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落難荒島襟靈寬
沒有金手指,生活還得繼續。
朱厚煒回到山洞的時候,常寬和盧義還沒有回來,雖然採回來的草藥,卻沒有任何器物可以燒水。幸好這附近有一片竹林,朱厚煒就讓馬三炮砍幾根竹子回來。
竹子砍回來后,朱厚煒用水和好的黃泥裹在竹筒外面,在竹筒里加滿水,把配好的草藥塞進去,然後架在火上燒。這種匪夷所思的辦法,讓馬三炮看得嘖嘖稱奇。
接下來,朱厚煒又跑到海邊鼓搗了一會兒,帶回來很多海蟹和貝類,還有不少紫菜和海帶,清洗乾淨后,用同樣的辦法放在竹筒裡面煮。大家都是一天一夜沒有進食了,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走起路來直晃蕩。
……臨近中午的時候,常寬和盧義兩個傢伙情緒低落的回來了,他們兩人幾乎是兩手空空,盧義手中還拎著兩個爛得不像樣子的瓦罐,常寬更是沒有帶回來任何東西。
走進洞裡面的時候,兩個傢伙就聞到了一股香味,飢腸轆轆的兩人頓時咽了一口唾沫,看看自己兩手空空,又有些垂頭喪氣的站在洞口。
朱厚煒看見他們沮喪的樣子並沒有責怪他們,只是笑道:「都餓壞了吧?快過來先吃點東西。」
把他們拉過來坐下,又一人遞過去一個竹筒,竹筒外面的黃泥熏得焦黑,揭開蓋子,一股濃郁的香氣撲鼻而來,餓狠了的常寬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立馬被燙得哇哇大叫,即使這樣,也捨不得吐出來。
好不容易咽下這口湯,他只覺得一股暖流沿著喉管一直延伸到胃裡,格外的舒坦。
馬三炮緊挨著他坐下,笑嘻嘻的問道:「常大哥,好喝不?」
「好喝,非常的鮮美。咦,竟然還有肉!這是你張羅的,不錯呀!沒想到你還有這一手。這是什麼肉?你們怎麼不吃?」
常寬邊說邊用竹筷子在湯裡面夾出一塊肉來,一張嘴扔了進去,大嚼起來。
「我可沒有這本事。都是殿下張羅的。「說到這裡,馬三炮還拍拍自己的肚皮,繼續說,」我已經吃過了。你剛才吃下去的是竹鼠肉,殿下抓了六隻好肥的竹鼠,還有蛇肉,還有螃蟹,花蛤,都是殿下弄回來的。」
「嗯嗯。」
兩個人猛點頭,顧不上說話。這麼長的時間沒吃東西了,兩個人早已經餓慘了,管他誰弄來的,只管大口的咀嚼,很快就把竹筒里的東西吃的的乾乾淨淨。
看他們吃的很香,馬三炮又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等他們喝完湯,馬三炮從一個大竹筒里倒出來兩個有些發黑的餅子,遞給兩人。看到這灰不溜秋的餅子,常寬和盧義兩個人有些懵逼。
常寬和盧義拿著餅子左看右看,愣是瞧不出這是什麼糧食做的。兩個人相視一眼,盧義結結巴巴的問道:「殿……殿下,這……這是哪裡來的糧食?」
朱厚煒還沒有說話,馬三炮就哈哈大笑,說道:「呵呵呵……盧大哥,我猜你們就認不出來。嘻嘻,你們想不到吧,這可不是尋常糧食,是厥根粉做的餅,味道真的很不錯哦!數量有限,除了王通,一人只有一個。」
常寬抱抱拳施禮,對朱厚煒佩服地說道:「殿下,您可真是神人下凡,點石成金。在這荒島上,還可以弄出這麼多美食。俺真是服了你了,俺長這麼大就沒見過您這樣的貴人。俺真是有福氣,跟著您到哪裡都不會餓死。」
朱厚煒倒是很謙虛,笑道:「這不算什麼。雕蟲小技爾,不足掛齒。這世上的事啊,只怕有心人。你們要記住,哪怕身處逆境,只要保持樂觀的精神,總會克服的。辦法總比困難多。」
