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喜歡與否與她無關
「你還好嗎?」
溫孤齊那雙看人自含情的眼睛,只要一笑,便分外勾人,哪怕沒有這個意思,但凡含笑看人,總給人一種他很深情的樣子,總能讓人誤以為他喜歡自己。
而如今,江若弗這麼對著江蘭潛一笑,江蘭潛便生了錯覺,只覺得眼前的男子,似乎是在與她眉目傳情。
江蘭潛從前亦未曾見過生得這般好看,俊美得如神祗的男子。
更何況,眼前這位公子,剛剛救了她,替她開解了罪名。
他那雙濃墨暈開的眸子里,倒映著小小的她。
好像,也只有她一般。
江蘭潛心跳如雷,結結巴巴道,
「我…我還好。」
江若弗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只以為江蘭潛的結巴是因為被嚇的。
便出言安撫道,
「今日是我二弟未能分辨是非,誤會了你,江小姐,我代他向你道歉。」
江蘭潛忙道,
「不礙事的。」
「到底只是誤會一場。」
「只是……世子?」
江若弗還未答話,陸丹若便拉住了江若弗的衣袖,盛氣凌人道,
「是啊,我表哥是現如今最得太後娘娘和陛下青睞的陳王世子,出身優渥,身份尊貴異常,不是什麼人都能輕易攀附得上的,什麼中大夫江伯啟,別說二公子沒聽過,我也是沒聽過的,更別說我表哥了。」
陸丹若的敵意很明顯。
今日陸丹若一身紅色的流仙裙,層層牡丹疊綉,絲線隨光而改澤,壓裙的玉佩和東珠更是華貴異常,頭上的首飾也是貴重非尋常物事。
加上她眉目明艷,盛氣凌人,一下子就將江蘭潛壓了一頭。
江蘭潛聽著陸丹若的話,她的眼神凝在江若弗臉上頓住,卻又忙低下頭,不敢再看。
……陳王世子?
原來,這就是陳王世子,是父親費心鑽營接近,是令大夫人和江抱荷趨之若鶩的人。
陸丹若的話在江蘭潛腦海里徘徊。
陸丹若都未曾察覺自己話中的錯誤。
可江蘭潛卻注意到了,
照眼前這位姑娘所說,眼前人是陳王世子,那麼,中大夫江伯啟確實是入不了眼的。
可是,世子偏偏就知道她。
剛剛還直言她是中大夫江伯啟的女兒,而且還刻意相助。
為什麼?
難不成…難不成?
江蘭潛的耳根忽然燒起來,世子…是有意的。
他留意過她,所以認識她,所以不忍讓她平白無故遭受冤屈。
江蘭潛回憶著自己可能會被陳王世子認識的可能場景,卻實在一點頭緒都沒有,陳王世子眾星拱月,若是陳王世子和她曾出現在同一個地方,她一定會注意到。
可是,她記憶里,卻沒有和陳王世子有交集的可能。
陸丹若看著江蘭潛低眉順眼,焦躁不安的樣子。
心中稍稍舒服了些,
「今日是我表哥路見不平,救了你純屬是我表哥性子良善,可別生出些什麼不該有的心思,若你有半分妄想,我必定不會放過你。」
饒是脾氣好如江若弗,聽見這話,也忍不住低聲道,
「丹若,夠了。」
陸丹若退後兩步,揪著她的衣角,委屈巴巴地低聲道,
「表哥!」
江若弗只覺得十分頭疼。
但也沒有多說什麼,更不敢多待了,這滿地的玉碎片,血跡和聚集在一起的人,不引人注目都難。
江若弗對著江蘭潛道,
「今日姑娘受驚了,還望海涵,在下先告辭了。」
態度未因為如今她是陳王世子,而江蘭潛只是江府庶女就有半分輕蔑和高高在上。
而是有禮有節,溫和體貼。
江蘭潛看著眼前清俊有禮的公子,只覺得他一身白色,旁邊跟著一個招搖的紅衣女子,那女子的紅衣著實刺眼得很。
江蘭潛垂下眸子,忽然有些委屈,
「未曾受委屈,是世子多慮了。」
鼻子一酸,眼眶濕潤了。
陸丹若冷哼一聲先走一步。
江若弗上前,遞給江蘭潛一方帕子,溫聲道,
「擦擦吧。」
說罷,便跟上了陸丹若。
路過饒有興緻看著這一切的溫孤煜時,她的腳步頓了片刻,卻並未看溫孤煜,而是提步就走了。
沒有告辭。
江若弗想,見今日溫孤煜對她的態度,只怕世子和溫孤煜的關係,不見得是那種可以打招呼的關係。
江蘭潛握著那方綉著一角青竹手帕,愣愣地看向消失在長街盡頭的白色背影。
陪陸丹若逛完街回來,江若弗已然是餓了。
頌卷忙讓廚房傳菜,傳著傳著,頌卷自己也出去了,過了一會兒,親手捧了一碗紅豆薏米粥進來。
「最近濕氣重,您喝點這個最好不過了。」
江若弗亦是從善如流地喝了。
頌卷看著今天發生的事兒,心裡也有猜想,
會不會是爺心情好,所以心地格外好,還救了一個陌生的過路女子?
