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
()一陣風拂過,吹落枝頭的艷繁,小米粒兒一般的細碎桂花被無情的打落,猶如下了一場帶著馥馥香氣的淡黃色花雨。
樹下,兩個人就那麼靜靜地佇立對視。
原本即便疲憊也顯得滿心歡喜的人,此刻捂著一張茫然的臉,看著面前那個面無表情,更是滿目寒冰錐骨的人。
風。
颳得讓人覺得冷。
好個秋意濃。
「這……」剛進院的一群人被前面這一幅景象弄得有點發愣,李軍迷惑地看著花雨中的兩個人,回頭向嚴江求解。
嚴江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只覺得面部神經有些失控地抽搐起來。
「啊哈,怎麼都站門口啊?進屋去進屋去啊。」趙翠花眼見不對勁兒,悄悄扯了一下嚴江的衣角,嚴江回神,也乾癟癟地打起了哈哈:「是啊是啊,小李,趕緊帶著杜總進屋,進屋去。」
李軍眼神一晃,很快就恢復了正常,轉身對著身後那個個子不高,卻有著和身形完全不相符的啤酒肚的中年男人道:「啊,對對對,你看我,每次來這裡都能被這邊景色迷半天,哈哈,杜總,請進請進,這就是我嚴叔叔家的院子。」
那中年人聞言也淡淡一笑,目光似乎壓根兒就沒飄過那邊桂花樹下的情形一般,笑眯眯地仿若一尊彌勒佛,拍了拍大大地啤酒肚,當真觀賞起院內的景色,嘖嘖讚歎:「啊,不錯啊你們這裡,早就聽說嚴家灣大名,一直忙著奔生計都沒能來過,唉唉,真是好地方啊。」
「哪裡哪裡,就是窮山溝溝而已,托政策的福,這幾年才好轉,哈哈。」嚴江雖是看上去本分憨厚,可是處事交際起來可一點兒也不比那些常在外面混的人差,換個法兒來說,嚴江的圓滑來自骨子裡,不似嚴澈被世俗鍛鍊出來的,而是與生俱來的……只是,常人總被他憨實的外表所矇騙。
「啊,山上都是果子?」杜總看著一山累累碩果,不由睜圓了不算大的眼睛:「乖乖,他們都說嚴家灣不產水果,真是誤導啊誤導。」
嚴江微微一笑,道:「哎,杜總可不能這麼說,咱這裡就是再產多少果子,沒有您這樣的貨商光顧,咱們也是白搭,您說是不?」
杜總擺擺手,搖頭道:「話不能這麼說,不能這麼說,哈哈,說起來,咱倆都差不多大,就不要杜總杜總的喊了,你一喊杜總,我總是忍不住低頭看自己的大肚子,再看看你們……哎……自行愧色啊。」
「哎喲,杜總您哪能和我們這些泥腿子比吶?您那是富貴相,你瞧瞧咱家這個,一輩子刨泥巴的命啊!」趙翠花一邊擋住桂花樹下的那一個畫面,一邊拿出了女主人的姿態,落落大方地招呼著大伙兒進院:「都站門口乾嘛?進屋進屋,我小叔烘焙了不少咱山裡的土茶,一會兒給您嘗嘗咱的山貨是啥個滋味。」
趁著人往籬笆院走的當口,趙翠花給跟在後面被桂花樹下的情形嚇住的嚴家陵一個眼色,嚴家陵猛地回神,領會了自己老娘的意思,腳下一點,轉身就跑出了院大門。
杜總全名杜西源,是瀛都西源瓜果批發市場的老總,也是瀛都的富豪之一,財富身家僅次於瀛都的藤家。
當然,藤家在瀛都可是有家有底有歷史的真正豪門世家,他杜家充其量也只是一個趕上運氣發了財的暴發戶而已。
一般而言,象藤家那樣的豪門對杜家根本就是不屑一顧的。只是藤老爺子在世時,卻真是一個有見地的人物,一點兒也沒有瞧不起杜家的意思。
在杜西源創業初期,說起來,藤老爺子也曾拉過他一把。只是後來都混在商場里,難免有了摩擦,多多少少還是生出了一些間隙。
都是瀛都本地人,杜西源對藤家那些事兒多多少少還是了解一些。
