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事之夜

多事之夜

多事之夜

當鄔愛國站在美人坡拉開第一嗓子時,嚴澈,便是頭一波聽到的人之一。

這天,其實正是立秋。

因此在嚴澈聽清鄔愛國喊什麼,奔向嚴家灣摔了幾跤,被藤子都皺著眉頭攙扶著疾步走去鄔子盪時,剛繞過美人坡,來到鄔子盪的竹海邊緣的時候,盪頭就被一片梧桐葉打了頭。

當下,嚴澈一頓,停住了腳步,藤子都也停了下來疑惑地看著他。

「藤子都,秋天來了。」嚴澈低頭盯著落在腳邊的那片帶著黃綠色的梧桐葉,如是說。

藤子都不明就裡,看著嚴澈垂首的側面——他在為嚴澈擔憂,但是,卻不能說出口。

「葉落知秋,人死還命。」嚴澈又說,腳步卻轉了方向,往嚴家灣的方向走回去。

藤子都拉住了嚴澈的手,眉頭皺得能夾死一隻蒼蠅:「不去鄔子盪?」

「不去了。」抽回手,嚴澈垂著頭,用藤子都聽不出情緒的聲音說著:「我們……回去,家裡,沒人了。」

藤子都望著空了的手,愣了愣,回頭看了看鄔子蕩蕩頭的那間青石小院,那裡,已經圍了不少人,隱約還有聲音傳來……一個是驚恐的尖叫,還有一個……是武少康癲狂的大笑……以及周圍的人驚心的勸慰。

「真的……」不去看看了嗎?那是你的老師啊!藤子都想問,看到的卻是嚴澈已經抬腳往回走。

藤子都搖了搖頭,最後還是再次回頭瞟了一眼那個方向,只是一瞥,最終還是跟著嚴澈的腳步……往嚴家灣的方向回走。

「啊——」

一道蒼洌絕望的聲音衝破天際。

嚴澈腳步一頓。

藤子都不由得再次回頭……正好看見武少康推開人群,看向了他們的方向後,一頭,撞在了那一米多高的青石院牆上。

青石牆,頓時渲染開一朵深色的花。

藤子都手一伸,拉住了嚴澈的手:「嚴澈……武少……武老師……去了。」

嚴澈依舊沒有回頭,只是,眼淚卻如泉涌,咬唇「嗯」了一聲后,將身體的顫抖清晰的傳遞給了藤子都。

「為什麼會這樣?」藤子都似在自言自語的呢喃,又似在輕言細語地詢問,不,或許,是如同此刻他的雙眼情緒一樣,迷茫,無望的迷茫著……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麼,輕巧地,簡單地,沒了,死了,再也不醒來了。

「這叫歸處。」嚴澈嘴角掛著一絲殷紅,望著嚴家灣,望著嚴家灣那頭蔥鬱的霧戌山,山下有兩棟竹,那裡,也是他的歸處。

下午五點,鄔子盪的人命案已經路人皆知。

當然,因為事發地點靠近嚴家灣,所以很快地來了警察,也來了無數的記者。

鄔子盪圍滿了人,不過,他們都望著盪頭的那間青石小院。

那裡,警察進進出出,神色嚴肅。

記者們扛著長槍短炮引頸相望,望穿秋水;圍觀的人們俯首側耳,竊竊私語……卻無奈那一條小小的警戒線,將他們都與他們好奇的地方隔離開,他們只能遠遠地望著,望著那不高的青石矮牆上一團已經凝固變暗,以及矮牆下,用石灰粉圈畫出來的那一灘黯色的血漬,發揮著他們每一根活躍地神經思維,自以為然的開始不著邊際地揣測著,揣測著那是一個怎樣的故事,怎樣的恩仇……或者是如何如何地精神失常,儒雅的人類工程師化身變態殺人狂……云云,各式猜測五花八門,層出不窮。

這事,除了當事人與少數被「點醒」了的警察,以及個別此刻或是心情極其沉重,或是毫不知情的知情人,無論他們的思維多麼犀利活躍,也是不可能想到這是一場情殺,一場悖常悖倫的情殺。

