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相遇 第十一章 陸崇廷
陸挽春聽完了葉天雄的話,也是瞠目結舌了一會兒,隨即他回過神來,說道:「這一次是我太過於輕敵了,我不該只帶一個營的兵力就去迎戰。」
葉天雄一拍大腿:「你看看,我說的沒錯吧?所以呀,你不如跟我回北京,橫豎我在陸軍部也說得上話,幫你安排個差事還是綽綽有餘的,雖然這差事可能不如你帶兵威風,可是安全呀,薪資也頗為可觀,總比你現在四處打仗強得多。」
陸挽春悄然一笑:「葉老先生的好意,晚輩心領了,不過晚輩手下這群士兵還要指望我發餉,我萬萬沒有將他們甩了不管的道理。不過我倒是可以陪同您一起回京,因為我的主力部隊——目前就在通縣集訓。」
葉天雄聽了陸挽春的一番話,眼珠一轉,心想既然不能將他拴在身邊,那麼先把他帶回北京也是好的。
讓他在家裡住上幾天,感受一下自家榮華富貴的好日子,他定然就捨不得走了。橫豎他家裡再沒別的親人,正好可以給自己做個上門女婿,這樣女兒既不用外嫁,自家還能多出一個看家護院的好手,這豈不是一舉兩得的好事?
葉天雄笑著點點頭:「好好好,年輕人嘛,心繫事業是好事,那這樣,明天咱們就回京,正好你在我家裡小住兩天,也讓城城帶你在北京四處轉轉,好讓你感受感受北京的生活!」
就在這時,葉傾城忽然就一把上來捂住了父親的嘴,薅著父親的衣領,硬生生將父親從陸挽春面前薅了開。
葉天雄被薅了個不明所以,莫名其妙的看著女兒:「你幹什麼?」
葉傾城壓低了聲音:「爸爸,您在胡說八道什麼呢?」
葉天雄並未覺得自己在胡說八道,他說:「城城,爸爸不是在胡說八道,爸爸這是愛才,這是為了成全你的終身大事,經歷了這次死裡逃生,我是愈發感覺咱家要有個男人看家護院,要不然,再像這次一般遇到了殺人放火的強盜,就只能坐以待斃了。」
「哎呀!您和弟弟不就是男人嘛!」
「我說的不是我們倆這樣的男人,我說的是他那種孔武有力,臨危不亂的男人。城城,爸爸這次真是嚇破了膽子,現在就想能有一個他這樣的女婿,他不是大官,沒有錢,我也認了。咱們把他帶回北京,你和他把婚一結,熱熱鬧鬧的生幾個小孩——」
話沒有說完,葉傾城便再次捂住了父親的嘴,她有些羞惱,低聲嬌嗔道:「爸爸,我看你不是被嚇破了膽子,是被嚇昏了頭,明天讓張喜買火車票,咱們趕緊走。」
「你瞧不上他呀?我看他挺好的。」
葉傾城嘆了一口氣,抬頭髮了話:「都快歇息吧,張喜,記得明天去買火車票。陸將軍,家父是孩子心性,有時候說話不知深淺,請多擔待,不要計較,切勿當真。」
陸挽春望著她,彷彿是要笑,又彷彿是要把那個笑憋回去,臉上的表情一時間難以控制,結果就成了個皮笑肉不笑。
眾人紛紛躺下,這時沉默許久的無天開了口了:「葉老爺,我也想和你們一起走。」
葉家眾人同時「啊——」了一聲,葉臨風卻是歡喜極了:「太好啦,無天,你是不是再也不走啦!」
無天嘆了口氣,道:「我傷到了元氣,恐怕短時間,是不能回魔域了。」
葉天雄知道無天的心思,他怕女兒為難,不敢擅自做主,問道:「城城,你的意思呢?」
葉傾城低著頭,不說話。
按她本意,她是願意帶無天一起走的,哪怕無天在她家住一輩子,她也歡迎。可無天對她的愛讓她承受不起——這才認識了幾天,他就敢替她擋槍,這要是時候久了,還不知道他要如何對自己真情流露,到時候可怎麼收場?
