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班師振旅歌凱旋

第十八章班師振旅歌凱旋

弘治十七年十月九日,延綏邊牆。

在綿延的烽火間,延綏巡撫陳壽憂愁地看到,面前的蒙古人比幾十年前更強大;經過達延汗數年的經營,蒙古人的紀律性和機動能力都大為提高。面前的達延汗正值三十三歲,春風得意馬蹄疾。而自己,已經是六十五歲年近古稀了。

陳壽,字本仁,祖籍江西新淦(今江西新干縣),明朝正統五年(1440年)出生於遼寧寧遠(今遼寧興城)。陳壽出生在一個軍事世家。當然,不是高級軍官家庭。他的祖祖輩輩,都是世代戍守邊疆的衛所士兵。

這士兵是世襲的,老子當完了兒子繼續當,世世代代出生入死,這是命。然而到了陳壽這一代,家裡卻不想再繼續這個命了。從陳壽開始記事起,父親就給他下了死命令:打仗有你哥去,你,要考科舉,中功名,光宗耀祖。

陳壽很爭氣。1432年考取了進士。這時候正是明朝成化八年,這個在衛所長大的孩子帶著一輩子不貪做清官的夢想,陳壽走進了官場,獲得了戶科給事中的職務,正七品,主要工作就是監督戶部的工作情況,並彈劾不法官員,級別不高,卻是陳壽一直想做的。

可他的仕途很不順利,因為他的剛直不阿,成化末年得罪了皇帝的寵妃萬貴妃,被直接下了詔獄,差點還丟了性命。多虧朱祐樘的貼身太監懷恩相救,才幸免於難。不過萬貴妃還是沒有放過他,把他貶到了南京當光祿寺少卿,四十來歲就成為了一個閑官,似乎再也沒有了政治前途。

陳壽倒不在乎官,接到命令后立刻卷包袱上路了,到了南京也不抱怨,該認真工作還是認真工作,不但每天堅持讀書,一有事還給朝廷寫奏章,從不偷懶耍滑。他堅信,國家會有用到他的一天。

這一堅信,就是十三年,風霜雨雪,兩鬢斑白。弘治十三年,年近六十的陳壽,終於等來了朝廷的召喚。

他被任命為延綏巡撫,正二品。首先推薦他的人是王恕,這次起用最根本的原因也和王越將軍有關,因為王越他過世了。當朱祐樘問換誰去合適時,王恕立刻推薦了一名文官去邊關領兵。

王越的賀蘭山一戰,重創了韃靼達延汗,可是好景不長,王越一過世,蒙古人又重新開始騷擾,雖然規模沒有從前大,可小打小鬧的也讓人疲於應付,而臨近前線的延綏更是重災區。

弘治十三年(1500年),陳壽正式就任延綏巡撫,和當年王越來到大同一樣,他也看到了一堆爛攤子,和以前的問題都差不多,這也是大明軍隊的老毛病。

整治一下,就會好一段時間,過一段時間,或者換一個官員,又再度變成老樣子,這都成了一個無解的輪迴。

不過這次也有不一樣的地方,比如這裡的軍隊戰鬥力其實不弱,王越當年在這裡練兵留下的精銳都還在,問題就出在兩件事上:一是官員貪墨,二是預警問題。

第一條好辦,誰貪逮誰。當年萬貴妃我都不怕,還怕你們這些小輩?陳壽雷厲風行,當即查清了軍隊里三十七個軍官的貪污問題,依法處置,自己能處置的就處置,不能處置的上報。一番整頓下來,部隊里的蛀蟲一掃而空。

以前陳壽就是在戶部乾的,想在賬面上給他捉迷藏,沒門兒。可貪官捉不了迷藏,蒙古人卻一直都在捉迷藏。蒙古人的進攻向來是聲東擊西,明明這邊發現了敵人,卻從那邊出現了,你剛撲過去,他又從你背後殺來了,真是防不勝防啊。

怎麼辦?換成王越,肯定是仔細偵察,摸清敵人的大本營,然後直接帶兵抄老窩,可陳壽幹不了這個活。幹不了,他就用自己的辦法。以不變應萬變——固守。

於是陳壽下令,主力部隊從即日前開始換防,以延綏邊牆為核心,分成十個部分,在城外分頭駐紮,每個部分之間相距不能超過十里。這下可炸鍋了,這不是折騰人嗎?原先都是少量部隊在外圍,大部隊集中,哪裡有敵人就往哪裡撲,這樣一搞,是幹什麼?