「殿下說的是至理名言,小人記住了,一定牢記在心。」常寬認真的點點頭。
盧義這時候也緩過勁來了,他看了看躺在火邊的王通,這麼久沒有動靜,應該是睡得很香。便關心的問道:「殿下,王通兄弟睡著了嗎?他怎麼樣了?」
馬三炮搶著回答:「盧哥,你不用擔心。王大哥已經退燒了,殿下幫他處理了傷口。應該沒有大礙。上午他醒了一會兒,還吃了不少東西,現在他睡著了。」
常寬更加吃驚,問道:「殿……殿下,您還會治病?」
朱厚煒搖搖頭,說:「談不上。只是略知一二,我比較善於處理傷口,正好有了用武之地。對了,你們上午有什麼發現?」
常寬和盧義神情有些沮喪,兩個人同時嘆了一口氣。常寬情緒低落的答道:「殿下,這是一個小島,四面臨海。我倆繞島一圈,這裡倒是不缺水源,就是沒有發現人煙,也沒有發現沉船殘骸。唉,漕船怕是漂到外海去了。
說到這裡,他遺憾地搖搖頭,繼續說道:」對了,盧義在島上發現了一個破屋子,在島的東面,應該荒廢很多年了,什麼東西都沒有,就找了這兩個破瓦罐。
殿下,現在我們缺衣少食,光吃野味可堅持不了多久,很快就要十月了,立了冬,天氣一冷,那就麻煩大了。殿下,您拿個主意,下一步我們該怎麼辦?」
朱厚煒並不驚慌,神情很輕鬆,笑道:「你們不用擔心,大活人還能讓尿憋死,我在山頂看了一下,東面就是大陸。離這個島最多五六十里。嗯,這裡有大片的竹林,我們抓緊時間扎竹排,找個天氣好的時候,就可以飄過去了。」
盧義撓撓頭,疑惑道:「殿下,您怎麼肯定東邊是大陸?」
「哦,我有這個,這叫望遠鏡,看的很遠,現在天氣好,你拿著到外面去試試,應該可以看得清。」
朱厚煒掏出望遠鏡,遞給盧義,然後告訴他如何使用。很快,就聽到盧義在洞外大呼小叫。不一會兒又跑了進來。
盧義神情很興奮,建議道:「殿下,不如我們搬到東邊去吧,那邊的風浪小,還有一個破屋子,收拾一下還可以住人。而且那附近也有一片竹林,一樣可以造竹筏子,出發時也方便。」
「盧義說的有道理。「,朱厚煒想了一下,覺得盧義這主意不錯,於是吩咐道,」今天晚上大家就睡在這裡,咱們明天就搬過去。那邊面對著大陸,還有可能看到來往的船隻,如果運氣好,我們就會早一點回大陸。」
大家紛紛點頭稱是,下午的時候就分頭開始做準備工作。有了希望,大家幹活的勁頭也比較足。
……
一夜無話,第二天早晨起來,朱厚煒一大早就在火塘邊忙乎,臨出發前,他拎著一捆竹籤子出來,給每個人發了幾根。
眾人一看竹籤子上面串的東西是被烤得金黃的條形物,都覺得很詫異。再定睛一看,才發現是一條條蟲子。
看著手上的蟲子,四個人都瞠目結舌,不由自主的看向這位無所不能的殿下。這位尊貴的小皇子根本不理會他們,象是吃烤羊肉串一樣,吃著那叫一個香甜。
「殿……殿下,這蟲子能吃嗎?」
常寬的聲音有些發顫,吃竹鼠沒問題,可吃蟲子,他可真有些發怵。其他三人也是一副便秘的表情,獃獃的看著朱厚煒。
「都別傻愣著呀!都嘗嘗,很好吃的,相信我!我一個皇子都敢吃,你們怕什麼,怎麼沒人敢吃?」朱厚煒激將道。
「我敢!」
馬三炮年輕氣盛,最怕別人說他慫。他第一個響應。閉著眼睛吃了一口,也不敢嚼就吞了下去。
朱厚煒拍了他腦袋一下,笑罵道:「牛嚼牡丹,真是浪費好東西。嚼也不敢嚼,這也叫敢吃。」
馬三炮又咬下來一隻,這次大著膽子嚼了嚼,眼睛一亮,大叫一聲:「咦,還真好吃!味道有點像蝦仁。」
見其他人不信,馬三炮又吃了一隻,邊吃邊翹起大拇指誇讚。其他三人將信將疑,三個人也咬了一隻嚼了嚼,頓時個個眉開眼笑。
