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追逐
只是這樣一個細微的變化,卻讓他如月下芙蓉般脫俗驚艷。
眼見這一幕,葉凌漪心頭猛地一驚,隨即反應過來,迅速不自然的別開了視線。
看上去,他頂多不過才十八九歲的樣子,還是個小孩子呢……
「我看這小丫頭留不得,三弟說的沒錯,這小丫頭一瞧便手無縛雞之力,狼王怎能是她殺的?我等奉父命來尋當初二十人中的優勝者這事不假,但若是有差錯,若是當初二十人中除了這丫頭以外還有別人活著,並且那人還殺了狼王,而我們非但未明真相,反而領著一個冒牌的殺士回去了,到時候又該如何向父親交差?」
為首男人冷清的嗓音鑽入耳朵,這讓葉凌漪微微愕然,什麼情況?
若她沒有理解失誤的話,那個男人的意思是要殺了她?僅僅就因為不確定她殺沒殺他們口中那什麼所謂的狼王?
另一邊,聽了為首男人的話以後,那個手持長鞭被其他二人喚為三弟的討厭鬼立馬底氣十足的開口附和:「就是,大哥說的才是正理,哪有人不查明真相就斷定這畜牲就是最後優勝者的?莫非二哥是想徇私舞弊,為了在父親面前立功,就想隨便拉個人去搶佔先機?」
討厭鬼說完以後,發出了趾高氣昂的怪笑。
一身寬大墨青色衣袍的面具少年卻並不急著說話,只是將目光流連於兩人之間,薄唇微微泛起笑容,一手鬆松握成拳狀抵在薄唇邊咳了一會兒,最後才抬頭,不緊不慢說到:「若我沒記錯,當初放上蒼嶷山二十人的名錄是大哥一一親筆登記的,至於那些人凍死餓死……或互相殘殺,與狼搶食死在狼嘴裡,最後的通報是三弟負責處理善後的,這些難道大哥和三弟都忘記了嗎?若真有他人活著,那能不能理解為……是有人在玩忽職守?」
面具少年的視線精準無比的定在二人身上,一雙漆黑的眸瞳里隱約透出幾分銳利的冷芒。
為首男人和討厭鬼當場啞然。
片刻以後,討厭鬼終於陰陽怪氣的開口:「二哥,我怎麼瞧著你像是在維護這小畜牲?莫非二哥與這小畜牲有什麼私交是我和大哥不知曉的?如若真是這樣留她一命也未嘗不可嘛,畢竟父親素來偏愛你,我和大哥可敵不過。」
言語之間滿是譏諷。
葉凌漪望著面具少年,只見他視線里的幾分冷芒逐漸隱去,旋即笑道:「三弟多慮了,我只是就事論事,畢竟我們赫連一族的殺士三年才選一人,若是出了差錯,父親那誰也擔待不起。」
一句看似平常的話,份量卻舉足輕重。
討厭鬼收了臉上的嘲諷,不再作聲。
為首男人眼中斂聚著寒意,一張充滿邪氣的臉因此變得深沉了許多,不久,略揚起下顎對著身後高喝了聲:「來人,把黑豹子帶上來。」
隨著男人的嗓音落下,未消多時一條體型健碩的黑色獵犬就被人牽了過來。
葉凌漪瞥眼,只見那狗此刻正吐著鮮紅色的舌頭呼哧呼哧的喘著氣,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像蒼鷹一樣尖銳的盯著葉凌漪的方向,仿若只要馬背上的人高喝一聲,它就會隨時衝上來咬斷她的脖子一般。
「小丫頭,我給你一個機會……」
頭頂飄來幽幽的嗓音,葉凌漪猛地的轉過視線,正看見為首男人冷著眼眸盯著自己,他身後手持長鞭的討厭鬼則滿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再看看那原地待命的獵犬,葉凌漪心裡有了些不好的預感,躊躇一會兒終於扯著乾澀的喉嚨問:「什麼機會?」
「證明自己的機會!」男人拉緊韁繩,表情變得撲朔迷離起來,言語卻充滿了惡意,「我這獵犬名為黑豹子,和你一樣,當初我把它和它一奶同胞的兄弟關在一處黑屋子裡斷水斷糧過了兩個月,最後卻只有它活了下來,而且活得生龍活虎半點都沒有消靡,你可知為什麼?」
男人故意頓了頓,瞧向她的眼睛里正一點點湧現出惡作劇的笑容:「因為它咬死了它所有一奶同胞的兄弟,以它們的血肉為食所以才能活下來且生得這樣強壯,哦對了,還有你那些同伴……」
說到這兒時,男人的眼風驟然一凜,唇邊勾出一絲微笑:「狼王是最後放上山的,平時那些野狼也不頂用,總是追趕人到一半就放棄了,黑豹子可比那些野東西強得多,有一回它一口就將你同伴的腦袋給咬了下來呢!」
說罷,男人緩緩眯起眼眸,抬起手。
葉凌漪心中不好的預感愈發強烈,緊盯著那滿口尖牙吐著舌頭不斷流口水的黑色獵犬,只得驚恐的搖頭,步步後退。
男人露出怪異的笑,食指微曲慢慢湊近嘴邊……
不等他的口哨聲響起,葉凌漪拔腿就跑。
身後的獵犬見葉凌漪逃走,立馬發了瘋般狂吠,窮凶極惡地刨土,猛掙脫了侍從手裡的繩索,一陣暴風般朝葉凌漪逃走的方向狂奔而去。
至於那些騎在馬背上的人紛紛吹口哨歡呼,幸災樂禍的駕馬跟上。
狂奔中,寒風如刀鋒般寸寸縷縷的切割著葉凌漪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膚,原本應該感到寒冷無比的她此刻卻覺得渾身像是著了火一般,儘管汗水已然完全浸透了她身上那層薄薄的衣物,卻再也沒有了半點寒意。
眼下處境,葉凌漪已經無暇再思考其他事情,腦海里只剩下一個念頭,那便是甩掉那群莫名其妙的人和那條張牙舞爪的惡犬。
只是天不遂人願,穿過眼前皚皚白雪,她竟然慌不擇路闖進了一個山坳,頓時陷入了灰茫茫的雪霧之中,全然看不清腳下的路,只得胡亂的奔著,心裡千般祈禱腳下萬萬不要有任何阻礙,因為在她的身後……那隻惡犬呼哧呼哧的喘氣聲近得就如同在她的耳邊一般。
她很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這時候她的腳步若是稍有遲緩,後果無論是落在那群人的手裡還是被惡犬撕咬,等待她的必然只有一死!