藤老爺子去了之後,藤家家業基本都落到了嫡子藤子寅手裡,另外兩個出嫁的女兒就算是幫著藤子寅奪權使了不少力,但是到了最後也就分得了不到百分之十的寡湯。
同胞兄妹都如此,更何況是早就看不過眼的私生子。
所謂豪門,那個不是也只有明面上的奢華富貴,內里多少腌臢事是不足為外人所道,所知曉的。
即便是記掛藤老爺子的恩情,但是杜西源一樣沒有同情藤子都,亦沒有靠攏藤子寅的意圖。
自古以來都有「成王敗寇」一說,更何況,這個藤子都似乎從來都沒有對藤家財產起過什麼太大的念想。
因此,對於這個藤家私生子,杜西源只能說是生錯了人家。
藤子都銷聲匿跡時,瀛都人大多都猜到了是怎麼回事兒,暗地裡都對這個新上任的藤家當家人升起一些畏懼——手段狠毒到真是讓人咂舌,只是見識了藤子寅商場上的手段后,基本都選擇了緘默,或是佯裝什麼都不知道。
這樣的事,在商言商,作為商人的杜西源並未置與否,不予評斷。只是,以此例為警鐘,敲響了杜西源,使他開始悉心教導約束自己的兒女,畢竟,這些事誰也不好說與己無關,指不定自己百年之後,如今藤家的那些事不會出現在他杜家不是?
自此,藤家還是那個藤家,不管那個位子換了誰,只要還有利益可圖,那就接觸……因為,他們都是商人,不是嗎?
沒曾想消失一年的藤子都再次出現在瀛都,並且一回瀛都就找上了他杜西源,杜西源多少還是有些驚訝。
得知藤子都是來尋找水果銷售商時,杜西源驚訝變成詫異,詫異的同時也心生一絲期待,以為這位「越王」卧薪嘗膽,想要東山再起。
要知道,杜西源一直都十分喜歡勾踐卧薪嘗膽的故事,因此藤子都再次出現在他跟前時,他是真的動了惜才的心思……只要是這位小少爺想要行動,他還真的不介意搭上一把手,扶持扶持。
只不過,在藤子都言明來意之後,杜西源失望了——這位藤家小少爺並非想要東山再起,奪回家產,而是,一直都沒動過心思,曾經沒有,如今已就沒有。
本打算看在藤老爺子早些年的面子上敷衍一下這個沒有鬥志的少爺,誰知這位少爺卻是來找自己談生意的……杜西源迷惑了。
等到藤子都一五一十說明了來意,並言辭誠懇地邀請杜西源來嚴家灣時,或許是因為對早就聽聞過的嚴家灣好奇,或是好奇藤子都為什麼會在嚴家灣,又或是好奇藤子都在嚴家灣做什麼……反正,杜西源自己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心態,居然真的跟了過來。
剛到枝城的時候,杜西源遇上了這些年來自己十分欣賞的一個年輕人李軍,沒想到藤子都居然和李軍相熟,似乎關係還不錯,杜西源看待藤子都的眼神又變了一些。
得知李軍把嚴家灣蔬菜包圓兒了后,杜西源看似笑眯眯地沒什麼大變化,其實心裡對這個嚴家灣的好奇無意中又多了幾分,尋思:若是嚴家灣真有藤子都手機照片上那麼好品相的水果的話,不妨將市場擴張到這邊來。
這才有了藤子都帶著杜西源等人來到嚴家灣的排場。
只是,方才一進院那一幕。
杜西源猶豫了。
早些年,在藤老爺子還硬朗時,杜西源就對藤子都私生活糜爛的說法有些耳聞,更是傳言這後生生冷不忌,做出不少荒唐泯滅良知之事。
本以為一年前的遭遇,能使這位已經在嚴家灣住了近一年的小少爺奮發圖強,重新振作起來正視自己的人生,沒想到這次這位小少爺依舊是荒唐,居然是為了一個男人留在這裡……嗯,雖然杜西源不得不承認,晃眼看了那孩子一眼,確實是一個美得驚人的孩子,但是卻也掩藏不了對方是男人的事實。