本來大家已經飢腸轆轆,吃起來那個速度真叫快。盧義最先吃完,他一抹嘴巴問道:「殿下,這是啥蟲子?咋這麼好吃呢?太少了,有些不過癮。」
「哈哈」,朱厚煒笑道:「這叫做竹蟲,營養豐富,主要是長在竹子中間,你還嫌少?這玩意兒可不好找,昨天我忙了一下午才弄了這麼一點。」
「殿下,啥叫營養豐富?」身體虛弱的王通勉強撐著問道。
「呃」,朱厚煒一愣,難道現在沒有這個詞?他見王通還是有點害怕蟲子,幾乎是吞下去的,便調侃王通,「這麼說吧,營養豐富的意思就是你吃了這東西。傷口好得快。這蟲子非常補身子。」
「真的!殿下有學問,又救了俺的命,俺相信您。」
王通聽朱厚煒這麼說,立刻慢嚼細咽起來。最快吃完的馬三炮在旁邊看著饞得不行,見他這副饞樣,朱厚煒笑嘻嘻的又遞給他兩串。馬三炮有些不好意思,尷尬的搖搖頭。
朱厚煒笑道:「拿著!喜歡吃就多吃一點,這裡都是共患難的兄弟,有啥不好意思的。我年紀小,吃不了太多。」
「謝謝殿下!」
馬三炮在四個漕丁中最年輕,平時大家也很照顧他。這時候他有些羞赧,又不好拒絕。他臉紅紅的接了過去,眾人都笑眯眯的看著,眼睛里都是善意的調侃。馬三炮沒有像剛才那樣狼吞虎咽,也學著王通的樣子細細品嘗起來。
吃過烤竹蟲,大伙兒肚子里總算是有了些東西,便開始收拾東西上路。王通的身體還有些虛弱,昨晚上,朱厚煒用竹子扎了一個擔架,由常寬、盧義和馬三炮三個人輪流抬著他趕路。
大家沒敢直接穿過島中心,主要是山林里蛇多,五人除了朱厚煒,都是光著腳丫子。沒了靴子防蛇蟲,只有走林木雜草稀鬆的海灘邊安全點。反正這個島也不大,只是多花點時間而已。
五人便順著海岸繞過去,花了一個時辰,就找到了盧義講的那個破房子。
其實這破房子是石頭壘成的瓦房,牆壁倒保存得很是完整,屋頂破破爛爛的開了幾個天窗。門窗都已經腐朽倒在一邊,看樣子,至少有幾十年沒人住了。
這地方位置很好,視野開闊,正對著一處海灣,的確是島上最適合居住的地方。屋子旁邊有一個池塘,原來是個窪地蓄集的雨水,明顯有人工改造過的痕迹。取水非常方便。
房子四周都是灌木和雜草,三百多米外有片竹林,長勢非常不錯,只不過附近蛇有點多,朱厚煒囑咐大家一定要小心。
經過一番清理,光在這房子里就抓了七八條蛇,而且是那種毒性很強的蝮蛇。看著地上一堆蛇的屍體,眾人感到毛骨悚然。
朱厚煒分配了一下任務,常寬和盧義負責修房子,大家也不知道要在這裡待多久,還是需要一個好的居住環境。他自己和馬三炮負責解決大家的飲食。
朱厚煒和馬三炮先砍回了一些竹子,他讓馬三炮用刀子削成竹條,他自己就坐在地上編捕魚籠捕魚,這辦法就是後世的地籠。這種捕魚方式後世已經用爛了,特別適合懶人使用。
啥叫地籠呢?後世就是把漁網捲成一個圓筒,一般有十幾米長就可以了,中間用鐵絲鋼絲之類的材料支撐,讓這個筒子始終保持形態,不要癟下去。
筒子的兩頭不封口,縫上一個漁網做的漏斗,漏斗的大口沖外,小口沖著網筒的裡面,在網筒上也可以開幾個這樣的漏斗,這就是魚兒進入的通道。
然後把這個網筒綁上重物,沉到海底,上面連著一根結實點的繩子綁上一個浮漂當標誌物。
朱厚煒沒有漁網,這沒關係,只要有竹子,什麼都好解決,只是時間久點罷了,不耽誤使用。
他用編席子的辦法把竹子的外皮編成網,竹子的外皮非常堅韌,編出來的網效果杠杠的。
然後又用竹桿編成骨架,後面的步驟就差不多了,就是把竹編漁網固定在框架上,當然不可能做的很大。不過也足夠用了。
馬三炮從山那邊砍來一些鐵藤蔓編成繩索,用來替代麻繩。這種鐵藤蔓編的繩索非常堅韌,除了硬一點,強度一點都不差。而且它還有個特點,泡水后更加的結實。