要不…就趁著爺心情好,將事兒說了?
頌卷看著江若弗認認真真喝粥的樣子,踟躕道,
「爺…奴才有一件事沒給您說。」
說著,頌卷心裡直打顫,還跪下了。
「擅自做主,是奴才不對,還請您看在往日情分上,就輕罰些。」
江若弗停下了喝粥的動作,
「什麼事?」
頌卷的眼神落在了江若弗那碗喝了小半的粥上,底氣不足道,
「最近……頌卷特地端來的飯菜,其實……都是王妃娘娘親手做的…」
頌卷的聲音越說越小,到最後只剩下蚊子嗡嗡聲。
江若弗有些意外,
「王妃親手做的?」
頌卷硬著頭皮道,
「是……」
江若弗突然沉默了,手中的勺子落回粥里。
勺子碰到碗底那「咯噔」一聲,簡直像是敲在了頌卷心裡。
頌卷的心也「咯噔」一聲。
他都不敢抬頭看江若弗的面色,主子現在一定很生氣。
他真是該死,平白無故的,為什麼要妄加揣測主子的心思?
主子該不會…就此就要換掉他吧。
江若弗看向那碗粥,動作有些僵硬。
這是世子說的「關係淡」?
已經是王妃了,還會為了世子而頓頓下廚去惹煙火氣,這樣的關懷備至,別說是繼母,又有多少親生母親能做到?
恰是此時,兩個丫鬟跪在門外,通傳的小廝進來通報道,
「世子爺,王妃遣人來了。」
江若弗道,
「讓她們進來吧。」
兩個丫鬟捧著托盤就進來了,
「見過世子爺。」
江若弗看向那兩個丫鬟手中的托盤,托盤上,是兩件衣裳。
丫鬟帶著笑意道,
「王妃前兩日為您尋了幾匹合適的料子,這兩日催著最出色的綉娘給您連夜趕工做好了,王妃就怕您以往的衣裳不舒坦了,急著要奴婢們給您送呢。」
江若弗聞言,又看了一眼那托盤。
托盤上兩件衣裳,顏色都比溫孤齊現在的衣裳要明亮一些。
溫孤齊的衣裳多是暗色,少有的幾件亮色也是素凈的白色,而不是紅綠黃那些花紅柳綠的顏色。
而托盤上的兩件衣裳,一件深藍色,一件青竹色,深藍色的外袂用白色絲線綉上了栩栩如生的流雲,一下子讓死氣沉沉的顏色變得活了起來。
青竹色的外袂用同色絲線在衣擺處綉了疏密有度的青竹,不湊近看都發現不了,衣袖寬大,料子輕薄,毫無疑問,穿起來必定是有魏晉之風,君子風流。
兩件衣裳綉工極其精緻,青竹色外袂的綉圖絲線在光線照射下,還會略微變幻光澤,圖案隱隱約約,而深藍色的那件乍一看全是白色雪線,仔細看,也有金線盤桓在流雲間,做出金光萬丈,明陽初生的樣子來。
她還以為王妃是隨口說說。可沒到兩日這就送來了這樣做工精巧的衣裳,可見是上了心的。
這是何等的關懷備至。
哪裡像是和世子關係淡的樣子?