對藤子都失望的同時,杜西源微微覺得有些隱隱刺痛的悲哀,為藤老爺子不值,更驚恐藤家那樣的教育都出了這樣的子孫,那麼,他杜家的孩子中也有……不敢想象,杜西源只覺得這次回去瀛都,一定要好好教育自己的孩子,賺錢不可能賺的完,孩子教育迫在眉睫。
似乎,在外面的那個孩子也該接回家來看管了,不管會出現什麼樣的風波鬧劇,那也是自己的血脈不是?別到時也出這樣的荒誕狀況,那就真的是為時過晚了。
杜西源心裡雖然對這次嚴家灣之行多了一絲抵觸,但是在回想進入靈渠鎮,來到嚴家灣霧戌山這一路的見聞,杜西源還是掩下那感性的情緒,帶著猶豫繼續打量。
暫且不論藤子都與那年輕人的關係,但是一路上見到的恬淡風光景色,以及令人震撼的一山久開不謝的珍貴金山茶花,杜西源知道自己已經對這麼地方完全好奇起來了。
霧戌山上的果子,杜西源雖然還沒來得及去看,但是那老遠就能聞到的果香……說實在的,他做了幾十年的水果生意,還真沒遇上這麼香的水果。但凡出眾的那些水果,不是加了什麼什麼化學劑,就是抹了蠟,總而言之,在這個時代,想吃上真正所謂的無污染又品相漂亮的水果,真的有點難上加難的意味。
如果……山上的果子真和藤子都帶來的手機上的照片一樣的話……杜西源一邊打量著奇特的竹,一邊在心底有了計較。
「嚴……嚴澈。」許久,久到藤子都覺得似乎過去了幾個世紀一般,他終於從愕然與憤怒中回神,看到對面嚴澈的臉色似乎更不好時,猶猶豫豫地看了口。
「啊。」嚴澈看了藤子都一眼,依舊面無表情,眼底,卻不再那麼寒冷……不過一眼,藤子都只看到一眼,嚴澈就已經轉過身,背對藤子都了:「這次出去怎麼樣?」
「你在生氣嗎?」藤子都有些緊張,有些激動:「因為我這麼久沒回來,所以你生氣了?」
「哼哼,你的幻想一如既往,都那麼不著調。」
聽到嚴澈這樣的話,藤子都覺得臉上的疼,已經算不得什麼了,胸口的窒悶感才是險些要了他命的罪魁禍首,不由得乾笑起來:「呵呵。啊,對了,我帶來了一個人……」向院門口望去,藤子都這才發現那裡哪裡有人?隱約聽到竹那邊傳來說話聲,藤子都一拍腦門兒,道:「唉,你看我,把杜總都給丟到一邊去了,哈哈,哈,走走,嚴澈,我帶你去認識認識杜總。」
「杜總?」嚴澈算是回頭正對藤子都了。
「哦,哦,忘記跟你說了。」藤子都避過嚴澈的目光,帶著有些慌亂的笑,道:「這次,我,我去了瀛都,知道西源集團么?」
「就是那個賣水果起家的西源集團?」嚴澈覺得有點反應不過來。
「啊,就是,就是那個西源集團。」藤子都撓了撓頭:「因為杜總也是瀛都人,呵呵,西源集團的『老家』就是瀛都的西源瓜果批發市場,呵呵,所以我就去找了杜總。」
「你是說……西源要收購我們的水果?」嚴澈面上無波無漪,心底卻欣喜若狂,只道是水果有了銷路,卻沒曾注意到自己下意識地已經將藤子都劃到了「我們」的範圍里。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聽到嚴澈這麼一句,藤子都那還記得方才那一巴掌,整個人立刻精神抖擻起來,眼睛泛著熠熠光輝:「就是那個杜總,呵呵。」
「誒,你怎麼不早說?」嚴澈喜上眉頭,也顧不得剛才是誰「阻止」了人家:「還站著幹嘛?客人都進屋了,你還在這裡吹風啊?」
說話間,嚴澈就要往竹方向沖。
然而。
藤子都手一伸,制止了嚴澈欲要離開的身影,拉住了嚴澈的手。
嚴澈一頓,腳步滯在半空。
兩人再次成了靜止畫面。
「嚴澈,我們談談,好嗎?」藤子都是這樣對嚴澈說的。
嚴澈默默地掙脫了藤子都的手,不答應也不拒絕,顧自轉身走向了山上的小石階。