「死者,蔣未敞,男,現年五十五歲,G省G大現任教授……」

「傷者,蔣奇賢,男,現年三十歲,蔣未敞之子……嗯,腿傷是早年造成,和本案無關……」

「唯一嫌疑人,武少康,男,現年五十三歲,G省……是武老書記如今唯一的兒子。」

劉毅這是第二次來嚴家灣。

這次,卻是真的作為刑偵警員來辦刑事案的。

只不過,他寧願再也沒來過嚴家灣。

第一次來的時候已經領會了這裡人的厲害,讓他對這裡人護短的心理而心有餘悸;然而這一次,他卻是真的傷心了。

看著記錄冊上的一段段一條條,劉毅記得這個武少康是嚴澈的老師,而且還是特別親近的那種老師,聽准姐夫李軍的話,這個老師估計和嚴澈亦師亦友更亦父。

想著來到現場時,看到武少康的慘狀,以及一院的血腥,劉毅下意識地皺了皺眉,側過臉,目光似乎要繞過美人坡,看向嚴家灣那邊的霧戌山……嚴澈這會兒該很傷心?劉毅想。

「小劉,發什麼呆?趕緊做事!」

劉毅還在發獃,卻被兇巴巴的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隊長趙祈狠狠拉了一把,撞進了趙祈的懷裡。

恍惚的神思著了火,直燒到了劉毅臉上,燒進劉毅的腦子裡。

惡狠狠地推開了趙祈,劉毅狠狠剜了趙祈一眼,皺著眉頭拿著記錄冊砸到了趙祈身上,再次鑽進了青石小屋。

卻沒注意,趙祈望著他的背影,嘴角一勾,露出一個壞壞而溫柔的笑容:哎喲,臉紅了喲,真是純情小處男喲。

而後,趙祈環視了四周圍得緊密的人群一眼,尋了一個角落,從口袋摸出了香煙,點了一支煙叼在嘴上,仔細地翻閱著劉毅砸在自己身上的記錄冊。

看到武少康那一欄的記述,趙祈叼著香煙的嘴角勾出一抹不帶任何情緒的弧度:「呵,這……嚴家灣,還真是有意思……」

看著劉毅憤憤的背影消失的方向,趙祈詭異的弧度變幻成一絲捕獵獵人的得意,翻手合攏記錄冊,不緊不慢地也鑽進了青石小屋。

不同於鄔子盪的擁擠,嚴家灣,難得地冷清了。

灣頭的茶棚下也只是寥寥坐了兩三個一桌的老人,他們喝著冷了的茶,正在談論著人的生死,談論著他們已經埋土到脖子的人的生死觀。

在他們眼裡,武少康還年輕,還有著他們渴望羨慕的很長的生命。

草率地結束了自己和別人的生命,他們開始質疑武少康有沒有師品——為人師長的品德。若是一位好師長,怎麼可能幹起著草菅人命的混賬事呢?

他們也唏噓在「屠夫」老師刀下活口的蔣奇賢,感嘆這孩子也算倒霉,怎麼和父親來一趟鄔子盪就差點送了命呢?

於此,他們也開始懷疑這裡到底是人間遺留的世外桃源……還是人間煉獄,人間屠場。

言罷,無人不搖頭,心裡都打算著早點回家,免得丟了這條殘命。哪怕,這裡真的很適合養老,但是他們依舊想要壽終正寢,而不是死於非命。

嚴家灣的冷清,更顯出了霧戌山的低迷沉悶。

似乎,明悟主人家的心情低迷,整座霧戌山悄然無聲,蟲雀噤鳴。連風,也繞開了道,不願意來擾了這一山低氣壓的緘默。

大膽耷拉著腦袋在門口轉悠,時刻準備著不速之客來臨時,給予其狠命……啊不,至少要痛入骨髓的一啄。

大膽望了望竹的方向,隱約似乎能看見上空籠罩的黯淡之氣,大膽的眼睛轉了轉,腦袋一抬,望向了霧戌山山頂。

那裡,借著亭柱的掩藏,雙目無神,獃滯地望著山外那條水泥公路的嚴澈,正被藤子都摟在懷裡,兩人無語。

一個茫然地看風景,一個擔憂地看人。

大膽十分人性化地搖了搖腦袋,抖了抖雞冠,圓溜溜的眼睛蒙上了一層薄暮色,用它的思維開始思考奇怪的人類……呃,還有那兩隻奇怪的公雲豹……大膽不明白他們放著好好的母……啊不,主人應該是女人類……不選,為毛兒要選個和自己一樣的?!難道他們不知道這樣不能下蛋,不能延續後代么?!

