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矛盾
「你」
蔣雲山頓時語塞。
馬玉關的這番言論,可以說是伶牙俐齒、咄咄逼人,字字句句都充斥著毋庸置疑的鐵證,就算是蔣雲山心裡頭明知道他馬玉關就是想要藉機生事,想要王小川背這個黑鍋,但他還是拿不出任何可以反駁的理由。
畢竟,懷疑永遠都沒有我們看到所謂的「事實」有力度,社會上出現那麼多的冤假錯案,在本質上其實跟上述的「事實」有著密切的關係。
蔣雲山沉默了,那堆積在心裡頭沉重的挫敗感,要比剛才醒來的時候還要強烈萬分。但他並沒有放棄,甚至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那就是拼了這條老命,即便是王小川已經被定罪,那他也一定要把這個案子給查的水落石出,替王小川洗脫冤屈。
蔣雲山堅信王小川是無辜的,就演算法醫已經確定這倆人確實發生了性關係的這個事實,但在主觀意圖上,王小川對蔡甜甜也構不成強姦罪!
「有第三人,這個案子肯定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第三人,她到底是誰?她在哪兒?」
蔣雲山默默的嘀咕起來,手機並沒有掛斷,所以這些話自然而然就飄進了宋局還有馬玉關的耳朵里。
為了能夠抓緊對公安部有個交代,以及跟蔣雲山的個人恩怨,馬玉關還是堅定不移的支持零口供結案,但宋局長那邊倒是稍微鬆了一些口風,就聽他說:
「雲山那,從兩千年九月你來局裡到現在,我是看著你一步一步成長起來的,你是咱們局裡破案率最高的幹警,我相信你的懷疑都是對的。」
話於此,宋局長嘆了口氣,接著說道:
「你是老警員了,深知死了一個當紅女星的影響究竟有多麼惡劣,你也要理解警局的難處嘛,這樣吧,咱們折中一下,現在的時間是早晨六點半,我就再給你十二個小時的時間,如果你在這段時間裡真能找到決定性的證據,證明王小川真是被冤枉的話,那我就算是去省廳、去省委辦公室,也一定要把案子的偵破期限給延長,反之的話」
話到此處,宋局長就不再往下說了,身在職位十幾載,大家都算是過來人,如果犧牲一個人真的能夠保住一個集體的名譽以及平息民眾的憤怒,那麼對於這個人的犧牲,還是很有必要的,只是對於王小川這個當事人來說,真的是太不公平了!
在蔣雲山的思想認知里,他對「公平」這兩個字一直有著自己的詮釋和理解,他把「公平」給當做一幅沒有生命的畫卷,可能只有在畫紙上,那對象徵著平衡的天平,才不會刻意偏移吧?
想到這些以後,蔣雲山的心裡就特堵,可不管咋說,他也算是給王小川爭取到了一絲希望,所謂聊勝於無,他堅信自己在十二個小時里,一定能夠找到突破性的線索,證明王小川的無辜。
眼下對於蔣雲山來說,還是有很多事情要做的。
既然他已經開始懷疑這個案子裡面還有一個存在的第三者,那如果她真的是一個「人」的話,那她就一定不會憑空消失的無影無蹤,那麼在案發現場,他就一定能夠找到那個人存在過的痕迹。
還有就是,他打算向局裡申請對蔡甜甜進行二次屍檢。
由於上次蔣雲山錯過了案子的最佳偵破期,以及法醫直接在蔡甜甜的體內提取到了王小川的體液,所以他們就忽略了對蔡甜甜屍體表面上形成的那些生前傷,做一次系統化的痕迹對比的這一環節,這是粗心的,同樣也是不負責任的。
還有最後一點,王小川曾經在詢問筆錄裡面說過這樣一句話:
蔡甜甜用紙杯給我泡了一杯咖啡,我本來是不打算喝的,但她實在是太熱情了,我就不好拒絕,就當著她的面兒喝掉了咖啡,而後,她就讓我坐在沙發上陪她嘮了一會家常,她挽留我的理由讓我沒辦法拒絕,她說她被人恐嚇,覺得好害怕,我沒辦法,只能坐在沙發上陪她,可嘮著嘮著,我就感覺有些頭昏,而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直到第二天早晨被發現,我才知道蔡甜甜竟然裸著死在了我的身邊.
