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番外三 玉子淵
西涼王只覺得太陽穴隱隱作痛,壓制著怒氣卻還是忍不住低吼:「你知道你再說什麼嗎?!」
七歲的玉子淵跪在階下,磕了一下頭說:「兒臣身為太子,為國分憂理所應當,為保我國百姓平安,請父皇應允!」
西涼王沉默許久,終於不得不說「准」
又是一聲響頭:「謝父皇!」玉子淵退了出去
第二天,西涼王強忍悲痛和羞辱,對著北傲皇說:「我西涼為保百姓平安,願以太子為質,請北傲退兵!」
北傲皇一愣,不自覺的看向西涼王身邊那個騎在馬上的小小少年。
玉子淵見他看過來,挺直了腰板,稚嫩卻堅定的聲音響起:「我西涼太子玉子淵自願為質,請北傲皇退兵,保我西涼百姓平安!」
「准。」北傲皇同意了要求,手一揮,退兵。另有一隊人馬前來接玉子淵。
戰事終於平息
北傲二十三年春,西涼戰敗,與北傲簽訂條約:以太子玉子淵為質,換取西涼百姓十年平安。
第二日,北傲皇回京,沿途各地百姓夾道歡迎,皇后領後宮嬪妃並文武百官出城十里相迎。第三日,北傲皇下旨令玉子淵同諸皇子一起住進重華宮,進上書房,並撥給了他北傲皇子同等的分例。
「這就是那西涼太子?」
玉子淵進上書房的第一天,就遭到了眾人的目光洗禮,幾個皇子還能坐住,皇子伴讀就湊在一起竊竊私語了。玉子淵視若無睹的找了個角落坐下,垂著眼帘坐在位置上,誰也不理。
見宇文諾沒有說什麼,楚相家的小公子就走上前去,先是像模像樣的行了個禮,說道:「西涼太子好,在下姓楚。」
玉子淵抬眼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點了個頭說道:「楚公子有禮了。」
楚相家的小公子一愣,不敢相信的看了他一眼,隨後跟在後面的一個人嚷嚷起來:「你什麼意思啊,知道楚公子是誰家的嗎?你竟敢如此無禮!」
「就是!寄人籬下也不知道低頭,你以為你這個西涼太子算什麼,不過是個戰敗國罷了!」
「還以為這裡是西涼呢,呸!一點都看不清形勢。」
「一個質子而已,也敢囂張。」
大家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起來,毫無顧忌。
玉子淵一言不發,只是看了他們一眼,說話的除了楚相家的小公子,其他的不過都是一些依附楚家的公子。至於幾位皇子以及更多的陪讀公子都是默不作聲的坐在自己座位上,好似什麼也沒有聽見。
只是聽到楚家小公子等人言辭越來越尖銳,宇文諾才開口道:「夠了,看看你們像什麼樣子!」
別人的話楚家小公子或許不聽,但宇文諾是他的嫡親堂兄,因此看了玉子淵一眼,轉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了。
宇文瑞往後瞥了玉子淵一眼,他雖然敬佩於玉子淵為了家國安危甘願做質子,但也只是敬佩而已。
上書房的事情傳到皇上耳朵里,皇上不可置否,為了面上好看還是派人去楚府訓斥了楚家小公子,私下倒是讓吳公公去給解釋清楚了。這舉動在楚家小公子眼裡就當成了默許,既然皇上不管,宇文諾又不說,楚家小公子也就愈發無法無天,時不時就刺上玉子淵幾句,偶爾也動動手。
「前面怎麼回事?」宇文玥遠遠的看見前面有些混亂,於是問到。
身邊的宮女立馬說道:「奴婢去前面問問。」
長公主身邊的大宮女親自來問,大家都不敢怠慢,楚家小公子略有些收斂,回道:「和玲姐姐,不過是我們同學之間的玩鬧罷了,擾了公主的清凈,是我們的不是。」
和玲看了一眼站在一旁沉默的玉子淵,以及地上散亂的書籃,對楚家小公子說道:「既是這樣,那我便去回了公主。」