中午,大家吃了蛇肉喝蛇湯湊合了過去,下午大家都急著趕工,一直忙到黃昏。
朱厚煒和馬三炮一口氣編了七個地龍。算算應該夠用了,趁著天黑前還有點時間,兩個便在海邊一個小海灣把地籠下到海里,誘餌就是一些敲開的螺螄和貝殼。這樣明天早晨就可以回來收網。
安排好這一切,兩個人說說笑笑就往回走,馬三炮個子高,看得遠,他突然咦了一聲,指著遠處海灘說道:「殿下,你看那邊,好像有海龜在下蛋。」
朱厚煒頓時大喜,這晚飯還沒著落呢,趕緊催促道:「馬三炮,快,快,別讓它跑了!今天晚上的晚飯就是它了。」
馬三炮早就撒開腳丫子沖了過去,這傢伙是個吃貨,聽到有吃的跑得可真叫個快,把朱厚煒遠遠地甩在後面。不一會兒,就聽到他在前面興奮得大呼小叫。
朱厚煒跑過去一看,好傢夥!這隻海龜可真大,怕不是有百十斤重。沙灘里還有一窩蛋,裡面滿滿當當,至少有三四十個蛋。
發財了!這可把兩傢伙樂壞了,這兩天的伙食有著落了。這玩意兒實在太大了,兩個人肯定弄不動。朱厚煒讓他看好海龜,自己趕緊跑回去喊人幫忙。
晚餐依然是老辦法,黃泥竹筒煮肉,龜蛋直接糊滿濕黃泥,埋在炭火的灰燼裡面捂熟留作當早餐。今天這場晚餐,是近來大伙兒吃的最飽的一次。
吃過晚飯,盧義用竹簸箕弄來一些過了篩的黃泥粉,像擀麵一樣揉捏起來。盧義的父親是個陶匠,從小他就精通這門手藝。他嫌用竹筒煮飯不方便,所以他打算做一些陶器,方便大家的生活。
聽說盧義要燒陶,大家也來了興趣,今天吃的很飽,現在也沒有瞌睡,紛紛過來幫忙,一時間倒也其樂融融。
……
時間飛逝,又過去了幾日,雖然大家的心態還算好,但海島的生活是艱苦的,除了食品單一,最難熬的就是氣溫變化。現在正值九月末,白天炎熱,晚上氣溫下降的很快,晝夜溫差大。
大家只有隨身的衣服,白天又要幹活,正因為如此,接下來兩天,最先是王通因為身體虛弱,養傷的環境太糟糕。傷口又一次被感染了,反反覆復始終不見好轉。
雪上加霜的是,常寬、盧義兩個人也相繼病倒,他們都受了風寒,全身乏力,咳嗽發高燒。一下子就失去了兩個重要的勞力。扎竹筏子的工作不得不放緩。
整個隊伍只剩下,朱厚煒和馬三炮兩個健康的人。為了照顧好三個病號,可把朱厚煒這個赤腳醫生忙壞了,既要上山採藥,又要準備三個病號的飯食。
馬三炮每天任務也非常重,既要扎竹筏子,還要負責捕魚和採集,兩個人每天都累的夠嗆。
最頭痛的是大家都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對岸到底是什麼地方。即使這樣,如果再不返回大陸,過一段時間,天氣一旦冷下來,麻煩那就大了。到時候,幾個人都會被困死在這裡。
日子就這樣過去了四天,第五天的時候,在朱厚煒的精心照顧下,或許因為年輕,盧義最先恢復好了,有了他的加入,竹筏子也快紮好了。
這段時間常寬和王通情緒很低落。這天早晨,兩個人突然流起了眼淚,並開始拒絕喝葯。
朱厚煒很奇怪,便問道:「常寬、王通,你們這是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王通哽咽著說道:「殿下,都是我拖累了您,筏子已經紮好了,讓盧義和馬三炮護著您渡海吧,您千金之軀,就不要在這裡受苦了。」
常寬也是淚流滿面,抽抽噎噎的說:「殿下,把我們留下吧。不要再等我們了,萬一我們回不去了,麻煩殿下照顧好我的家人。」
朱厚煒聽了這些話,明白了他們的小心思,於是拍拍兩人的肩膀道:「常寬、王通,你們記住,你們都是我的侍衛,我的戰友。在我的衛隊中有一個原則。那就是不拋棄,不放棄!