見狀,藤子都也跟了上去。
如今的霧戌山不同以往,生機勃勃。
站在霧戌山山頂,看著如今嚴家灣附近的山山水水,也不同以往,勃勃生機。
嚴澈倚著草亭的木柱子站著,視線卻毫無焦距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切,依舊面無表情,不,眼底有著一絲轉瞬即逝的驚慌。
「嚴澈,我們……我們能好好相處嗎?」藤子都坐在石凳上,煩躁地抓著這段時間長長了不少的頭髮:「我知道我以前混蛋,我以前喪盡天良,我以前不是好人,可是……可是我真的沒想到會弄出那些事。是我太混蛋對不起你,可是,可是,可是……我如今已經嘗到惡果了。」
藤子都的話越到後面越低,幾乎已經變成了低喃的自語。
嚴澈聽著,面上一絲慘白漸漸放大,直到,整張臉都蒼白如死灰,嘴唇也無法抑制地顫抖起來。
「給我一次機會,好嗎?」藤子都還在說,一撮頭髮被他揪了下來,攤在手心,愣愣地看著道:「就一次,好嗎?要是你覺得不開心,你……你可以把我的命拿走。」
「呵呵。」嚴澈一聲冷笑:「你的命很值錢嗎?」
藤子都一愣,苦笑起來:「我忘了,我的命也是你撿回來的。」
聞言,嚴澈眉頭一跳,還是抑制住了轉身的欲^望,盯著日漸繁華的嚴家灣全景,抿緊了雙唇。
「嚴澈,我……」抖動了幾下唇,藤子都突然發現這輩子,自打遇上嚴澈第一次開始,總是出現窮詞的局面,而且,每次都那麼狼狽。
「你要說你喜歡上我了,對嗎?」嚴澈緩緩轉身,面上情緒無波,迎上了藤子都猛然抬起的驚駭地雙眼。
嚴澈在藤子都的眼裡看到了掙扎,看到了逃避與面對的戰爭。
藤子都在嚴澈的眼裡看到了淡漠,一種如死水一般看著死人的淡漠。
「呵呵。」笑得慘淡,藤子都猛地向後一靠,靠到了另一邊的木柱子上,神色悵然而絕望:「我現在算是相信報應了,真的,這次信了。」
看到這樣的藤子都,沒由來的,嚴澈心下一窒,悶痛感強烈起來,眉頭也無意識地蹙了起來:「你只要回答『是』或『不是』,不要那麼多廢話。」
藤子都自暴自棄地身體一頓,猛不迭翻身坐了起來,直不愣愣地對上了嚴澈的眼睛,吐出了一個鏗鏘有力的字:「是。」
面對這樣的藤子都,嚴澈不自知地后挪了三厘米步子,整個人緊貼在木柱上,反而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了。
「要是我說我第一次見到你就上了心,你會覺得滑稽?」藤子都沒注意到嚴澈的步伐,卻看到了嚴澈的瞳孔猛地一縮,出現了逃避的意念,躍身而起,欺身而上,站到了嚴澈跟前不足十厘米處……基本上,兩人能彼此感覺到彼此身體的體溫,更能清晰感受到彼此噴發出來的氣息的灼熱:「我喜歡你,所以幼稚地吸引你的注意,卻被你無情地忽視,直至惱羞成怒……」
「惱羞成怒將我的人格尊嚴踩在腳底上,是嗎?」嚴澈憤然,一把推開面前的藤子都,使他踉蹌後退三步,整個後背撞上了草亭的木柱子,草亭為之顫抖三下,沙沙聲后,搖搖欲墜,似要坍塌:「這就是你今天要說的?」
「我……」忍著疼痛,藤子都咬牙站了起來,看著嚴澈的憤怒,再次詞窮。
「人不能決定自己的出身,因此窮人家孩子的我就該遭受你給予的一切侮辱嗎?」
「你的愛,你的喜歡就是將對方推入地獄嗎?」
「什麼上心下心,說到頭就是你那所謂的有錢子弟的不甘心,不甘心我沒有和那些人一樣對你唯命是從,就算你放個屁,我也要急匆匆地去追個三五條街聞回來?」
「我沒有這麼做,所以你就卑鄙地使用一切手段來毀滅我,對嗎?」
