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八十話 豈可置之度外
日漸西下,我一下馬車便從王府正門快步而入,本以為是花敘來了,誰知蘭予在一旁小聲道:「是何坊主,她午後未過便來了,一直等到現在。」
何皎皎?
我大步跨入正廳,何皎皎果然坐在下首,她一見我進來,竟然眼圈陡然泛紅,一聲不吭的站起來,端正的行了個禮。
「有事?」我示意她落座,她卻兩眼一眨不眨的全神注視著我,像沒聽到我說話似的,看的著了迷。
「怎麼了?本王可有哪裡不妥?」我也目不轉睛的盯著她,反讓她回過神來。
她慌忙垂頭,「殿下恕罪,許是太久沒見殿下的緣故,一時出了神。殿下這幾個月……可還好?可有受傷?」她問的焦急,視線在我身上滿處搜尋,我瞬間看懂了她的心思,輕咳一聲,面上微赫,「沒有,你不用擔心。」
「那就好,那就好……」她反覆的念叨了幾聲,眼神仍是隱隱有情,我略覺得尷尬,於是岔開話題,「本王此次卸職留京,時日且多,煙波閣少不了你照管,你何必等上這半天。」
我知她這痴心錯付,因而有意對她話語冷淡,誰知她倒毫不委屈,反是甘之如飴,「殿下得勝回朝,皎娘本該拜見,等多久都不足為談。只是皎娘最近得知了一個重要消息,事關殿下的舊人,所以急著來見殿下。」
「隨本王來。」正廳門大開,不宜說話,我帶她去至書房,直到掩好門,她才開口道:「前不久閣上來了位客人,聽姑娘們說這位客人曾在元朔二年隨衛將軍出征過匈奴,所以皎娘自作主張,陪了他幾日,直至昨日他才說當年被俘虜的一批人中,確實有一個異族銀髮少年,當時少年和其乳母被關在單獨的囚室,只安排了他一人看守,偶然送飯食,聽見乳母喚那少年為玉山王子,他才知道為何要單獨囚禁。」
玉山王子?銀奴是位王子?
這突如其來的身份,險些懵昏了我的思緒,「你確定他說的玉山王子就是銀奴?」
「他描述的銀奴和殿下所說一模一樣,不會有錯,而且銀奴是元朔二年被衛將軍所俘,時間也對得上。」皎娘十分篤定。
「還有呢?」我頓了一刻,忙又問。
「後來,殿下也都知道,這位少年被送入平陽侯府作隸臣,只是客人還提到了當時送交官中的俘虜名冊。」她說到這兒,我立馬接話,「是不是劃去了銀奴的名字?」
皎娘點頭,臉上彷彿寫著「正是如此」四字,「這位客人問過上頭的長官,為何少了一個人的名字,長官卻說單獨關押的『匈奴少年昆鵬』不予錄入。可見,所有一同被俘的匈奴俘虜,都在隱瞞『匈奴人昆鵬』就是『玉山王子』的事實,並未說出實情。這位客人原本是專職看守玉山王子的,他見此事有蹊蹺,便裝傻打諢,事後被發配了個閑職離了俘虜營。」
明明少了一個人的名字,官中卻故意「不予錄入」,有意抹去銀奴的蹤跡;明明是玉山王子,卻要起一個匈奴偽名「昆鵬」以混淆視聽。
看來銀奴的身份根本就不是他偶然失憶,怕是有人刻意而為!
「那他有沒有說銀奴為何會驟然失憶?」我隱隱覺得事情越來越複雜,疑問也越來越多,皎娘沒頭緒的皺眉搖頭,「沒有,之後的事情,他一概不知,而且都不曾打聽過半分。他說,玉山王子的事情應當與軍機有關,但凡牽扯上了就絕不能再碰,若貿然揭痂,必定會付出慘痛代價。」
「本王知道了。」我驀然的坐在原地愣神,皎娘惶然,「殿下,皎娘不願讓殿下神傷,不如就放下吧。就像那位客人一樣,為何不能釋然呢?」
這位客人是看得透徹,可旁人尚能明哲保身,置身事外,我卻不能。
我已經失去了他,不能再失去我對他的承諾。
「天色已晚,你回去吧。」我抬手一擺,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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