可事實證明,他目前這樣做是對的,因為他很有自知之明,畢竟他不是王越,要是去迎戰,恐怕回都回不來。蒙古人長久以來的優勢是他們的機動性,對付機動性,要麼你機動對機動,可明軍騎兵少,沒有這個本事。

文官的思維就是,俺沒有本事不要緊,你來得快,我防不著,可是我明軍有火器,就算是你以多打少,短時間內你打不動我,只要我能守住營盤拖住你,等待援兵到來,到時候哭的就是你了。

所以陳壽大置火器,不但配備了火銃,還大量製造能夠守衛營盤的火器戰車。整個部隊的布防也頗有創意,部隊與部隊之間形成掎角形的布防態勢,整個的防線就像一張網,你撞上一面,整個網一收,就把你網在裡面了。

呵呵,這就是文官帶兵的思路,明哲保身,光想著守了!他就沒想過這樣成本有多高。大明為什麼越到後面,軍隊就越來越沒有銳氣,這就是以文御武,保守,害怕犯錯帶來的最大問題。這樣的人打仗怎麼會有銳氣?

實事求是的講,陳壽是個好官,非常的清廉,而且不瞎指揮,算是文官中不錯的了。可這樣又有什麼用?即使陳壽是一名不折不扣的清官。外行領導內行,總歸是行不通的!

這不,達延汗又來了,而且還是組團來的,除了他的本部騎兵外,還帶來了他的一個好基友——火篩酋長。火篩是另一個韃靼蒙古部落的首領,他們為了共同的搶掠目標走到了一起,聯合開展對延綏地區的大規模開發行動。

韃靼達延汗聯合火篩,共三四萬騎入侵延綏地區,揮舞著雪亮的馬刀殺了過來,等靠近長城,遠望見明軍陣地,達延汗先是一愣,然後哈哈大笑。

達延汗立刻改變作戰方案,主力圍困大同,韃靼人分兵數路入侵延綏、寧夏、甘肅三省,小規模的騎兵部隊來無影去無蹤,叼一口就跑。達延汗目的很明確,你不是守著烏龜殼嗎?我就圍困大同,襲擾你三邊其他地方,不讓其它地方可以增援大同府。

達延汗算盤打得很精,我分路出擊,你朝哪裡打,打完了我就跑,有本事你就來追!你敢分兵救援,我就集中力量破另外一點。

這下子,陳壽傻了,徹底的傻了!每天站在城牆上發愁,這尼瑪!咋不按套路來呢?真是欲哭無淚。這天一大早,陳壽正準備登城樓,有人快馬前來報告,援軍來了!領軍的是太子殿下,而且來的是東宮六率。

陳壽當時就愣住了,什麼意思?怎麼盼來盼去,把這位大爺給盼來了。這不是添亂嗎?東宮六率啥玩意啊,咋沒聽說過咧!他越想越氣,朝廷的袞袞諸公這不是瞎胡鬧嗎,怎麼不阻止太子,難道又要來一場土木堡?

氣歸氣,惱歸惱,但禮還不能廢。這太子畢竟是儲君。該有的禮節還是得遵從。陳壽立刻組織延綏官員前往大問城外迎接太子率領的援軍。

此時已是深秋,恰好這時天上一批大雁南飛,排成人字形。雁南飛,雁叫聲聲人心碎,正值韃靼入寇山西,軍民士氣低落,荒蕪的田野上顯得更加蕭瑟。

此情此景,讓陳壽心情很沉重,他嘆息一聲向東眺望,過了半個時辰,官道上終於出現了一道黑色的影子,煙塵滾滾而來,風中帶著隱隱的歌聲。

朝陽下,一丈八尺的征北大將軍紅旗由東而來,朱厚照在衛隊騎兵的護衛下一馬當先走在最前面,他依然穿著那金黃色的鎧甲,顯得十分威武。

太子周圍還有一些高級將領,陳壽雖然年紀大,但眼睛很尖。他一眼就認出太子旁邊有老將成國公朱輔相伴,這讓他偷偷的鬆了一口氣。還好,朝廷這幫大臣們沒有蠢到家,總算派了個能打仗的將領過來了。

