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夢當藏於心
No.130
五月底,課間廣播的音樂風格整齊轉變成勵志型,校園裡常常回蕩著Beyond的《海闊天空》和GALA的《追夢赤子心》,兩首歌異曲同工處是「多少次,迎著冷眼與嘲笑,從沒有放棄過心中的理想。」
廣播站隔三差五會抽風,讓《葫蘆娃》的主題曲緊接著下課鈴聲後面第一個冒出來,惹得班上從后往前爆發出一陣大笑,小姜老師順手關上廣播,敲敲黑板,「耽誤大家幾分鐘,講完這道題再下課。」
同學們很快安靜下來,姜老師三下五除二地講完題目宣布下課,全體起立鞠躬說:「老師再見!」
講台上姜老師人還沒走,方長已經從最後一排衝上前去打開了廣播,葫蘆娃早放完了,眾男生遺憾不已。
姜老師搖頭,「一個個整天都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生物課上,提前完成了教學任務,周老師看還剩幾分鐘,便讓大家自己消化一下今天學習的知識或者做做練習題。
「這屆高三一走,你們就高二了,有沒有一絲緊張感?」周老師走在過道上,像個同輩的朋友和大家閑聊。
「沒有。」底下齊聲答。
先前陳念問過林染類似的問題,「這屆高三一走,你們就高三了,不緊張嗎?」得到的回答是:「有什麼好緊張的,踏踏實實地三輪複習下來就行了。」
周老師坦誠地講,「我高一的時候也沒有,整天就想著晚自習下課去吃什麼夜宵好。」
「不過學到後面會出現一個特別好玩的現象。大部分人的理想會不停地變,入學時喊著非清北交復不去,高一想著考個985院校就好,高二就想211挺好的,高三會覺得在省城大學也不錯。」
你與我可會變?誰又沒在變。
「如果你有一個夢想,就把它藏在心裡,好好捍衛它吧。」
說這句話時,周老師恰好站在陳念座位旁邊。她短暫地抬起眼,與之對視了一瞬,心領神會的剎那懂得了二班同學瘋狂喜歡周老師的緣故。
月考在即,汪主任不知道哪根筋打錯了,班會課上講考試時間講到一半,讓班級前十名起來談談自己這次考試的預期。
「從第一名開始吧。」他明知故問道,「我們班第一名是誰?」
《韓非子》有雲,事以密成,語以泄敗。陳念得以預見二班前線人員整體垮掉的未來。
「前四十吧。」沈山南站起來匆忙說完坐下。
「怎麼才40名,謙虛了,南山你現在的實力進年級前20名都綽綽有餘。」汪主任點評。
不敢宣言是一種自我保護。不是人人都有寧葳蕤般的魄力和自信,說想試坐年級十一的位子就能考年級十一。
她極度反感班主任的做法,又莫名討厭藏著掖著的態度,便向寧葳蕤學習,根據當前自己的水平,坦然地說出了真實值,「前25名。」
「多少?」
「25。」
「好!好好考!下一個……」
楊璐在宿舍的走廊里碰到剛洗完澡出來的陳念,一臉看破天機的小得意,抓住她求證,「你說25的時候是不是在心裡暗罵發哥250?」
發梢往下滴著水,陳念從頭上扯掉遮住大半張臉的干毛巾,濕漉漉著一雙眼,說:「我忘了!」
No.131
「誇下海口」,下一步是什麼——「精衛填海」。
周六晚上,何旭發簡訊問她還看不看《電鋸驚魂》了。她義正言辭地一口回絕,不忘戳他痛處:當心重演期中考試邢雲一門語文拉你三十多分的悲劇。
許老師說邢雲閱讀量驚人不是信口開河,深厚的文化底蘊加上一手規矩端正的正楷字體,語文這種玄學不拿高分都沒天理。在邢雲的數理化三門沒有齊頭並進趕上來時,何旭對於短板理論一直持不屑的態度,「木桶能裝多少水更多的取決於長板,傾斜桶容易,補上短板難。你這種什麼都平淡無奇的人就沒必要傾斜了,能在學年前30名站穩就很了不起了。」
應試教育下,最不缺靠勤學苦練一點點補齊短板的學生。
短板太明顯無疑是向對手暴露了致命缺點,最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何旭再沒回復,估計氣得不輕。
教室無人,陳念拉了四張課桌在後方拼成一張大方桌,書本、試卷和資料得以肆意攤開,隨手可拿可放,特別舒服自在。最後一排容易坐上癮。她暗自模仿顧鈞逸危然端坐,企圖定心定性,卻達不到老僧入定般的境界。
「噗呲噗呲!」郁初晴探頭探腦地出現在教室門口「呲」了半天,陳念沒給點反應,她急中生智連按幾下燈的開關。
「別玩開關,燈泡會炸。」