王小川說的這些話,包含了大量的生活細節。
拋去那個「丟失」的咖啡杯先不說,目前,警局很有必要給王小川做一次嚴格的血檢,查一查他的血液裡面到底有沒有「安定類」藥物的殘留,如果情況允許的話,他更是希望能夠提取一些王小川胃裡的容物,如果能夠找到「咖啡因」的話,那麼王小川當時給出的那些口供的真實性,就基本可以確定了。
「哎,時間已經過去了二十八個小時,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在小川的血液里查到線索了,死馬先當活馬醫吧。」
做好打算,蔣雲山就拿出手機,給負責這起案件屍檢的法醫、自己的妻子夏楠打個電話問問。
蔣雲山一直把王小川給當做自己的接班人來培養的,作為王小川的師母,夏楠同樣相信王小川是無辜的,並且對這個案子也是格外的上心。
只不過,當她聽到蔣雲山要給王小川做血檢來檢查藥物殘留以後,她便無奈的嘆口氣,說道:
「老蔣啊,那杯咖啡里如果真的摻入了安眠藥的話,那小川攝入那些藥物的時間已經超過三十個小時了,基本不可能查得出來了!」
「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了?」
蔣雲山不氣餒,夏楠就在電話里「嗯」了一聲,道:「確實沒有那個必要了!」
「不過嘛我雖然沒辦法在活人的身上找線索,但死人永遠都不會說謊!」
話鋒一轉,夏楠竟然在電話裡頭咯咯笑了起來,聽起來還很開心,沒把蔣雲山給氣死。
自己的老婆什麼都好,就是這心哪,太大了,眼下都火燒屁股了,她竟然還能笑的出來,雖然蔣雲山清楚是她找到線索才笑的,但還是覺得是在浪費時間。
「你可別笑了,趕緊告訴我,你到底發現啥了。」
蔣雲山不耐煩的督促著,如果此刻這倆人是面對面的話,他都能想到自己肯定會招來一個大白眼。
「算了算了,你這人還真沒勁!」夏楠嗔道:「是這樣的,我昨晚給蔡甜甜做了一次葯檢,結果剛剛出來了,我發現她在生前曾經服用過大量的『曲唑酮』,這應該算是一條突破性的線索吧!」
「你的意思是說,蔡甜甜在死亡當晚,服用過曲唑酮?!!」
蔣雲山把詢問變得更加的嚴謹,而後夏楠說道:「確實是這樣的,曲唑酮是一種非典型抗抑鬱葯,有著強烈的鎮定和安眠作用,不瞞你說,蔡甜甜在生前攝入的那些藥量,足夠可以讓她陷入沉睡了,那麼我問你,一個人在死亡當晚曾經就服用了曲唑酮而沉睡,她又怎麼可能給小川再打電話讓他幫忙去買同樣的葯?這豈不是自相矛盾嗎?咯咯!」
聽得出來,夏楠對於找到這條線索,顯得格外的興奮和開心,但蔣雲山卻微微的搖了搖頭,說道:
「你這個推論還是不嚴謹,你別忘了,蔡甜甜吃掉的那些曲唑酮,也可能是王小川逼迫她吃下去的也說不定,畢竟我們並沒有在案發現場找到小川帶過去的那盒曲唑酮,這個問題是需要求證的!」
「蔣雲山你有毛病吧?按你話里的意思,是說小川就是兇手了?」
夏楠頓時發火了,說他王小川不是兇手的也是蔣雲山,這得到線索了,又開始懷疑葯是王小川逼迫蔡甜甜吃下去的,有那個必要嗎?
蔣雲山急忙解釋:「夏楠,你誤會我的意思了,破案就是這樣,求證的越多,最後越能證明小川是清白的,這一點是堅決不能馬虎的,而且我們沒有在現場找到那盒曲唑酮,這很可能會成為一個關鍵性的證據!!」
「哦對了,有件事兒我想跟你求證下。」
蔣雲山急忙轉移話題,壓低了聲音:「你說,這人如果吃過安眠藥陷入深度睡眠以後,還會起那種生理反應嗎?」
「不會主動起生理反應的,不過要是在劇烈的刺激下,是依舊可能起那種生理反應的,因人而異!」
夏楠態度清冷的哼了一聲,有些嗔怪的說道:「你難道忘了,咱倆剛結婚那會兒,下窯縣發生的那個滅門案的時候.」
「停!我明白了,記得給蔡甜甜屍體上的傷痕做一次嚴格的抓痕比對,掛了!!」
還沒等夏楠把話給說完,蔣雲山就趕忙把手機給掛斷了。
那件事也算是他們兩口子之間的一個私密回憶了。
當時小兩口剛結婚,你儂我儂的,可偏偏卻發生了滅門案,蔣雲山在連續高強度工作過後,弄得神經是高度亢奮,明明很困,可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覺。
夏楠當時給他吃了兩片安眠藥幫助睡眠,可睡著睡著,蔣雲山總感覺自己的下身很難受,可卻無論如何也醒不過來,還以為自己在半夢半醒之間,做了個春夢呢!
可當他醒來的時候才發現啊,原來是自己那可愛漂亮的小媳婦,趁著自己睡著忽感空虛寂寞,在那裡調皮的挑逗他呢!
每每想到此事,蔣雲山就窘迫萬千,老臉一紅,只不過這一次對他來說,他卻如同醒胡灌頂,彷彿在黑暗中抓到一片光明一般,點亮了他昏暗的心田。
「現在假設一下,如果小川真的不是兇手,蔡甜甜同樣在死前吃了大量的曲唑酮,那麼這倆人當時應該全都是昏睡的狀態,兩個全都昏睡的人,是不可能主動發生性關係的,但夏楠卻在小川的身上發現了蔡甜甜的分泌物,這隻能是說.小川當時身處的狀態,應該跟我當年的那件事差不多,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小川應該沒有真的和蔡甜甜發生性關係,蔡甜甜體內之所以有小川的精液,應該是現場的第三者灌進去的.」
想到這一點以後,蔣雲山就打算先去拘押室,跟王小川當面求證一下,可剛轉過身,辦公室外的走廊里就傳來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