站在城門樓下,從陳壽的視界望過去,地平線上一片耀眼的鮮紅,線列齊整,旌旗招展,盔甲和刀矛反射的陽光不斷閃爍,各營陣前拖拉著從未見過的銅炮,顯得非常的詭異。

透過各陣間隙隱約可見背後仍有軍陣,整個陣線官兵皆肅然挺進,寂靜無聲,即便還在兩里之外向這邊緩緩推進,但大軍所散發出的肅殺之氣仍是撲面而來,連陳壽亦覺得心驚,什麼時候朝廷有了如此強軍?

大同府城城樓上的延綏邊軍同樣也看到了這駭人的一幕,震撼的同時議論紛紛,好大的殺氣呀!這是哪裡來的軍隊?

大明的軍隊竟然有如此的威勢,多少年沒見過這樣的精銳了。等隊伍靠得更近,眼尖的人看清楚了,頓時有些發矇。因為除了那面征北大將軍的旗幟,旁邊還有一面大旗上寫著:東宮六率,太子親軍。

朱厚照在十幾步外勒住了戰馬,整個軍陣也停止了前進。陳壽趕緊搶上幾步,大聲報名說道:「臣延綏巡撫陳壽率領屬下官吏,恭迎太子殿下!」

朱厚照一偏腿就下了馬背,快走幾步過來扶起陳壽,態度誠懇地說道:「陳老大人請起,辛苦了!孤出發之前父皇讓我轉告撫台大人,這段時間難為你了,你的功績朕都記下了,待到凱旋之時,朕將親自為汝等慶功!」

陳壽鼻子發酸,眼圈瞬間有些發紅。聲音顫抖的說道:「臣叩謝皇上隆恩!臣無能啊!韃虜犯我延綏邊境,臣卻無力反擊,打退胡虜,老臣愧對皇上的信任了……」

「陳巡撫過謙了,你並非武將,這又如何怪得了你,父皇說你已經做得夠好了,難為你了!」

朱厚照攙扶著激動不已的陳壽,走到人群前面,舉起手對著幾百名延綏官員大聲說道:「延綏的文武官員,父老鄉親們,你們受苦了!皇上命本太子帶來了大批的糧餉和器械,來支援你們了。

皇上讓孤轉告大家:這些日子你們堅守大同,在延綏隨擊韃虜入寇中原,面對強敵毫不退縮,付出了大量的犧牲。朕感謝你們,你們都是大名的英雄。朕派太子親自來慰問前線,並讓太子與渚位並肩作戰,不打退韃靼人,還延綏百姓太平,朕決不收兵!」

「謝皇上隆恩,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眾人拜伏在地,齊身高呼萬歲。

陳壽見到這一幕有些難以置信。這位太子和他記憶中的那位紈絝,好像換了一個人。太子現在成熟又穩重,根本沒了那花花太歲的模樣,似乎一下子長大了很多。這讓他感到既欣慰又困惑。

等眾人相互見過禮后,陳壽這才知道到皇上兩兒子全來了,這又讓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更加緊張。這尼瑪太坑人了!

咋這兩位爺都來了咧?皇上你心可真大,這兩位要出了問題,您哭都沒地方哭去。劉健,李東陽,你們這幫混蛋,哪有這樣辦事的?老夫跟你們沒完!