她是個聰慧的女子,同時內心也十分善良,她知道自己不該繼續接受他的好意,因為他無論怎麼做,做多少,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在這裡,我要給城城小姐點個贊,她要比現在的某些女孩強太多了,現在的某些女孩,明明不喜歡人家,還要接受人家的禮物,吊著人家的胃口,使喚的人家團團轉。)
可不帶他走——他又能去哪呢?他身無分文,也不懂如何在人間生存下去,若是把他孤零零的拋在這裡,她又真的是於心不忍。
葉傾城長久的不說話,無天的眼神也隨著黯然了,幸虧陸挽春及時救場,說道:「無天老弟,我看你是真有些本領,不如就委屈你,跟著我回營,做我的副官如何?我接下來應該是要在北京停留一段時間,你跟著我,時而也能去看望葉小姐。」
無天聽了陸挽春的話,沒有立刻答覆,他在心裡將陸挽春當做情敵一般的人物,萬萬不願受他的恩惠,可他也知道,自己現在別無選擇,要是想接下來日子還能每天看到葉傾城,也只能隨了陸挽春的安排。
末了,他不情不願的點了點頭:「那好。不過,我五百歲了,你不能管我叫老弟。」
陸挽春瞧著眼前這個半人半鬼似的人物,竟然耍起了孩子脾氣,就覺得有些好笑,他道:「好,無天老哥!」
葉臨風由於娘里娘氣,向來交不到朋友,如今結交到了無天,便再也捨不得他走。見無天答應留下了,他不禁滿心歡喜,簡直想摟著無天親上一口。
葉傾城抬眼瞧了陸挽春,心中暗暗鬆了口氣,同時也感激他化解了自己尷尬的處境,陸挽春察覺到她的目光,隨即對她悄然一笑,笑的她再次紅了臉。
這兩人的舉動,在無天眼中堪稱是眉來眼去了。他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滋味,畢竟他尚未與人間女子談過戀愛,不懂得如何抒情,不懂得何為浪漫,更不懂得什麼是吃醋。可他心中確實有著陣陣的苦楚。
陸挽春一直對無天的身份感到好奇,此時便抓住機會,來了個打破砂鍋問到底,將無天從兵發南天門,大戰天兵天將,到他被捅了個透心涼,掉進了人間,一把火燒了葉家祠堂的慘痛經歷了解的十分透徹。
一番了解過後,他十分驚奇,驚奇過後,他又侃侃而談,依照著自己在軍事上的建樹,對無天提了一番建議:「無天老兄,你應該兵分兩路,保存實力嘛!哪有你這樣上去就打的?」
無天頗為不耐煩的搖搖頭:「別跟我說這些,我聽不懂!」
夜深了。
葉傾城躺在黑暗裡,心中亂成了一團糟。她本以為自己就要獨身一輩子,哪知道竟然天降驚喜,給她送來個無天,這還不要緊,要緊的是買一贈一,又來了個陸挽春。
她這麼多年當家作主,經歷了不知多少風風雨雨,一顆心早就垂垂老矣,偏偏這二人出現時,又給她帶來了三分春意。
「回北京吧……回北京就好了。」她躺在床上,心中暗想。
回了北京,大概他們就各奔前程了。無天是要上天還是要做副官,隨他去。陸挽春帶兵還是打仗,也與她無關了。
這正好。這兩人走了,她再繼續關起門,踏踏實實做她的老姑娘去。
這樣胡思亂想了好半天,她才沉沉睡去。
天剛蒙蒙亮,她又自動的醒來了。
地上有人悉悉索索的走動,是張喜正穿了鞋往外走,葉傾城囑咐過他,讓他早起買火車票去。
葉傾城躺著沒動,又等了好一陣子,直到天色大亮了,她這才把大家都叫醒。小翠是機靈的,很快就讓夥計送來了熱水和早餐。