「嘰嘰……吱吱……」

大膽正在迷惑,就聽見院門外傳來熟悉的聲音:嘿嘿,那個雪球兒回來了。

於宗義兩口子是第一撥來霧戌山的客人,夥同他們一道來的還有一個乖乖巧巧的嚴家陵。

嚴國強和嚴國盛兩口子本來正因為武少康的事,看著嚴澈黯然心傷而不知道該怎麼勸慰,只得由其三個小孩兒讓翟讓帶出去玩,自己三個老傢伙窩在屋裡討論該怎麼辦。

這會兒見於宗義兩口子來了,而且還提溜著嚴家陵,嚴國強眉頭一跳,迎進於宗義兩口子后,就開口:「老於,這小子怎麼跟你們一起來了?」

於宗義笑了笑,慈祥地揉了揉嚴家陵黑啦溜丟的腦瓜蛋兒,還沒來得及說話,曾燕噼里啪啦的鞭炮就放了起來:「你們這是怎麼當家長的啊?不知道這小子居然一個人跑到挽頭溪去游水?啊,是挽頭溪不大不深水流不急,你們土生土長的人不知道挽頭溪有很多暗澤么?要是孩子一失足踏進去了怎麼辦?啊?你們就不著急啊?……」

等曾燕一說完,原本屋子裡的三個老人臉色刷地白到了地,不由地同時起身,站到了嚴家陵身邊,里裡外外上上下下看了個遍。

嚴國強更是臉色蒼白如死灰,檢查嚴家陵沒事後,臉色愈發陰沉,抬手就罩著嚴家陵的屁股蛋兒狠狠一巴掌:「混犢子,誰教你去游水的?啊?你要是出個好歹怎麼辦?你嗲怎麼辦?你娘怎麼辦?你要叫你阿爺死你跟前兒你才學得乖?」說著說著,嚴國強居然紅了眼眶。

這下子,幾個老人也慌了,嚴國盛和於宗義連忙攔下嚴國強,扶著他做到了屋裡的竹椅上,遞上一杯涼茶給他順順氣兒,張超英和曾燕卻護著嚴家陵跟小雞崽兒似的,還不忘指責這是大人的錯,怎麼能打孩子。

不同於老人們的激動,嚴家陵這個混世魔王這會兒居然眉頭沒動一下,嘴角沒撇一下,就算嚴國強的手重重落在他的屁股上,他也十分安靜。

農村的孩子都早熟。

嚴家陵雖然家裡因為嚴江勤勞,趙翠華會持家而沒吃過什麼苦,但是心性卻隨著早慧異常地早熟。

因此,嚴家陵不喊不叫,不哭不鬧都是知道自己這次真的錯了。想著方才在河裡滑了一跤踩不到底的那一瞬間,他信了曾奶奶的話……河裡有暗澤。

特別是又看到阿爺眼底的驚慌與后怕時,感覺到阿爺那顫抖的手……嚴家陵徹底知錯了,也明白了看似無害的環境,原來有那麼多危險存在,好在支開了沈春沈秋,不然的話……所以阿爺打他,他不躲不閃,乖乖地給阿爺打,他,接受錯誤后受到的懲罰。

見嚴國強的激動情緒平息下來,於宗義這才鬆了一口氣,也跟著坐到了嚴國強身邊的竹椅上,給曾燕遞了一個眼色,曾燕撇撇嘴,拉著老姐妹出屋去了灶房,順帶的,還捎上了大有任打任挨以示醒悟的嚴家陵。

