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李畢夜談韓美道恩情
且說王澤鳳陵郡前日不移影,橫戟立馬不過半個時辰內連挑鳳陵一十二將。韓美終聽從李畢建議,上書求援,急喚名小校火速飛馬報於朝廷,傳令緊閉城門只等許奉大軍回援。
是夜,王澤夜不能寐,正於帳內挑燈看劍。突聽得兵卒來報,韓美差人飛馬求援一事。遂如釋重負,心中大喜,「果不出大將軍所料,計成矣!」當即傳令營內千餘兵卒備好弓弩,每人備箭百餘發,出營夜襲。
丑時至末無月無星,唯有枯草叢中蟲聲啁啾。
王澤趁夜引千餘弓弩步兵悄然摸至鳳陵城下,抬眼望見城樓上燈火通明,守城衛兵卻未見得。正暗疑惑恐遭埋伏,突聽那城樓處傳來陣陣觥籌嬉笑,遂釋然嘆息,「若不是大將軍有令,依照此等布防,今夜必可奪城而歸!」
遂抬手,勒令千餘兵卒箭上弓弩,待裝完畢,當即果斷垂手,只見千餘弓弩沖著城樓齊射。一發弓弩十箭,千餘弓弩備箭百發,頃刻間箭矢雨下,鳳陵城上擂鼓喧噪,一片哀嚎。
未等敵軍整備s還擊,王澤所部百發齊射完畢,遂令退軍歸寨。
聽聞王澤夜襲城樓,韓美當即召李畢堂內商議。
「那廝欺我!白日里斬我十餘將,知我城中現已無將可派,竟然率部今夜突襲,至使我軍損傷不少!」
見韓美怒氣沖衝來回踱步,李畢拱手作揖道,「王澤固然可恨,卻也不過襲而未攻。明知城內已無將可派,卻自發完弓弩便即歸寨,未有絲毫攻城奪郡之意,著實蹊蹺。」
「哼!」韓美聞言怒甩袖袍斥道,「我還得感謝他王雲覆示威不取城郡之恩否!」
「非也!」李畢眼見韓美怒斥,慌亂間彎腰進言,「鳳陵空曠,無險踞守,加之城內已無守將。王澤卻襲而不攻,莫不是忌憚陳昂(字曼寧)虎威?」
「曼寧?」韓美停步,若有思慮道,「曼寧雖然明日將歸,但他的武藝你我自是知道的,恐也不是王澤那廝敵手。那廝不該忌憚才是啊!」
「太守聰慧!」李畢笑著彎腰作揖,「王澤雖然驍勇,但其背後南大營主帥韓昱才是大敵!今夜王澤襲而不攻,恐是奉了韓昱將令。我素聞韓昱人鬼難測,狡黠多計。只恐對我鳳陵乃至越國還有大禍!」
「哼!」韓美大喝,「聽聞那韓昱不過二十五六年紀,弓馬騎射樣樣不行,還是個病秧子,南大營不過十萬餘眾,如此娃娃有何可懼?」
「非也!」李畢突然神色嚴峻,「傳聞那韓昱雖不善弓馬騎射,但自靠一本《軍師祭酒策》統領南大營,傳聞此乃奇書,得者自可安天下!唯恐其狡詐!」
「放屁!」韓美嗤笑,「什麼『得其者可安天下』這類,皆不過爾等腐儒搞出來的鬼話!為的不過是抬高爾等名望身價,好讓天下人對汝等懷有敬畏之心!一如當年『卧龍鳳雛』之鬼話!如若真有可以如此輕便取天下之法,那中原何苦歷來戰亂不得休?」
李畢冷笑,道,「太守豈忘了文相定之死乎?」
聞聽此言,韓美突覺堂內陰風陣陣,背脊冷汗,怒斥道,「你我皆深受國恩,名若(李畢)休得胡言亂語!」
「太守贖罪!」李畢拱手嘆道,「李名若本南山縣一山野村夫,數年前土匪來襲血洗村落,一家老幼幸得太守救命得以倖免。名若更承蒙太守不棄卑賤,拜為衙內參謀,名謂下屬,實為知己。此等大恩如何能忘?」
見李畢談及心事,韓美覺鼻間酸楚,疑惑聞道,「多年前的事情,我都快忘了,名若今日為何談及啊?」
「太守遺忘,名若怎敢忘卻此等救命大恩?吾之所命非越國,而於太守所賜。但,自覺沒有經天緯地之才,常恨不能助太守成就名望。但,此生唯一所求,護太守無恙,此生……足矣!」
「胡說!」韓美斥責,「我這一郡太守乃國家所賜,恨不能報陛下之恩。名若即感念我恩,當與我共報國恩,回饋陛下!此等胡話莫言再說,如若陛下聽見,當誅我三族!」
「我豈可不知?唯嘆太守之忠……」李畢苦笑著搖頭哀嘆,「越國忠誠誰人可比文相定?忠如他文相定之下場,韓昱不過略施反間計,陛下便夷滅九族!我等皆知陛下性情,今日已然大敗,就算許奉大軍大軍回援助陣退敵。陛下也不會感念太守守城之忠,面對王澤千餘人馬竟折了全部將領,罷官流放已算聖德。只恐非滅族人而不可平陛下之怨氣!」
「放肆!」韓美聞言,於腰間抽出佩劍,指著李畢,厲聲喝罵道,「你真當我不敢殺你嗎!」
李畢未有慌亂,唯有眼裡噙滿淚水,恭恭敬敬的彎下腰,作了一揖,「太守就算即刻殺了我,名若亦無怨。此有三計,也許可助太守報國恩,保鳳陵!」
「何計?」韓美抽劍入鞘,
「上策:王澤驍勇,但自視甚高,今夜又贏得一陣,必然驕兵鬆懈。此刻我親赴敵營,以三寸之舌興許能說動王澤退兵,如若不然,我手持匕首找準時機,誓與王澤同歸於盡。屆時與我火號為令,太守親自引軍殺入大營;中策:依舊閉城,待到明日陳昂回城,令其死磕王澤,即使退不了王澤,也不至於如此無將可派的窘境;下策:堅守不出,等到陛下調令前線許奉大軍回援。」
未加思索,韓美當即令到,「上策不可,王澤絕非庸人,汝不是其敵手,更何況太過冒險,如若王澤斬殺你,我這鳳陵城定然頃刻間萬劫不復。我觀中策上可,下策最為明智!如此,堅守不出,死守鳳陵!」
「可是……」李畢道,「如若上策,計成。太守興許能夠被陛下寬恕罪責,一家老幼得以倖免。而若以中下之策,就算退敵,太守只恐性命不保!」
「名若!」韓美抽劍,厲聲大喝,「我敬你為知己!如若再敢胡言污衊陛下,當如此案角!」言罷,韓美劍砍堂前奏案一角,未等李畢多言,急忙勒令門口兵卒將李畢架出署衙。
李畢深知韓美已然下定決心,遂不再多言,對身旁兵卒道,「我自己會走,不勞二位!」隨即,對堂前怒氣沖沖的韓美,道,「太守放心,無論何種決定,名若定當誓死相隨!」
言畢,徑直離開鳳陵暑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