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 斬首，哀鳴
當日上高頭。
樹蔭稀碎晃動。
那一群抬轎人已經來到了那片樹林中。
前排的幾個藍袍人望著地面的血跡，走上前，蹲下放出蠱試探了一遍。
其中一種黏膩發暗的血液結了塊，而另一些血液還沒有徹底凝固，新鮮的。
「是個人？」
葉素昌輕疑了聲，望著蠱蟲饜足的模樣，肚子撐得鼓鼓的，「看來，還是個小姑子啊。」
他的蠱，最喜食女子的血液。
「別管是誰了。這下跟丟了。」
葉平朝著四周看去，地上的痕迹基本被磨滅，就連腳印都沒有留下。
「急什麼。」葉素昌散漫著說道，緊接著他重新走回轎子前，「郎君，為今之計，只能去一趟皇都了。九君離定然在那處。」
「……嗯……去吧。」
顫巍巍的聲音從轎內傳出，聽起來厚重滄桑，就像是一個老人在說話。
而隨著他說完，一群藍袍人已經迅速地調轉了方向……
……
騎著馬奔跑在樹林間，李梓姍轉頭瞥了眼自己綁在馬尾的樹枝。
刷刷地，掃著地上的腳印。
沒想到電視劇里看到的套路，還真派上用場了。
揚了一下細眉，傲嬌了小眼神。而前頭，傳來了一聲，「小心些，坐穩。」李梓姍立馬回過頭，繼續圈住九君離的腰，免得自己掉下去。
感覺她手臂勒緊的動作，後背幾乎被她緊貼著。
九君離的眼神輕顫，嘴微抿，晃去僵硬的視線。他凝視著前方，這裡已經是郊野，四周百姓的房屋已經出現在眼底。
而他們身上乾淨的衣袍，便是剛才李梓姍路過農家時『順手』拿來的。
終於快要到了……
「駕。」
九君離再提了一下韁繩，加緊了速度。
感覺出顛簸、極速。李梓姍也偏頭瞥向一邊大道上，逐漸增多的行人。
他們一堆接著一堆，熙熙攘攘，甚至馬車隊伍都連著好幾種不同色的，應該是不同的世家，全都朝著皇都過去。
這是皇都日常的人流量？還是說，有什麼大事發生？
李梓姍回眸望向九君離的背影，悠涼了神色，問道：「九先生，你為什麼要過去皇都那邊？」
皇都，皇都，聽起來就是人員繁多的地方。如今這陣仗，讓她更確定了人數。
九君離的血瞳，絕對會引起轟動。
可他卻還是義無反顧的駕馬過去。
「……我的族人，今日正午將會在那裡斬首。」
「……」
斬首？
不就是砍頭的意思嗎。
李梓姍慢慢地立直了身子，不敢置信的望著他瘦削的背影。怪不得，他會如此急切，剛恢復過來就趕著駕馬前行。
仰頭注視著那束強烈的光線，李梓姍看著頭頂的太陽，快要到中午了……
那他的家人……
『天道，九君離的家人現在怎麼樣了？』
『你這突然問的……老夫的記憶本就繁多……待吾想想，這個時候……嗯……直屬親人，還活著，其他……死了。』
天道蠱訴說著過去所見的場面，『那些人，一個個被砍了頭顱，全都被投入了龍江之中。想來再過不久，你們旁邊那條江中就會被染紅了。』
「！」
李梓姍偏頭看向那條翻騰的江水。
這麼長的江水，竟然會被染紅？
這是有……多少人被殺了？
『九家數百人吧，宗家到外族，無一倖免。』
天道蠱眼球轉了一下，想起來說道：『貌似過去九君離從山崖上摔下時，因為摔得太狠，等恢復過來時，見到的只是血流成河了。』
『心態崩得死死地，後面每次都從葉家開始搞了一場又一場滅世，氣了我好幾世。』
說著，天道蠱一頓，鬍鬚輕揚流轉。
誒？奇怪？
這九君離是從何時沒有滅過世了？
好像是因為它閑得無聊，用李梓姍的一部分靈魂誕生了一個叫做莫靜笑的女生開始，就再無滅世的後果了……
相反過來的，是一場又一場重生……
靠！
它怎麼這麼倒霉！
天道蠱一陣氣悶！！！
只是望著李梓姍這個人，天道蠱淡金色的豎瞳中，倒是有過一絲古怪。
自它改了李梓姍的命時起，難道也影響了古時？九君離不再想著滅世，和李梓姍如今出現在這裡，冥冥之中自有定數？真的改變了什麼？
可，不可能啊！
按道理說，李梓姍來古代的這一事，會被秩序抹去蹤跡，不應該對九君離有影響……可為何，九君離在那之後，就再沒有滅世？
阿西！！！
辣雞！！！這破身體，修為弱雞！！！身為天道這個都無法想通！！！記憶也亂得出奇！！！
天道蠱又炸了鬍子，在一邊自己生悶氣！
*
而坐在馬身上，李梓姍卻再一次將頭抵上九君離的背後，手輕輕環住他，無言無語，「……」
一直到眼睛望到從遠處流來的血水浮沫，李梓姍能感覺到身前之人的輕顫。
她知道，他也看見了。
李梓姍繼續抱著他，輕聲低語道：「會趕到的……一定會的……」
*
皇都城門外，西郊江口處，涌動著數不清的人流。
血腥味彌散在人潮中，止不住讓人想要嘔吐。
許多人都揮揮衣袖，受不了這味兒。
但另一些大族世家的人，依舊坐在原地，親眼看著中間那塊地方。
在臨近江海邊緣的地方，修築著一個高大莊嚴的祭祀天台。而祭台中央則是一座高聳的符文圓柱，周圍一圈，跪著十多名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而這十多人，將會在同一時刻被砍下頭顱，拋入江海之內，以祭神明。
世家的家主看著這些人，默然不語。
當初要不是上官洪一家全部被殺，世人才知曉——妖物臨世。而葉家國師也告知了他們，自己兒孫後代，也都是被那個妖物所殺。
這九家，什麼辦喪事！那妖物明明未死，辦什麼喪屍！
他們舉家上下，全都是一副要包庇九君離的模樣，簡直是造反！
如今這些世家的各位就是要親眼看著這些人死去，去祭奠一個個底下的亡魂，才能安心！
祭台之上，儘是哀鳴，哭喊聲響徹四周。
「饒命啊，陛下——，我九家世世代代忠誠不二啊。」
「娘……爹……嗚……」
小兒也被捆綁著，拽著往前拉過去。而他們身後全都是父母在乞求，「放過我的孩子吧，求你們了。」
「他們什麼都不知道，他們還這麼小啊——」
只是那些將士們，卻冷眼旁觀，「走，廢話什麼！快點兒！」
心痛地看著這一幕幕，地上的血水已經蔓延到了當代家主九清仕的膝蓋前。
他蒼老渾濁的眼中，滿是絕望……
而他的嗓子也早就被火塊燙啞，發不出聲音，卻只能聽著那些孩子的哭喊……
隨著寬刀落下，一切全為虛無。
淚水縱橫在褶皺的臉上，九清仕痛苦地閉上眼，沙啞的喉嚨低泣著，「啊……啊……」
對於族人，他救不了啊！
反而是他一家牽連了所有宗族的人，全部受累啊！
他九氏，百年忠誠。
為何到最後，會落得如此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