看嚴家陵不捨不得的離開,於宗義顧自翻開三個茶杯,擰起茶壺,倒了三杯冷茶,遞給嚴國強一杯,嚴國盛一杯,自己跟前兒也放了一杯。

抿了一口冷茶,於宗義眼睛一亮,心討:嘿,這家人家的東西還真是神奇,原本以為該澀之無味的冷茶,居然能喝出清冽的甘甜來,果真是天然野生的東西珍貴。

慌神片刻,於宗義想起了來此一趟的兩個目的,也就不想在耿直憨厚的嚴國強兩兄弟跟前賣關子,直接開門見山道出了想法:「老哥,你彆氣孩子,那孩子可是好苗子。」

嚴國強懨懨地抿著冷茶,在於宗義話一出口,茫然地抬起頭,迷惑的眼神中還有殘留的驚懼。

看著嚴國強這個樣子,於宗義也知道他的心情,不急不慢地繼續道:「老哥,還記得我以前是幹啥幹了大半輩子的么?」哼,雖然不甘願,但是……打死也不會說出來是因為你家婆姨。

想了想,嚴國強看了嚴國盛一眼,嚴國盛道:「於哥以前是教人裊水的,沒錯?」

於宗義點點頭,嘴角也掛上了自豪的笑意:「是啊,帶了一輩子孩子游泳。」

「那……」嚴國強張了張嘴,這才發現窮詞,不知道該怎麼接話茬兒。

於宗義瞭然地看了嚴國強一眼,道:「你的那個孫子,就是家陵,給我!」

「啊?」嚴國強兄弟二人一聲驚呼,不約而同站了起來,帶著敵意的目光灼燒著於宗義:好哇,居然是來搶孩子的!

心知兩人是誤會了,於宗義這才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趕緊道:「誒誒,不是要搶,而是,我看著家陵這孩子天賦好,想帶著他去進行專門的游泳訓練。」

「游泳訓練?」嚴國強率先冷靜下來,也拉了拉站著的嚴國盛,兄弟二人繼而坐回原位:「就是,就是那個參加比賽的那個?」

於宗義點點頭,笑而不語,他明白,嚴國強看似愚鈍的腦子,已經靈活地悟了。

「呃……」嚴國強有些猶豫:「家陵……能代表國家出去比賽?」

於宗義放下茶杯,正色道:「我不能擔保他有沒有資格去代替國家參加比賽,這孩子天賦是真的好,水感極佳,但是,如果經過專門的訓練,經過他的努力,是一定能出去比賽的。」

頓時間,屋裡靜默下來。

許久,嚴國強擰著眉頭看了一眼於宗義,道:「這事兒,不能我一個人做主,還得問問他嗲和娘才算事兒。」

下面嚴國強兄弟倆正和於宗義商量著籌劃著嚴家陵的將來,上面嚴澈已經從獃滯中恢復,只不過,眼淚卻跟娘兒們似的落個不停,搞得藤子都手忙腳亂心浮氣躁不說,心裡那股酸酸澀澀的心疼卻清清晰晰地讓他再次明白——在嚴澈這裡,他藤子都,是徹底的栽了,心甘情願地栽進去,再也爬不出來了,也不願爬出來了。

不多會兒,嚴澈終於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態,趕緊從藤子都懷裡掙扎出來,也顧不得藤子都臉上明顯的失落感,凄凄艾艾地道出了一些秘密,其中,藤子都知道,有百分之四十是自己曾經干過的混賬事兒。

「蔣未敞,就是蔣奇賢的父親,他,是武老師的戀人。」嚴澈如是說。

「蔣奇賢因為這事兒,曾經……呵呵,不知道怎麼回事兒,讓武老師知道了,記得上次武老師生病?就是因為回了一趟家,知曉了曾經我在蔣奇賢那裡吃了虧,才……氣成那樣兒的。」

「武老師為了蔣未敞的一句空頭諾言,在這個窮地方一呆就是幾十年,痴痴傻傻地等著蔣未敞回來……可是蔣未敞卻借著回城的機會和蔣奇賢的母親結了婚,還有了一份美好的前程。」

