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對你負責
溫孤齊用從江弘那裡拿回來的錦被將江懷隱包了個嚴嚴實實,坐下來看著被包成蠶蛹只露出一個頭的江懷隱。
忽然覺得有幾分可笑。
恐怕自己之前怎麼也不會想到,他竟會為得到了這麼幾床被子而感到心境順暢。
也不會想到,自己會在這樣逼仄而徒有四壁的屋中忙裡忙外。
小玉道,
「小姐,天都黑了,您一天沒吃飯了,要不要吃點什麼?」
溫孤齊站起來,淡淡道,
「就如今這種情況,能吃上什麼?」
小玉忙道,
「廚房每天都有剩飯剩菜的…」
「之前咱們被大夫人為難的時候,不都是這麼過來的嗎?」
溫孤齊聞言,表情不由得凝滯了一下。
他和江若弗只互換了兩三次,且之前的時間都太短,他沒發覺這一點。
溫孤齊淡淡道,
「你在院子里待著,等我回來。」
溫孤齊換了一件乾淨衣衫,眼睛盡量平視前方,不看身體。
溫孤齊想起第一次互換時,他和江若弗見面的場景,那個時候,江若弗就一直哽咽著,雖然她不說,但溫孤齊也明白她是對什麼難以啟齒。
江若弗雖身份不顯,但他不能不做君子。
溫孤齊翻牆而出,走到百聚樓,
他一推門,便見到江若弗已經坐在那兒等著他了。
他們兩人有約定,在互換的第一天,在百聚樓天字型大小見面,交換消息。
只是,溫孤齊看著江若弗,陡然覺得奇怪,明明是他自己的身體,這麼看來,倒有幾分陌生感。
江若弗聞聲,忙站了起來,有些局促地道,
「世子。」
溫孤齊走過去,擺擺手道,
「坐吧。」
江若弗迫切地問道,
「世子,我哥哥還好嗎?」
溫孤齊倒了一杯茶,
「還好。」
他抬起頭來,看見江若弗憂心忡忡的表情,拿起茶杯的動作一頓,補了一句,
「已經請大夫看過,想來沒有什麼問題了。」
江若弗聞言,才放下心來。
江若弗仔細想了想,又道,
「今日陸小姐又當眾對你表白了心意…」
江若弗說起這件事來,臉不由得紅了,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溫孤齊看著自己的身體竟然會臉紅,實屬感到有幾分彆扭,索性轉開了眸光不看,語氣平淡冷靜,
「也不是第一次了,只要拒絕就是了。」
江若弗又小心翼翼地問道,
「世子…是不是和王妃的關係不大好?」
溫孤齊將杯子放下,「咯噔」一聲,讓江若弗的心裡跳了一下。
她是不是說錯話了。
溫孤齊面無表情道,
「王妃是我父親的續弦,並不是我的親生母親。」
「我與王府里的人關係都比較淡,無論是我父親還是王妃、兄弟姐妹,你只要對他們不假辭色,少與他們交流便不會露餡了。」
溫孤齊的眸光凝在茶湯中,水光像是倒映在他眸中似的,
「我親生母親,是早逝的月華長公主。」
是他唯一的母親。
因為他身份顯赫,父是外姓的第一個世襲罔替的王爺,母是曾經備受寵愛的長公主,人人都想攀附一二,長安中,少有不知道他身世的人,江若弗不知道這一點,倒是叫溫孤齊有些意外。
江若弗聞言,有些驚訝,細思但又覺得是情理之中。
難怪在席間,就算是皇子之流也對她客客氣氣。
江若弗忐忑道,
「大夫人……沒有為難你吧?」
溫孤齊淡淡道,
「沒有。」
他有句話想說很久,此刻猶豫了片刻便也開口了,
「江若弗,倘若你覺得如今我們的情況,我需要對你負責,我可——」
江若弗沒等他說完,就打斷他,
「不需要。」
溫孤齊皺了皺眉。
江若弗語氣很輕,眉目間帶著愁容,局促不安道,
「你我…如今這般實屬無奈,我不會因為這個就賴上你,你我之間本就是萍水相逢,這般遭遇,你受的苦難更多,世子本就不欠我。我也不想用這種手段攀附權貴。」
「若非迫不得已,我這輩子都不會有嫁人的想法,我只想好好照顧我哥哥和姨娘。」
她的手指絞在一起,不安地等著溫孤齊的回應。
溫孤齊聽了這些話,有些意外。
但他並未情緒外露,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嗯,便繼續用膳。
江若弗鬆了一口氣,旋即,溫孤齊又補了一句,
「南珠墜子是怎麼回事?」
江若弗握緊手,
「不是我偷的。」
「雖然那墜子從我房間里搜出來,但是我卻是那個時候才第一次見那南珠墜子。也不知道它為什麼在我的房間里,我雖然在府中沒有地位,身份卑微,但也絕不會去做這種事。」
江若弗少有地抬頭直視人,眼睛里的堅定與委屈不似作偽。
溫孤齊沉默片刻,他抬起眸子看她
「我信。」
江若弗的心似被這兩個字輕柔地撫了一下。
這兩個字,極輕,也極重。
他是除卻哥哥和姨娘外,第一個毫不猶豫相信她的人。
哥哥和姨娘是她的至親,願意相信她是自然的事情,可是世子於她而言,可以說是一個陌生人。
但是他卻毫不猶豫地說,他信。
江若弗的眸光不由得有些凝滯,看著眼前的溫孤齊。
花窗外的桃花開得正好,花盞煙煙霞霞地開了滿樹,傾向疏欞前。
微風拂過,緋紅的花瓣隨著燦爛的野陽慢慢蹁躚飛落。
溫孤齊的眸光落在窗外,她若是那種趨炎附勢,貪圖錢財的人,他方才說要納她的時候,她就該一口答應。
可她沒有。
她應當很清楚,能入王府對她有多大幫助,但她拒絕了。
連這種機會都能毫不猶豫推拒,何況一副小小的南珠墜子。
她有什麼必要去偷?
江若弗緩緩低下頭,
「雖然我沒做,但這回也怕是要連累世子替我受罪了。」
溫孤齊緩緩抬起眼瞼,眸光清冷,
「沒有罪,何來受罪,你要面對的那些不是你的罪,只是宵小的迫害。」
「你很好,不必妄自菲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