但話又說回來,這樣跑下去終歸也不是個辦法,畢竟這具身體太過孱弱,如果體力耗盡的話,最後她還是躲不掉那條惡犬。
看來得想個辦法才是。
葉凌漪拼了命地狂奔終於與獵犬拉開了稍稍距離,正焦頭爛額盤算著該怎麼甩掉身後麻煩的時候,眼角餘光十分巧合的在茫茫雪霧中隱隱瞧見了一星半點的顏色。
那是?
葉凌漪心尖倏忽一跳,腳步不由自主的朝其奔去。
而隨著她越來越靠近,那抹顏色在雪霧之中便逐漸清晰了起來。
最後雪霧散開,浮現在她眼前的竟是塊裸露的岩體。
看上去那岩體有兩三人高,是山體的一部分,不知什麼原因表面像是被人切了一刀,青灰色石面垂直而光潔呈石壁的模樣,在四周白花花的雪地里顯得尤為醒目……
對了,這石壁!
葉凌漪的腦海靈光乍現,隨後猛然止住狂亂的腳步。
這種情況只能搏命一試!
不成模樣的少女眼梢不自覺帶出幾分狠色,飛快從雪地里拾起布滿白雪的枯樹枝,一個猛回身,虛張聲勢地沖獵犬有可能出現的方向揮了揮。
身後的獵犬疾風般追來,見葉凌漪手裡拿著樹枝,未敢立馬湊近,只是壓低腦袋在葉凌漪面前左右徘徊觀察,一雙銳利的眼睛死死盯著她手上幾乎完全腐爛枯壞的樹枝,那架勢只待她動作稍有遲緩,它就會跳上去咬斷她的脖子。
另一邊,灰茫茫的雪霧中隱隱約約傳來了幾聲「嗒嗒」馬蹄悶入雪地的聲音。
是那些人追來了。
葉凌漪皺緊眉頭,這具身體的耳朵過於靈敏,靈敏到像只野獸,那聲音聽上去似乎還遠的很,葉凌漪卻聽得十分真切,猶在耳畔。
時間已經不多了,她必須在那群人趕來之前解決了這條惡犬才能成功脫身!
手上揮舞枯枝的動作未有絲毫鬆懈,單薄的身體卻不知是因為剛才劇烈跑動的原因,還是她的心底太過害怕,竟開始冷汗涔涔。
更可怕的是這條惡犬似乎能猜中葉凌漪的心思,以為她這是被逼到了絕境上無路可退了,所以就較之前的小心謹慎徘徊不前,此時已經齜著牙,開始慢慢逼近了。
「滾開!別過來!」
葉凌漪用儘力氣嘶吼,手裡枯枝一頓胡亂揮舞,不經意竟劃過了獵犬的身體。
獵犬一驚,原本緩緩靠近的腳步最終定在雪地里,然後壓低了腦袋,帶著粗重喘息齜牙咧嘴盯著葉凌漪手裡的樹枝,一雙黑乎乎的眼睛里雖然充滿兇狠,但卻因此多了些忌憚和警惕。
葉凌漪猛咽口唾沫,抓著枯樹枝的手指緊了又緊,指間全是冷汗,視線根本不敢從它身上離開半下:「你,你叫黑豹子是吧?」
葉凌漪烏青的嘴皮子不由自主哆嗦著,儘力控制自己使語氣聽起來平和,腳步則試探般顫巍巍的往前挪了一小步,見獵犬無動於衷后便長長吁了口:「我跟你說,在我的社會,狗除了賣萌撒嬌滿地打滾以外是不會隨便咬人的,更沒有像你脾氣這麼暴躁的,你這樣……是不對的。」
葉凌漪企圖用言語分散獵犬的注意力,腳步則再次試著上前了一小步。
獵犬看起來並沒有注意到她的舉動。
葉凌漪便漸漸開始膽大了起來。
而實際上,她突然示好的態度並沒有為她贏得多少縱容。
黑色獵犬先是按兵不動的觀察著葉凌漪的一舉一動,待發現她的腳步再次微動以後,便徹底壓低腦袋,前肢伏地,後腿微往後傾斜,齜牙咧嘴,儼然是蓄勢待發的模樣。
此刻只要她再往前一小步,它就會立馬撲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