眾人草草地洗漱完畢,吃完了早餐,張喜推開門進了來:「老爺,小姐,票買到了!是下午一點的火車!」
這堪稱是驚天動地的好消息,他們在擔驚受怕這麼久以後,終於是苦盡甘來了。眾人立刻來了精神,紛紛開始收拾行李。丁順和張喜找地方賣了驢子和板車,如此吃過了午飯,眾人大包小包的踏上了回京的旅途。
葉家出手向來大方,包下了火車裡最豪華的包廂,眾人坐在包廂里,喝著咖啡吃著水果,七嘴八舌的閑聊個不停。這一趟旅途,簡直帶了點劫後餘生的狂歡意味。
葉天雄喝了一肚子咖啡,此刻簡直是精神十足,他咧開大嘴,沖陸挽春一笑:「挽春賢侄,你回京之後,如何打算啊?」
陸挽春說道:「葉老先生,我打算先去醫院治傷,先前我看了看,傷口已經有些感染了。治好傷以後,我要回一趟我的駐京辦事處,督理軍隊整訓。等我處理好手頭的軍務,我再去府上看望您老人家。」
葉天雄一手捋著小鬍子,一手端著咖啡,忽然就是一愣:「你——還有駐京辦事處?」
陸挽春點點頭:「是,晚輩的駐京辦事處,就設在東交民巷的荷蘭使館斜對口。」
駐京辦事處可絕非一般軍閥能設立的職能機構,葉天雄徹底傻了眼:「你,你到底是什麼官呀?」
葉家眾人同時望向了陸挽春,表示對這個問題都很好奇,人人都叫他陸將軍,可他們還不知道,陸挽春是哪門子的將軍,多大的將軍。
只見陸挽春低頭一笑,隨即低聲說道:「葉老先生,晚輩目前——擔任直隸軍務幫辦。」
葉天雄遲疑著開了口:「直隸幫辦……不是陸崇廷嗎?」
「崇廷是晚輩的表字。晚輩姓陸,名挽春,字崇廷。」
「啊!——」葉家眾人頓時震驚了,這一消息如同晴天霹靂一般,震撼了他們的心靈。
這麼久以來,陸挽春一直以將軍自居。他是將軍,瀋海里是司令,這兩個稱呼一對比,想來必然是瀋海里官階更高了。哪知陸挽春竟然是直隸的軍務幫辦。相比之下,瀋海里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軍頭,在陸挽春面前,就十分不值一提了。
葉天雄獃獃地看著他,問道:「原來報紙上說的那個青年幫辦——就是你呀?」
陸挽春低頭一笑:「正是在下。」
葉天雄聽了這話,頓時心花怒放了!老天爺誠不欺他,他心心念念等著督軍督辦一流的大人物登門入贅,果然,就等來了一個活生生的一省幫辦!
而葉傾城此時卻是心驚——自己竟然把一省的幫辦扔到了柴房裡——還對他冷嘲熱諷——逼得他只能自己給自己縫傷口。
無天看著目瞪口呆的眾人,有些不明覺厲,他開了口,問道:「軍務幫辦是什麼?官位很大嗎?」
葉臨風一拽他的衣袖,附耳低聲說道:「大,大極了,整個直隸省,除了督軍,就是他說了算。」
無天照樣是沒覺察出幫辦這個官到底有多大,不就是個二把手么?再大能大過他這個魔族之王去?
陸挽春一笑,分明是看了一眼葉傾城。
他說道:「各位還當挽春是個小小軍官就好,幫辦不過是虛名罷了,何足掛齒。葉老爺,您還當我是您的晚輩,實不相瞞,我也早就在心中,將您當成了我的父親。」
葉天雄連聲道:「那可太好啦,挽春賢侄,我早就看出你是個才能兼備的俊傑,萬萬不可能只是個小小軍頭,果然,讓我猜中了!」
陸挽春偷瞧了一眼葉傾城,又是一笑:「晚輩不敢當,葉老先生過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