「哇,你這女的膽子怎麼這麼大?」郁初晴啪地打開燈,「不怕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來找你……」
「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二十四字護體!」陳念面無表情地指了指背後的主題黑板報,「你怎麼來了?」
「來自習。」
「今天是星期六。」周六不上晚自習。
「我知道。」
有抱佛腳的覺悟是很好的,陳念不忍打擊她的積極性。
「你快收拾下東西,我們去高三那邊自習。」
「你說去哪?」陳念懷疑自己的耳朵。
「高三(1)班!」
無關學習,只為色心。
「都快高考了,我們別去了,讓人家好好複習。」
「高三一個星期前就不強制性晚自習了。我來之前偵查過了,現在他們班裡壓根沒人。」
「沒人去幹嘛?」
「啊,別問那麼多!」郁初晴不由分說地來拽她,「走你起走!」
「等等,等一下。」陳念胡亂撿了桌上的幾樣書本塞進書包。
越靠近高三(1)班,郁初晴神情越興奮。或許應了何田田的話,她天生骨子裡刻著離經叛道,對這種越境的事情懷有莫名的激動情感。陳念貼著牆壁往教室里探了一眼,打起了退堂鼓,「你不是說沒人嗎?我們回去吧!」
「是個學姐而已,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郁初晴立刻抓住她的書包帶,連拽帶拖地,拉她一起去敲門打招呼,滿口鬼話連篇道:「不好意思,學姐你好,我們是高一的,來學校晚自習,但是那邊教學樓被鎖了,我們進不去。能不能,能不能在你們班借個座位和燈光自習?哦,我們保證會不出聲打擾你!」
學姐推了推眼鏡,說:「隨便坐。」
「謝謝謝謝!」「謝謝學姐!」
郁初晴暗中手舞足蹈地嘚瑟了一番,輕車熟路地朝最後一排靠窗的兩個位子走去。
她辨認出那是「蘋果哥哥」的座位,礙於有學姐在這裡,不好聲張,只能靜靜地坐到她前面一位溫書。
三人相繼無言,各自忙碌。中途,第一節課的下課鈴聲打破了這份安靜。
學姐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下脖子,掏出一個蘋果來一邊啃一邊翻看小本子上的知識點。
「坐這個位子的人居然叫周遊哎!」郁初晴盯著一張攤在桌面上的試卷驚呼。
學姐回頭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幽幽地問:「周遊怎麼了?」
畢竟多吃了兩年飯,這點小伎倆哪能識不破?
「我們一直覺得周遊學長他,他長得挺帥的。」陳念坦白從寬。
學姐噗嗤一聲噴了出來,手忙腳亂地翻紙巾,「他帥?」
「學姐你不覺得他有長得點像阿亮學長嗎?濃眉大眼的。」郁初晴描述道。
「哈哈抱歉,我們平時真沒覺得!」學姐彷彿聽到了一個笑話,笑完發覺有些眼熟她們,「哦,你們是不是那幾個經常在晚自習課間跑過來玩的高一小學妹?」
「是……」
「以前每次都是來偷看周遊?」
她們坦蕩地點頭,學姐含著笑意,拱手道:「佩服佩服!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浪啊!看不出來周遊還有這麼大的魅力……」
「學姐,你跟周遊熟嗎?」
「不熟。他整天和錢三爺黏在一塊,」學姐停頓了一下,畫蛇添足地補充道,「就是年級排名榜上永遠排第三的那個。」
「你們年級就沒有別的女生覬覦他嗎?」
「這個嘛,有我也不知道。」
「學姐,你還知道有其他料嗎?像他喜歡什麼討厭什麼。」郁初晴用熱切期盼的眼神注視著學姐,傻呵呵地捧起臉做傾聽狀,鼓勵她再多說兩句。
學姐想了一下,「他好像很喜歡聽王菲,每次聽到外面在放王菲的歌,就跑回教室開廣播趴在底下的窗戶邊聽;和後面一群男生關係還不錯,偶爾會打打籃球,成績方面你們自己看排名表,更多的我就真不知道了。有機會你們自己問他。我們快畢業了,表白什麼的可要抓緊了。」
「不不,」郁初晴嚇得趕緊澄清,「我純粹是粉他的臉,沒想過要他這個人,很單純的。」
教室後面的黑板報下方貼滿了各科來不及講評的試卷的參考答案,層層疊疊,密密麻麻,晚風從窗戶吹進來,滿牆白紙起起伏伏,嘩啦啦地作響。陳念凝望著從牆上剝落的一紙答案,問了一個老掉牙的問題,「學姐,高三辛苦嗎?」
「等你到高三,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