今後不管遇到什麼困難,我的隊伍決不允許有放棄自己戰友的事情發生,這是原則!明白了嗎?好了,你們不要胡思亂想,安心養病。要走我們也是一起走,就這樣定了!」
兩個人聽到他的承諾,既羞愧又感動,頓時激動得嚎啕大哭起來。費了老鼻子勁,朱厚煒才讓他們的情緒穩定下來。
第六天大功告成!竹筏子終於完工。幾個人正準備第二天出發。沒想到風雲突變。老天爺似乎與朱厚煒幾人作對,連續三天都是大風大浪,中間還下起了暴雨,連採集和捕魚都成了問題。
補給跟不上了,再這樣下去大家身體都會拖垮。面對著這樣的困境,大伙兒愁壞了,朱厚煒也是一籌莫展。眼瞅著天氣越來越冷,能找到吃的食物也越來越少。
這天晚上,經過商議,大家一致同意,只要風浪稍微小一點,明天拚死也要渡過海去,否則只能在這裡坐以待斃。
朱厚煒見大家態度堅決,也覺得只能放手一搏,冬季快到了,天氣會更加惡劣。已經沒了退路,因此也就同意了。
……
時間回到十天前,汪直的坐船被朱厚煒使計炸壞后,便命令手下趕緊搶修船隻,可如此惡劣的海況下修船談何容易。風浪這麼大,船隻搖晃的厲害,那兩個被炸開的大豁口怎麼堵也堵不住。
雖然這種海滄船設計有大量的水密艙,但灌進來的海水越來越多,這條海滄船嚴重的向右舷傾斜。加上風浪越來越大,隨時都有可能傾覆。
眼瞅著沉船避無可避,這些人頓時炸了窩,紛紛想法子逃生。雪上加霜的是,這些人自己也發生了內訌,仙派和監派的人為了爭奪救生的小舢板,自己人和自己人打了起來。
生死關頭,沒有人再聽汪直的指揮。就在汪直的手下亂作一團的時候,他們不知道,在離他們不到十海里的地方,還有一條帆船正與海浪搏鬥。
這艘船是江南漕運道的海巡戰船,指揮這條戰船的是漕運把總戚寧,不過他身邊多了一個神情憔悴的宦官,這人便是何鼎。
自從二皇子失蹤后,何鼎和孫彬都受到了東廠和錦衣衛的調查,也吃了不少苦頭。事情搞清楚后,何鼎和孫彬兩個人都向皇帝申請出海尋找二皇子。
孫彬畢竟年近六旬,不適合出海,最終還是不到四十的何鼎因為年輕些,得到了這份差事。
二皇子被綁架這件事情早已經轟動了全國,沿海的水師基本上都被派出來出海找尋。戚寧這個漕運把總也莫能例外,這已經是他們出海的第七天了。
望著海上的狂風巨浪,何鼎的心情十分沉重,他很為二皇子擔憂,殿下不僅救過他的命,而且天縱英才,待人寬厚,這一點很像當今皇上。士為知己者死,面對這樣的明主,有士人情懷的何鼎心中暗暗發誓要生死相隨。
就在何鼎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桅杆頂上的瞭望手大喊:「報告把總大人,前方發現沉船。」
何鼎心中一驚,他不顧危險,跌跌撞撞的跑出艉樓查看,只見前方兩海里的地方,一艘海滄船已經傾覆在海上,正在緩緩的下沉。
何鼎並不認識這是什麼船型,他只擔心二皇子在船上。厲聲命令:「戚把總,趕快把船靠過去,打撈落水人員。」
戚寧立刻應諾,雖然他不喜歡和宦官打交道。但他對此人如此忠肝義膽也很佩服。這些日子,何鼎因為暈船,幾乎是吐得死去活來,可他依然堅持到了今天。
很快,就有水手打撈上來一人,何鼎顧不上危險,衝到船舷查看,被救那人還有些清醒,何鼎掀開他的頭髮一看,大吃一驚:「狗賊,怎麼會是你?」
