鬼臉玩笑。簡直看不下去，他移開視線，卻看到了邱彤彤正打量著蘇晴知。他牽過蘇晴知的手，問道：「餓了嗎？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蘇晴知「吃好吃的」這幾個字時，雙眼瞬間放大，連連點頭。她已經餓的不行了，一整天就喝了兩杯水。

「走吧！」

兩個人並肩齊行，蘇晴知看著自己被牽的緊緊的手，心裡忍不住的雀躍。可是仔細想想，兩個人好像誰也沒有挑明，就這麼莫名其妙的。

鍾宇珩發現她正在看著自己，停下了腳步，問道：「怎麼了？」

蘇晴知突然撅起小嘴，酸溜溜的說道：「我都看見了，那女孩向你表白了。」

「你看見了？」鍾宇珩有些意外，不過看著她吃醋的樣子，內心一陣竊喜。心想，小傢伙吃起醋來還挺可愛。

蘇晴知點了點頭，雖然面不改色，可是心裡就是莫名失落。況且他現在還牽著自己的手，這是什麼意思嘛！

見對方遲遲不做答，蘇晴知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說道：「走吧，去吃飯，晚點我有工作要處理。」

「工作？」

「對啊，不然我來北京幹嘛，我家又不在這裡。」

「真的？」

「對…對啊...」

面對鍾宇珩的質疑，蘇晴知明顯的底氣不足。還沒等別人拆穿，她自己就先露餡了，此刻只想快速逃離現場。鍾宇珩咧嘴一笑，伸手把她抓了回來。

「想聽聽我拒絕的理由嗎？」鍾宇珩沒等她回答，便俯身，親上她略顯蒼白的嘴唇。

相比第一次的驚慌失措，這一次蘇晴知依然不知所措。

似乎有些話，還沒說出來，就已經有了答案。

倆人相擁在夕陽下，一輛大巴車從身旁緩緩駛過。蘇晴知才回過神，輕輕推開了鍾宇珩，捂著嘴說道：「完了，感冒要傳染給你了。」

鍾宇珩邪魅一笑，語氣中帶著一絲痞意：「如果是你傳染的，我不介意。」

蘇晴知刷一下就臉紅了，肚子也跟著叫了，她一臉委屈道：「我們去吃飯吧！我好餓！」

這一次，鍾宇珩順其自然的牽過她的手，問道：「想吃啥？」

蘇晴知皺起眉頭思考了一會，說道：「吃些不乾不淨的吧！」

鍾宇珩一愣，回頭看著她：「不乾不淨？」

「就是不要那種豪華大餐廳什麼的，找那種小店，有煙火氣的地方。」

「看不出來，你還挺會吃。」

「那當然，只會這點本事了。」

天色漸暗，鍾宇珩帶著她來到一家像說的那樣，沒有招牌，但是充滿市井煙火氣的小店。在一片老舊的住宅區里，店面不大，桌子都擺在門口。泛黃的門窗和老舊的鍋爐，無一不訴說著歲月。

雖然舊，但是衛生打掃得特別好。店老闆是個60歲左右的小老頭，很熱情的迎接他們，畢竟都是老熟人了。

鍾宇珩帶著蘇晴知在門外的桌子坐下，和老闆說道：「老張，來兩碗炸醬麵，再來份羊雜湯和份拍黃瓜。」

「好嘞，您先坐會兒，馬上來！」說完，老張回身就到爐子旁忙碌起來。

蘇晴知四處觀望著，好奇地問道：「你怎麼找到這個地方的？」

鍾宇珩抽了張紙巾，把檯面擦了一遍，邊說道：「剛進國家隊那會兒，哪也去不了。偶爾有一天半天的假期，也不知道去哪。那時高增身為大哥，就帶著我們來這裡吃炸醬麵。這裡的炸醬麵味道真不錯，你等會可以嘗嘗。」

蘇晴知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滿懷期待的看著老闆忙碌的身影。

「羊雜湯你喝吧？」鍾宇珩突然問道

「喝，我除了不吃番茄不吃魚，其他都吃。」

「還挺挑食，難怪腿短。」

「你才腿短...」

蘇晴知嘴上雖然反駁著，但臉上依舊是笑容。看她眯著眼的笑顏，鍾宇珩伸手撩開了她嘴角的髮絲。

「炸醬麵來咯！」

正好，老張端著兩碗炸醬麵，快步走了出來。不一會兒，羊雜湯和拍黃瓜也上桌了。

鍾宇珩拆開筷子，正拌著跟前那碗面。蘇晴知拿著手機拍了張照片，光看著就已經流口水了。

他將拌好的炸醬麵遞給了她，自己重新拌。蘇晴知欣喜不已，接過後就狼吞虎咽的吃起來。羊雜湯也盛好放在她面前，一口湯一口面，沒有比這一刻更愜意的了...

最撫人心還屬那市井煙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