「玩鬧?」宇文玥挑了挑眉,輕笑一聲,走上前去:「玉子淵?」
玉子淵看向宇文玥,眼光一閃,眼前的女孩穿著明黃的留仙裙,眼神平和卻掩不住底下的驕傲,聽聞北傲長公主備受寵愛,沒想到已經到了能穿連太子都穿不了的明黃,這是這雙眼睛真是好看。
早就聽說西涼太子來北傲為質,宇文玥除了迎接大軍歸來的那時看過玉子淵一眼,就再沒見過他。此刻站在他面前仔細打量過一遍,宇文玥心中一動,芝蘭玉樹當如是吧,這雙眼睛真是好看。
宇文玥收回視線,對楚家小公子說:「你們回去吧,我和他說幾句。」
楚家小公子想說些什麼,但還是低頭應道:「是,公主。」
玉子淵站在那裡還是沉默,卻看著宇文玥。
宇文玥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東西,和玲會意的蹲下去將東西全部撿起,放進書籃遞給宇文玥,宇文玥接過書籃遞給玉子淵,說道:「你若是不出聲,就沒有人會把你看在眼裡,即使戰敗你也是一國太子。」
玉子淵接過書籃,低聲道謝。
宇文玥臉上浮現起笑意,說道:「這話可別說出去,不然我該挨罵了。」
這天以後,玉子淵發現宇文瑞對他的關注變多了,有時放學或是上騎射課也會喊上他,玉子淵跟在宇文瑞身後,腦海里浮現的卻是那雙張揚的雙眼。
宇文玥有時會來上書房,有時也會在別的地方遇見玉子淵,每次都會交談幾句,時間久了兩人的關係也越發好起來。在再一次玉子淵和宇文玥交談之後,皇上坐不住了,先是去了未央宮找宇文玥:「玥兒。」
「父皇!」宇文玥聽見皇上的聲音,笑著跑上去:「父皇來找我?」
皇上微笑著牽了宇文玥的手,坐在一旁,先是問道:「聽聞你最近常去上書房?」
宇文玥點頭,說道:「是啊。」
「那你覺得玉子淵怎麼樣?」皇上臉上帶著笑問道。
宇文玥想了想,說道:「我覺得他挺好的,學識淵博性格也好,人也好看。」
皇上見宇文玥的眼底清澈略微放下心來,又同宇文玥和蕭貴妃交談了幾句,就離開未央宮只直奔上書房,皇上站在窗外掃視了殿內一圈,目光停留在玉子淵身上,一站就站到了下課。
「父皇?」宇文諾先走出來,看見站在外面的皇上,一愣。
隨後出來的幾個皇子紛紛請安,皇上揮了揮手說道:「沒事,朕就是來看看。」說罷,別有深意的看了玉子淵一眼,到底沒說什麼走了。
往後的日子,宇文玥還是經常來找玉子淵,皇上寵愛宇文玥倒也就任她去了。
這天上課到一半,突然一個太監急急忙忙跑進來,玉子淵瞥了一眼,認出是宇文諾身邊的大太監。
宇文諾眉頭一皺,喝道:「慌慌張張的,像什麼樣子!」
那太監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說道:「主子不好了,剛剛傳來消息,二皇子去了!」
此話一出,上書房一片寂靜,玉子淵眉頭一跳。宇文諾大驚失色,猛的站起來說道:「怎麼會這樣!」
這時吳公公也出現在了上書房,臉上一片哀戚,拱手對夫子說道:「二皇子病逝,皇上急召諸皇子前往未央宮。」
夫子連聲說道:「今日課便上到這裡,大家快去吧。」
玉子淵跟在幾個皇子身後到了未央宮,未央宮裡愁雲慘淡,宇文諾等人都直奔宇文瑞床前,玉子淵卻停下來搜尋著宇文玥的身影。在蕭貴妃身邊看見宇文玥,蕭貴妃靠在女兒肩頭哭得撕心裂肺,宇文玥也是雙眼紅腫,玉子淵的心猛的就揪起來了,突然很想奔過去安慰她,腳步動了動還是站在原地。
二皇子病逝,蕭貴妃卧病在床,宇文玥一邊照顧母親一邊打理未央宮事務,本來還要接受宇文景的照顧,還是文妃看不過眼請旨接了宇文景去建章宮,也因此被晉封賢妃。
玉子淵不太了解宇文瑞去世的內幕,只知道那一天過後北傲朝堂的天就變了,宇文玥也再也沒有來找過他。玉子淵避過守衛,偷偷來到未央宮,潛入宇文玥的閨房,扯下腰間的荷包放在枕頭下,正要離去宇文玥突然回來,兩人四目相對皆是一愣。