……

不過接下來幾天,憂心忡忡的陳壽意外的發現了件怪事。太子這次做事很有章法,成國公似乎也不太擔心,這群人似乎對年幼的衛王很是信服,很多時候對他言聽計從。

風塵僕僕的朱厚照來到大同,面對韃靼入侵的局面,他選擇了按兵不動。只是派出大批的斥候偵查敵情,尤其是戚景通帶領著炮兵斥候隊幾乎沒有休整,第二天就開始進入作戰模式。他們直接潛伏出長城,化裝成牧民進入了草原。

朱厚照也沒閑著,他先是撫恤陣亡士卒,親自主持儀式,並寫了催人淚下的祭文,接著撥出大筆專銀,用於安置陣亡士卒家屬的生活。一時間,軍隊士氣大振。

接下來,這位太子的動作頻頻,更加讓陳壽看不懂,那就是清查田畝,裁汰老弱,重新整編軍隊,而且還要修火路墩。

朱厚煒深知:邊防,邊防,不能有邊無防,振奮士氣只是第一步,最重要的,是要恢復大同的繁榮。太子殿下在朱厚煒的協助下,一樣一樣動手了,先是整頓軍屯。

這些年衛所的土地流失嚴重,誰霸佔的,霸佔了多少,三軍上下的軍官一個一個地清查,朱厚照是當今太子,他誰都敢得罪,還怕得罪你們這些勛貴子弟?

不過朱厚照也留了餘地,他先召集全體軍官開會。會上他再三重申,現在退了就不追究,否則我追究起來,你可沒有好日子過。

三天後,朱厚照雷厲風行,說到做到。抓了幾個典型一番嚴打,被霸佔的軍屯大部分退回,失去了土地的士兵們重新有了生計。

不合格的守將要撤換,嚴格考核,凡是考核不合格的,別怪我端你飯碗。結果,四分之一的守將被朱厚照換了,一批才能卓越的年輕軍官被提拔了起來。

身為軍司馬衛王的動作更讓人瞠目結舌,朱厚煒深知蒙古人年年來,仗的是他們的機動性強,既然如此,就要針鋒相對,僅僅在防禦陣型上互相依託是不夠的,還必須建立足夠的預警機制和緩衝地帶。衛王告訴陳壽,僅僅修邊牆是不夠的,他要向草原擴張。

在朱厚煒的主持下,成國公率領神機營和剛整編完的延綏邊軍出了關,明軍在長城以北,向著草原每隔十里路就修築一個小型堡壘,又稱火路墩堡。

短短的三個月,十幾萬人就修築了大大小小共一萬四千座小型堡壘,這些堡壘既能起到瞭望觀測敵情的作用,更能第一時間緩衝敵人進攻,堅守待援的作用。

蒙古人敢來進犯,就是突破這些堡壘,都要花上老鼻子力氣。這綿延六千四百里的一萬四千座堡壘,不但成了明軍抵禦蒙古入侵的據點,還變成了一個個的小型牧場,此後成了邊軍戎邊士卒最大的財源。後來延綏邊軍士卒為了爭取一個守屯堡的名額,甚至會因此大打出手。

為什麼?說來說去還是利益。因為朱厚煒開掛了!他祭出了一個法寶,那就是讓四海商行高價收購綿羊毛,衛王親自向火路墩的守軍承諾,四海商行將長期收購羊毛,價格還給的不低。

這項政策一推廣下去,立竿見影,很快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尤其是打敗韃靼人後,草原上剩下的蒙古人也開始了大量的養綿羊,他們把羊毛賣給火路墩的士卒,換取他們需要的物質。

幾年後,草原出現了神奇的一幕,這些本是防範韃靼人的火路墩,變成了一個個羊毛收購站,韃靼人也不來犯邊了。因為他們沒空!各部落還要養羊剪羊毛呢。誰特么的有興趣去打打殺殺的。當然這是后話,暫且不提。

等這一切布置完畢后,已經到了弘治十八年,也就是第二年的三月十三日。這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也是陳壽最心驚膽戰的一天,安分了半年的太子出幺蛾子了。他要出關奔襲賀蘭山。

這可把陳壽嚇壞了,更要命的是不光太子要去,連衛王殿下也要同行。這可是皇帝僅有的兩個兒子啊!陳壽連上吊的心都有了,他攔在軍營外面,死活不肯讓開。朱厚照非常的蠻橫,直接把這老頭捆了起來,關進了府衙里。