那人霍然回頭,一雙三角眼顯得十分兇狠,這不是汪直還有誰?他認出了何鼎,頓時臉色大變。他知道自己完了,掙扎著就想尋死,打算投海自盡,但被何鼎死死按住。
何鼎咬牙切齒的說道:「梁芳死了,在這裡又發現了你,狗賊,原來是你們五派聯手謀害殿下,想死!沒那麼容易,你就等著皇上的怒火吧,快說,殿下呢?」
汪直此刻臉色灰敗,形同一具行屍走肉。再也沒有了往日西廠廠公的威風,他咬著嘴唇渾身顫抖,雙眼獃滯的看著大海。少頃,他突然情緒失控,放聲大哭。
只聽他又哭又笑的吼道:「何鼎,老夫這輩子算是完了!嗚嗚嗚……老夫知道你素有大志,老夫何嘗不是如此,也想搏個青史留名。
可憐我拼搏了一輩子,給皇家當了一輩子的奴才,最後落到千刀萬剮的下場。功虧一簣,老夫竟然輸給了一個小孩子。嗚嗚嗚……這個二殿下,就是個妖孽啊!」
戚寧的部下又連續就上來幾個叛賊,經過審訊,得知了今天發生的具體情況,整個海戰的過程讓人瞠目結舌,憨直的戚寧忍不住自言自語:「汪直還真沒說錯,這位皇子還真就是妖孽啊……」
話音未落,就看見何鼎用惡狠狠的目光瞪著他,彷彿要擇人而噬的老虎,戚寧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趕緊找個借口開溜。
有了皇子的消息,眾人信心大振,海巡船在戚寧的指揮下,沿途向北方找去。
……
視線回到荒島。第四天的時候,也許是聽到了眾人的祈禱,老天開恩放了晴,雖然談不上風平浪靜,但風浪總算是小了不少。
趁著今天難得的好天氣,一大早,五個人不再猶豫,毅然登上了竹筏,離開了海灘,奮力划向大海對面,向著陸地前進。
講真的,竹筏子這玩意兒在內河裡跑跑問題不大,在大海裡面實在夠嗆,簡直就是在玩命。但現在已是深秋,天氣會越來越冷,大家困在這島上缺衣少食。沒了退路,不得不放手一搏。
今天雖然風不大,但是也有一米多的浪涌,如果是船還好一點,用藤蔓扎的竹筏子卻經不起這種風浪,還不到一半的路程,就有了散架的跡象,看著漸漸鬆動的綁繩,大家的心都揪了起來。
朱厚煒也無計可施,他讓每個人都穿好用竹筒編的救生衣,對大家說道:「弟兄們,待會竹筏子要是散了架,大家都靠在一起,盧義、馬三炮你們分別看護好常寬、王通,我說過不拋棄,不放棄。諸位決不能失去信心,我……」
突然馬三炮大叫,打斷了朱厚煒的話:「殿下,海上有船。」
朱厚煒循聲看去,果然,海面上出現了一片帆影,他掏出望遠鏡仔細觀察,桅杆上掛著一面火紅的戰旗,上書:江南漕運戚。
不再猶豫,朱厚煒立刻拔出手槍,「呯呯呯……」打光了槍膛里所有的子彈。很快那艘船就有了反應,調轉的方向朝這邊駛來。
朱厚煒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心中感慨萬千。太險了!這樣的天氣泡在海水裡,沒有人能撐得住,大家肯定會因為失溫死去。
而此刻他的身後,常寬四人因為絕處逢生,早已是泣不成聲,淚流滿面……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