「武老師為了蔣未敞,幾十年沒回過家,就是因為武老師的父親一直反對……就算武老師的弟弟殉職,武老師只能悄悄在這裡望著家的方向流眼淚,也不敢回去。」

「你也覺得武老師傻?覺得他被人蒙在鼓裡不自知?其實,武老師心裡一直有數,他呀,只是在賭,賭蔣未敞心裡,還是有著他的一席之地。只是……」

「呵呵,你覺得我絕情是么?其實,武老師這樣做,算是他最好的一個結局……可是,恐怕武老師要失望了……負心人死了,他卻沒死成,將來……還有漫長的牢獄之災在等著他。」

「不值得?呵呵,我也這麼覺得,真的,太不值得了,而且,還是為了那樣一個值得的人。」

……

藤子都靜靜地聽著,沒有接一句嘴。

聽著嚴澈似是自言自語的絮叨,其實,藤子都覺得心,就成了一股繩兒,擰巴擰巴,擰得他疼入骨髓,卻抓不著撓不著,太難受了。

不由得,藤子都攬過嚴澈的肩膀,將自己的胸口貢獻出來,讓嚴澈的腦袋貼在那裡,伴隨著他的心跳節奏,似乎……想讓嚴澈知道他的心,他懺悔的心,他……不知何去何從,如何對待遲來領悟的愛情。

他,藤子都藤大少,如今也為情所困,對待愛情束手無策,這是報應么?

不對,如果這是報應的話,他也甘之若飴。

真的,只要嚴澈知道他一直在身邊,一直在身邊留一個給他貓著的位置,那麼他會一直一直,一直地這樣下去。

默默守候,他也甘之若飴,毫無怨尤,不是贖罪,而是……真的認真了。

天空愈發昏暗,猶如無形中壓下來一張濃厚的黑網,讓人透不過氣兒。

逼仄,沉悶。

沒有風的夏夜是熬人的。

然而,草亭里的兩人惘然不知。

這樣的安謐是平靜和諧的,是他們此刻需要的。

然而,總會出現事與願違的事情。

山下一片噓吼聲,從嚴家灣向著霧戌山靠近。

嚴澈一怔,回頭望向山下竹,模模糊糊地看到似乎有人從嚴家灣跑了過來,進了大院門。

「出什麼事了?」嚴澈猶如驚弓之鳥,不安擴大。

看出嚴澈的不安,藤子都輕輕地拍了拍嚴澈的肩膀,別急,我們下去看看。

山下。

柳啟文,柳建國的侄兒正奔跑著進了霧戌山下的大門。

沒理會那看門的超大公雞正虎視眈眈地盯著他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意外擅闖民居者,也顧不得那大公雞會啄人,柳啟文來開嗓門,沖著院內竹的方向大聲喊起來:「四爺爺,四爺爺,爺爺,爺爺,你們家的客人出事了,你們家那個城裡來的俊客人出事了。」

山路上聽到柳啟文的喊話后,嚴澈猛地頓住腳步,整個人若不是藤子都手快拉住了,恐怕要跟球兒一樣滾下山了。

「藤子都,喊什麼?」嚴澈揪著藤子都的衣襟,慌張地眼神開始渙散。

「別急,沒事的,沒事的。」嚴澈這個樣子有些嚇著藤子都了,腦子有些開始拗不過來,嘴裡反反覆復就是兩句相同的寬心話。

「不對,說我家的客人?我家還有誰?翟讓?翟讓出事了?」嚴澈連續問出幾個問題,夜色下,瑩白的臉色居然縈繞著黑氣。

「啊——」

藤子都沒有回答嚴澈的話,雙手一使力緊緊抱住嚴澈,而驚駭地目光卻直直地盯著前方。

他目光鎖住之處,紅眼滾滾,一股要劃破夜空的火焰猶如饕餮的長舌,直舔夜穹,伸得好長好長,似乎,要吞噬整個世界。

「著,著,著火了。」藤子都喃喃道。

火很大,很不平常的一場大火。大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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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雨田園箬笠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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