斥候們經過大半年的偵查,獲得了大量的情報資料。尤其戚景通很給力,他率領的斥候隊將達延汗的老巢摸得一清二楚,甚至連其他部落,如火篩部落的位置都搞得清清楚楚。

朱厚煒親自整理了情報,綜合所有的資料做出了作戰沙盤,這可是他的拿手好戲。太子、衛王、成國公等高級將領經過反覆討論,最後確定了作戰目標以及作戰細節。

這個計劃的核心就是集中兵力,猛撲敵人的老巢,直接深入縱深,先打掉達延汗的指揮中心,如此一來,敵人的進攻就將全面瓦解和癱瘓。成國公朱輔曾提出過反對的意見。

他說:以前王越在時,曾直接輕騎奔襲,直搗達延汗的老巢。這次恐怕不可能了,韃靼蒙古人的防備一定非常嚴密,稍微一點兒風聲他們就會做好準備。

怎麼辦,打還是不打?大家把目光投向太子。朱厚照很有氣魄,他沒有猶豫就下了決心,打!不過要換個花樣,這次不再是五千騎兵,而是全線出擊。和王越那次不一樣,這次進攻部隊分成四路。

主力由太子親自率領,直搗賀蘭山;其他三路分別向不同的方向游進,迷惑敵人,繞道后在賀蘭山外會合,從不同的方向同時向賀蘭山發動猛攻!關門打狗。

三月十三日凌晨,延綏明軍傾巢而出,經過五天的急行軍,來到賀蘭山外圍。達延汗果然上當,蒙古軍沒有做任何防備。四路明軍同時發動進攻,喊殺震天……

數日後,一道報捷的文書傳到大同州衙,賀蘭山明軍大捷,太子率軍全殲達延部,韃靼可汗巴圖孟克被生擒活捉,俘獲達延部人口牛羊無數,幾乎無人逃脫。

接到消息后,被壓力折磨的幾近崩潰的巡撫陳壽放聲大哭,站在城樓上大聲嘶吼著「天佑大明」。是夜,大同城燈火徹夜未熄,百姓通宵歡慶。所有人都泣不成聲。

接下來的日子,各種勝利的消息不斷傳回。四月二十九日,繳獲大批戰馬的朱厚照再接再厲奔襲火篩部。火篩部雖然有了準備,但在炮火的打擊下,死傷慘重。很快全軍投降,火篩重傷后不治身亡。

連戰連捷,讓大明的軍隊信心大震。經過三個月的作戰,朱厚照率軍平定整個韃靼草原,收復了整個河套后,明軍轉而向西進攻,兵鋒直指如今分裂的瓦剌,嚇得瓦剌各部落首領慌了手腳,趕緊遣使送來大批的牛羊勞軍,各部落請求歸順大明。

弘治十八年八月,東宮六率和神機營相互配合,如狂飆突進,大軍橫掃整個漠北不願意歸順的部落,繼續向西挺進,兵鋒指向哈密。

在屢次遭受明軍打擊后,五年前反叛大明的吐魯番國主速檀阿黑麻出城投降,朱厚照救出了被速檀阿黑麻俘虜的朝廷冊封的哈密王陝巴,搶回被掠奪的忠順王金印,將速檀阿黑麻押赴北京審判,忠順王陝巴也隨行進京朝貢。

陝巴抵達北京后,弘治皇帝朱祐樘重新冊封陝巴為忠順王,並同意幫助修築城池,安撫民眾,哈密地區終於迎來了久違的和平。

自弘治十七年九月開始,到弘治十八年九月,一場轟轟烈烈的草原大戰正式落下帷幕。太子朱厚照一舉成名天下驚。

他領銜的北征竟然取得了如此的戰果,整個天下震動。一時間,那些魑魅魍魎也收斂了很多,停止了他們的小動作,連盜賊土匪都少了很多,天下重現太平盛世。

文官們很無語,心情非常的複雜,近百年來的邊患,竟然被這兩個毛頭小子給搞定了,這讓他們情何以堪。

現在再看朱厚照,他們彷彿看到新的永樂大帝正在冉冉升起,難道又要開啟一個永樂王朝?面對這樣的形勢,一些有識的文臣士子也開始了自我反思。

大明至永樂皇帝以後,從來沒有取得過如此的勝利,取得如此大的戰果。更讓文官們驚異的是,太子和衛王治理草原的措施,和穩定邊疆的手段,讓人匪夷所思,想想又理所當然。說白了就是用經濟手段把這些地方融入大明體系,然而效果卻如此的驚人。