丫鬟笑著道,
「還有幾件衣裳尚且在趕製,這些圖樣都是王妃親自挑選描畫的,王妃是用了功夫的,還請世子爺不要輕視了王妃的一片苦心。」
丫鬟言外之意,是希望江若弗能留下這兩件衣裳。
從前王妃也不是沒給世子爺送過衣裳,可是結果都是被原樣送了回來。
世子爺從不多看一眼。
哪怕是王妃親手做的,手指上戳了無數個針眼才完成的衣裳,世子爺也從來沒有正眼瞧過一眼。
何況眼前的衣裳,還不是王妃親手做的。
丫鬟本來都不抱希望了。
卻沒想到,江若弗開口了,
「放下吧。」
江若弗垂眸,她眸中有按捺不住的情緒翻湧和疑惑,
「轉告王妃一句,多謝。」
丫鬟只以為自己聽錯了,驚訝地抬起頭來。
頌卷只給丫鬟比一個手勢,讓她趕緊離開。
丫鬟遲疑。
那她這是…送成功了?
「既然世子爺收了,那奴婢的差事也就完了,不多攪擾世子爺,奴婢告退。」
江若弗淡淡地嗯了一聲。
丫鬟忙退下。
江若弗看向那兩件衣裳,轉回視線,面前就是那碗粥。
看見粥,她才想起來,頌卷還跪著。
她看向頌卷,
「起來吧。」
「你幫王妃送膳,算是有功了,何必戰戰兢兢?」
頌卷小心翼翼地問道,
「爺,您這是沒生氣?」
江若弗拿起勺子,繼續用膳。
看見江若弗依舊願意喝那碗粥,頌卷馬上就明白了。
爺這是沒生氣!
果然,是要挑爺脾氣好的時候才好辦事麽?
江若弗喝著粥,心中五味雜陳,王妃對世子儼然是夠好了。在世子心中仍舊只是關係淡的人。
那她呢?
一個從天而降忽然佔據了他身體和身份的人。
若不是因為現在情況特殊,在他心裡,她恐怕是連他的一個正眼都不配的吧。
江若弗想著,卻又覺得自己矯情。
不禁苦笑了一下。
她在想什麼呢?
兩人萍水相逢,除卻會互換身體這件事情之外,本來就是莫不相干的兩個人。
他喜不喜歡她,於她而言又有什麼關係呢?
她大抵都沒資格進入他的眼裡。
江若弗舀起粥,騰騰熱氣散開,朦朧了她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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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府,
陸丹若氣惱地砸了兩個鎏金花瓶,丫鬟忙攔住她,
「主子,別砸了!」
「大小姐!彆氣壞了身子,為了那樣一個出身低賤的人,不值得啊!」
陸丹若惱怒道,
「表哥他平時對我都愛搭不理,今日若不是我尋他一起和我上街,他估計都要忘了花朝節要跟我一起折花紙祈福的事情了,可是,對那樣一個姿色平庸,出身低賤的女子,他居然毫不猶豫地出手相救!」
陸丹若罵著,忽然哽咽起來,
「憑什麼?」
「論長相家世,我到底哪一點入不了表哥的眼,他為什麼總是推開我?」
陸丹若捂著臉哭泣,
「今日,他還對那個粗賤的女子關懷備至,他原先可曾那樣關心過我?」
奶娘忙扶住陸丹若,苦口婆心道,
「大小姐,您仔細想想,這麼多年來,真正能留在世子身邊的女子,不就只有您一個人嗎?」
「對待旁的女子,世子爺都是拒之千里的,就連長安第一美人,那位顧家的顧二小姐都沒能得世子爺的青眼,更何況其他那些庸脂俗粉?」
.「可是世子爺對您,卻是截然不同的,不僅僅會陪您逛街,還會時令到了送您禮物,就連出去狩獵,也不忘了給您帶幾隻新生的小白兔兒,讓您解悶逗樂子,您可曾見過世子爺這樣耐心對待旁的女子?」
陸丹若的哭聲漸止,她不情不願地聽勸,
「那倒是這樣。」
「可是今日之事,表哥說不定是真的看上那女子了,那樣的關懷備至,特意出手相救。怎麼能不叫我多想?」
奶娘忙勸道,
「我的姑奶奶誒,那是因為那姑娘是外人才那樣禮節備至啊,而且,人姑娘這個樣子,不都是因為二公子嗎?說得難聽些,這件事是二公子做錯了,作為大哥,世子爺給二公子擦屁股,難道不是應該的嗎?這種情況下,自然要對人家苦主溫和些。」
「難不成,還能再呵斥人家苦主一頓嗎?」
「世子爺這是兼容有度,不是您想的那樣。」
陸丹若聞言,心境平和了些,回想起今日發生的事情,她愈發明朗了。
對啊,表哥確實對那女子有禮,可是卻沒有半分逾矩,更沒見私心,說完話,解釋清楚就走了,一點也沒有留戀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