「我……」玉子淵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頭說道:「我聽說你這幾天都沒睡好,這是我來時母后給我的安神荷包,有了它說不定你能睡好一些。」
宇文玥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玉子淵又摸了摸頭,說道:「那我就走了,你好好休息。」
宇文玥突然走上前,抱住玉子淵。
玉子淵渾身一震,感覺胸口的衣服濕了一大塊,忍不住渾身僵硬。
宇文玥哽咽著說:「為什麼?難道二弟不是他親生兒子嗎?他一直說二弟是他最喜歡的兒子,那他為什麼不給二弟一個公道?他還拿那些話來搪塞我們,來欺騙娘親!娘親已經夠傷心了,他還不放過娘親!他憑什麼讓二弟就這樣死得不明不白?二弟明明就不是病死的!他怕楚家,就讓二弟來遭罪!」
楚家……看來宇文瑞的死是楚家做的手筆,玉子淵想起在宇文瑞葬禮上傷心欲絕的宇文諾,就是不知道這位楚家的大皇子有沒有參與其中。心思轉個不停,玉子淵嘴裡還不忘安慰宇文玥,宇文玥哭了一會感覺好受多了,抬起頭來說道:「我……」
「公主,娘娘叫您過去。」門口傳來宮女的聲音。
玉子淵說道:「你快去吧,我先走了。」
一晃十年過去,玉子淵也到了回國的時候。
「你會來娶我嗎?」宇文玥問道。
玉子淵點頭,說道:「會,西涼太子妃,玉子淵之妻永遠都是你,只是你。」
「好。」宇文玥笑道:「我等你。」
只是沒想到這一等便是一輩子。
玉子淵來到江南,踏進昌平公主府,望著府內一景一色,沒有京中公主府的半分奢華精緻,他慢慢走進宇文玥逝去的房裡,坐在床邊,這就是你最後的歸宿嗎?玥兒,當時你一個人躺在這怕不怕?都怪我,是我來晚了。玉子淵躺下來,一滴眼淚自眼角滑落,他想起那天……
常年面無表情的太子殿下竟然面帶笑容的回了太子府,看見這一幕的人議論紛紛,這是什麼好事讓太子殿下能露出笑顏啊。
「殿下?」寒衣看著玉子淵,驚訝的喊道。
玉子淵沒有理她,而是來到書房,打開一個箱子,拿出裡面火紅的嫁衣,小心的撫了撫,嘴角帶笑,眉眼間是從未有過的柔情與歡喜,玥兒快了,再等等我,我就能來娶你了。沒成想滿腔歡喜都落了空,宇文諾殺君上位,宇文玥被囚禁在江南不見天日。
玥兒,玉子淵幾乎貪念的走過房間的每一個角落,想象著宇文玥在這裡的生活,心想扎滿了針一樣的疼痛,玥兒不怕,我來娶你了,我答應你的不會食言。
西涼王瘋魔了,這是西涼官員的共同想法。誰能想到西涼王出征北傲回來后,竟然和一個死人成了親,還封她做了王后!
西涼王宮燈火通明,整個西涼都鋪滿了紅裝,西涼王身穿喜服捧著北傲昌平公主的畫像,繞完一個王城。
「到時候你打算怎麼娶我啊?」
「我們的婚事當是萬里紅裝,舉國同慶。」
玥兒,久等了……
玉子淵開了祠堂,昭告天地,自此以後宇文玥就不再僅是北傲的昌平公主,還是西涼的榮憲王后,享太廟祭祀。
沒過多久,玉子淵傳位王弟玉子遷,帶著宇文玥的畫像雲遊天下,最終崩於北傲京城,宇文玥的公主府里。
「哥,你怎麼又要走?」
「這些年你也算曆練出來了,你嫂子先前就想雲遊天下,一直沒有機會,如今我帶她去看看。」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死後再歸鄉。」
西涼皇陵,一身素服的寒衣拂去玉子淵墓碑上的淺灰,玉子淵與宇文玥同葬,他的身邊到死都沒有她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