平定草原后,朱厚煒立刻在草原上開始推行蒙古旗主制度,將草原的各個部落打散重組為旗,每個旗的實力相當,由朝廷直接任命旗主,同時用「收購羊毛」的手段,控制各旗的經濟,以達到控制草原的目的。

同時,朱厚煒提出來移民實疆的策略,恰好這時,馬文升和劉文夏主持的衛所軍制改革也初見成果,正好需要土地安置被淘汰下來的官兵。

兩方面一拍即合,朝廷立刻下令,從全國各地衛所裁撤下來的軍士加上各衛所的余丁,再從社會上招募失地農民,總共組建了五十多支建設兵團,共計百餘萬人奔赴新開闢的疆域,在那裡他們將會得到土地和房屋,以軍事單位的形勢組建一個個集體農場,半耕半牧,穩定邊疆,提高當地漢民的比例。

與此同時,朝廷也向這些新的疆域派遣了大批的民眾官員,負責當地的民政管理。截止到弘治十八年底,大明的版圖向外擴張了近半土地,後世的外蒙古,新疆地區自唐朝以後,再次被納入華夏的版圖。

弘治十八年九月初十,朱厚照在別矢八里與成國公朱輔完成了防務交接后,太子朱厚照率領東宮六率勝利班師回京。大軍過處,沿途百姓簞食壺漿,喜迎王師。

……

轟轟烈烈的北伐過去了,令人陶醉的勝利也過去了。等朱厚煒再次回到福山的時候,已經是弘治十八年十一月份了,山東已經下起了第一場雪。

一年多的征戰讓他非常的疲憊。可是他回到封地后,將會更加的繁忙。無它,他的封地擴大了。由於這次平定草原的大功,衛王獲得了朝廷前所未有的封賞。

登州衛和威海衛被划入了衛王封地,這次封賞是實封,那就是衛王可以擁有三個衛的兵力,是實打實的實權親王。讓文武百官費解的是,這明顯有違祖制的封賞,朝廷內閣大臣竟然沒有人提出異議,御史言官好像也沒有看見。

登州福山縣,福山營除了戚景通率領部分炮兵千總留在了京城幫助東宮六率組建炮兵以外,其他的官兵終於回到了故土,冒著風雪,成群的士兵正在進入軍營。

周圍來迎接的家屬歡笑聲、痛哭聲響成一片,整個軍營外顯得非常的嘈雜。經過一年多的征戰,福山營也遭受了一些損失,死傷了六百多位將士,其中有三百多人陣亡。

孫彬、周務、何吳季、鄭庚等王府屬官以及一些留守的軍官守在軍營外迎接衛王凱旋而歸。登州衛指揮僉事戚宣和威海衛指揮同知趙汝都出現在迎接的人群之中。

朱厚煒面帶微笑的下了馬車,跟大夥見禮,這些官員軍官全都面帶喜色。負責留守的部隊更是感到遺憾。朱厚煒回到公事房后聽各級主官彙報了一年多的情況,會後舉行了盛大的慶功宴。

福山這一年多來發展的很迅速,除了鋼鐵廠和造船廠投入使用以外,一家大型的羊毛紡織廠八月份的時候也已經開始試生產,總體一切進展得很順利。

朱厚煒首先讓孫彬儘快安置死傷士兵的事情,然後讓新的福山營指揮官常寬負責軍隊的一些改進,這次在實戰中,出現了不少問題,他和太子朱厚照在班師途中已經和戚景通、常寬等人整理了一些訓練改進計劃,將進行針對性的訓練。

訓練計劃發給相應的軍官后,也沒有詳細解說,讓他們回去先熟悉,過兩日再提出意見。慶功宴后,朱厚煒將單獨召見戚宣和趙汝,對整編登州衛和威海衛提出具體的工作要求。

一年多沒有回來,王府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剛來山東的時候,王府上上下下近百號人擠在原先的千戶所里的確非常的局促。