「什麼勤工儉學,什麼半工半讀……在你們有錢人子弟中只是一個遊戲玩笑,只是一出精彩好戲……你憑什麼?你有什麼資格來這樣踐踏我嗎?」
……
嚴澈一聲聲的指責,一滴滴滾燙的眼淚,灼傷了藤子都。
第一次,他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後悔得想死」。
已經失控的嚴澈咄咄逼人,一步一步欺身上前,藤子都一步一步後退……不,他已經無路可退,所以,看不得嚴澈眼淚的藤子都,任由嚴澈近乎歇斯底里的指責,揪著已經攪碎了的心,閉上了眼。
卻不知,眼角也滑下了兩行淚。
嚴澈頓住了。
嚴澈的罵聲指責聲停止了。
抬起手,嚴澈在藤子都臉上沾上了那兩行濕意,冷冷慘笑:「你,也會哭啊。」
猛地睜開眼,一把抓住嚴澈要離開的手,藤子都雙目赤紅,面色猙獰:「是,我會哭。」
「我哭自己卑鄙下作。」
「我哭自己罪該萬死。」
「我哭自己……怎麼能這麼傷害你。」
「你幹什麼?」不顧嚴澈的掙扎,藤子都緊緊地將嚴澈桎梏在自己懷裡,緊緊地,緊緊地,腦袋扎入嚴澈的頸項間,瓮聲瓮氣地說:「不是都說要是你想報復一個人,折磨一個人,就讓那個人愛上你,用他一輩子供你發泄么?嚴澈,我不怕,你報復我,現在時候已經到了,已經是時候了!」
「放開,你瘋了?發什麼神經?」不看嚴澈的驚惶失措,藤子都雙臂成了鉄牆,將嚴澈罩在其間:「我是瘋了,我TM還想跟馬教主一樣咆哮呢!不許跑不許不理我,嚴澈,真的,你可以用一輩子來折磨我,真的,我一點也不反抗,但是……你別用那麼冷漠的眼神看我,好嗎?……我現在除了你,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兩人的掙扎,漸漸停止。
似乎已經耗盡了全身精力,兩人就這麼緊緊抱著,癱軟在草亭中的地上,沒有說一句話。
感受著彼此的呼吸,感受著彼此的心跳……彷彿,這就是他們的世界,一個詭異的,讓人無語又無奈的世界。
「為什麼會成這樣?」任由藤子都雙臂箍得全身骨頭似要碎裂,嚴澈的雙眼看著前方,那是一片渙散。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弄成這樣。」藤子都將頭埋在嚴澈頸項,那裡,濡濕了一片,灼傷感強烈,使嚴澈覺得那是一片滅天大火,下一刻,就會把他燒死:「為什麼是我?為什麼獨獨是我?」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除了你,這個世界已經沒人注意到我,放開你,我就真的被這個世界拋棄了。」藤子都說著曾經發毒誓「說了就生不如死」的情話,他覺得毒誓什麼的和如今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嚴澈對他的懲罰,已經痛入靈魂,早已經生不如死了。
「給我一次機會,哪怕是你當我耍猴戲,就一次機會好嗎?」藤子都沙啞著嗓子,如是說。
嚴澈眼睛一閉,自嘲浮現在嘴角,喃喃道:「可以,信你嗎?」
這時。
一棵果樹后,一個小小的身影蹣跚跑下山。
一邊跑,一邊用小拳頭擂著胸口,一張小臉兒白了個徹底。
作者有話要說:貌似,又進入了倦怠期。
唉,整天都給熱得懨懨的,不給力啊不給力,我太恨夏天了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