朱厚煒出征后,總管太監孫彬看到這王府實在不成體統,便私自作主,把原先的千戶所徹底的進行了改造,面積也擴大了五倍,本地百姓也非常積极參与王府的建設,短短的一年時間就全部竣工。

慶功宴後天色已經煞黑,朱厚煒非常隨意的領著戚宣和趙汝回到王府。衛王府算是初具氣象。朱厚煒一進客堂,立刻就有兩個小太監上來給他寬衣看座,又有宮女忙樂顛顛沏茶上來。朱厚煒也招呼兩位客人落座。

戚宣算是老熟人了,知道朱厚煒不喜歡繁文縟節,見過禮后四平八穩的就坐了下來。另外一位趙汝第一次來衛王府,也沒和衛王打過交道。一路上顯得有些畏畏縮縮,埋著頭,跟在戚宣身後不吭氣。

輪到他見禮的時候,趙汝撲通一聲就跪在地上。他跪在地上說道:「下官叩見殿下,殿下天縱英才,屬下能成為衛王的親軍,這可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分啊!」

這傢伙的舉動把朱厚煒嚇了一跳,他趕緊扶起趙汝道:「趙同知免禮,你剛來有所不知,本王已經取消了軍中的跪拜禮,趙同知以後切記,軍人就行軍禮,日常相見揖手即可!本王也不喜阿諛奉承,以後奉承話就不要說了。明白嗎?」

趙汝有些尷尬,他揖手說道:「多謝殿下教誨,下官記住了。殿下平易近人,下官……」

「行了行了,趙同知坐吧!」

朱厚煒不耐煩的打斷了他後面的話,待他坐下,借著燈光細看這位威海衛指揮同知趙汝,只見他大約有五十多歲,鼻子眼睛皆小,偏生了一張大漏風嘴巴,滿臉的鬍鬚亂糟糟的像是雜草。

趙汝穿著一件半新不舊的四品武官服,頭上戴著官帽,整個人一個邋遢相。朱厚煒心中有些不喜,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

等兩個沏茶的宮女退下后,朱厚煒輕咳一聲開口說道:「兩位將軍,登州、威海、福山、成山、靖海,如今與本王是一體,戚僉事和趙同知亦可算我衛王府的人了。」

此言一出,戚宣和趙汝同時站起躬身施禮,齊聲說道:「末將願為殿下效命!」

朱厚煒擺擺手招呼他們坐下,繼續說道:「本王無需你們效命,你們應該效忠的是大明,父皇給了本王三個衛,兵額共一萬五千,福山、登州、威海三衛各五千,現在福山已經按照新軍要求整編完畢,其他兩個衛也不能例外。

登州和威海要裁汰老弱進行整編,不過在這之前,本王要求清查兩衛的軍田,凡是被軍官或士紳侵佔的土地全部將其收回。主動退還的既往不咎,本王還會適當的給予補償,凡是抗拒清查的,一律嚴懲不怠。你們有沒有問題?」

戚宣沒有猶豫,很乾脆的點點頭說道:「早該如此了,登州衛都羨慕福山衛很久了,弟兄們早就盼著這一天了。殿下放心,下官沒有問題,保證完成任務!」

「很好!不折不扣,勇於擔當。這才是軍人應該的樣子。」朱厚煒贊道,眼睛瞥向趙汝。

趙汝囁嚅了半晌,臉上紅一陣青一陣,他一咬牙,鼓足勇氣說道:「衛王殿下,下官做不到,下官願意辭官回鄉。實不相瞞,其他的人侵佔的土地還好說,有王爺撐腰,下官有信心收回來。但是我威海衛有五千多畝軍田恐怕是不好收回,請恕下官做不到。」

聽到這種話,朱厚煒臉色鐵青問道:「哦!趙同知,我很奇怪。究竟是何方神聖讓你這個威海衛最高軍事長官如此為難,寧願辭官也不敢接手此事,你不用害怕,說來聽聽,本王很想知道是誰?竟然如此跋扈。「

趙汝哭喪著臉答道:「殿下,是衍聖公府。」

「誰?」朱厚煒沒反應過來。

「是曲阜孔家!」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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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皇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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