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那個老頭,你幹啥呢?」李大仙突然又吼了一嗓子。
別的人光顧了看地上冷光森森的釘板,唯有李大仙眼珠不錯的看著梁丹。卻發現就在七爺的手下鋪釘板的時候,自帳外神不知鬼不覺的溜進來一個紅光滿面的胖老頭。那胖老頭也不說話,自袖子里抽出幾支長長的銀針來,對著梁丹的身上刺去。
梁丹的身上剛剛自刺了三刀,表面上渾然不覺,其實冷暖自知。明晃晃的刀子扎在自己身上哪有不疼的?估計是疼得太厲害了,對於胖老頭用針刺他的事情居然半點不知,等到李大仙出言提醒的時候,胖老頭已經出手如風,在梁丹的身上刺了三五針了。
聽了李大仙的喊聲,眾人才望向梁丹,梁丹卻回頭沖著胖老頭一笑:「老叔,你這針還真靈啊。」
「小毛病,小毛病,這都不叫事……」胖老頭的眼睛卻只看著梁丹身上的傷口。幾支銀針刺下,傷口上的血已經明顯的小了許多,但胖老頭卻不敢大意,指尖連動,又拿著一支銀針在梁丹的背心連刺了幾下。
「鬼門十三針。」火狐狸最是個識貨的行家,一看胖老頭出針的手法已經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原來鬼醫梁桐是梁丹的老叔啊。」
「這老東西就是鬼醫梁桐?」李大仙的嗓門卻是不小。甚至扔下樑丹不管,到是仔仔細細的打量著梁桐,「老侯,咱當年的生意,有一半是這老小子給攪和的吧?」
在同昌這地方,有名有號的人物並不算太多。當土匪鬍子的,如火狐狸和李金鏢這樣的,自然人人皆知。但象梁丹這樣,年前才拉起了隊伍,到是有許多人並不知道梁丹的名號。
而在巫醫這一界里,巫以跳大神的李大仙為最,而醫則要首推鬼醫梁桐。
這梁桐並不是同昌本地人,十幾年前舉家搬到此地,而後以懸壺濟世,專治跌打損傷。在東北這地方,醫以老為重。十幾年前梁家剛搬來時,梁桐只有四十幾歲,大半的莊戶人家寧可去請李大仙來跳大神,也信不過梁桐。
然而天下沒有不開張的油鹽店,等真有人求醫到梁桐之時,這梁桐不論對方如何傷痛,只憑手中的銀針居然能起死回生。沒有幾年功夫下來,這生意到是比李大仙還火了許多。好多李大仙的熟客,後來都奔了梁家來投醫,氣得十里八村的神婦神漢們牙根直痒痒。
有那惹事的去梁家找茬,卻居然沒有一回能佔得便宜。這老梁頭手中的銀針可以醫人也可治人,好些個前去挑事的人,也不知怎麼被這老頭扎了一針,回去之後渾身不自在。或疼或癢或酸或麻,更有那頭重腳輕、上吐下泄的。時間一久,誰還敢去老梁頭的家裡鬧事啊?
有那好事的去梁桐處旁敲側擊的一打聽才知道,原來這老頭手中的銀針被稱為「鬼門十三針」,是梁氏的不傳之秘。這鬼門十三針到底有多厲害,外人知道得不多,但光是聽聽名字可就夠嚇人的。也正是因為這鬼門十三針的名頭,這老梁頭也人送外號「鬼醫梁桐」。
當鬍子誰還沒個受傷的時候?跳大神的到底有多少底氣,這些綹子里的當家哪會不知道?而似梁桐這樣實打實的神醫,哪家還不搶啊?火狐狸也好,李金鏢也罷,都數次的派人去梁家請老梁頭入伙。卻次次都吃了閉門羹,無論擺下啥樣的條件,老梁頭的腦袋晃得撥浪鼓似的。
有心把老頭強搶上山吧,可是說到底是要求著人家的。惹了誰也別惹大夫,你真把人家給搶到山上,惹火了大夫,他下的葯還還敢吃嗎?
今天一看老梁頭突然出現梁丹的身後,並且用鬼門十三針給梁丹止了血,梁丹又口稱梁桐為「老叔」。火狐狸等人這才明白,真是一筆寫不出兩個梁字來,何著人家老梁頭不入伙為的就是等自己的大侄子呢。
眼見著老梁頭幾針下去,梁丹傷口上的血立刻變緩。而後,老梁頭又自懷中拿出幾貼膏藥一樣的東西來,才一出懷立刻異香撲鼻,定然不是凡物。對著梁丹的傷口貼了過去,立時就將傷口上的血完全止住了。
「這傷還能貼膏藥?」李大仙就有點不明白了,拿眼睛瞅了瞅侯登山。平常二人配合的時候,李大仙只管裝神弄鬼,真要說治病的本事全在侯登山的手段里。
侯登山這一會兒正瞪大了眼睛看著梁丹身上的幾貼膏藥,滿眼羨慕。聽李大仙問話,不由說道:「別丟人了,那是膏藥嗎?那叫紅傷七厘散,專治刀箭傷,是老梁家的獨門配方,傳男不傳女,懂不懂?」
「呸,啥好意啊?還傳男不傳女。」李大仙渾不在意。
到是李金鏢暗叫了一聲好險。剛剛自己還打算用金創葯給梁丹治傷,現在一看老梁頭的紅傷七厘散,心中自然明白,自己這金創葯和老梁頭的葯比起來,只能算是白面,還是大磨粗磨的。
由此李金鏢也更加堅定了要拉梁丹入伙牛馬會的決心。不但這梁丹是條好漢,而且他還有這寶貝叔叔呢。
想到這裡,李金鏢有意無意的看了一眼火狐狸,卻見火狐狸也正若有所思,定然是與自己想到一塊去了。李金鏢心頭一緊,不由盤算著一會兒下手定然要快些才好,千萬莫讓火狐狸先得了手。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到時候這姓梁的可別讓火狐狸勾了魂去。
李金鏢與火狐狸各有心事,另一面還一人也是心頭著急,眼巴巴的看著梁桐給梁丹治傷,心裡有話卻又不知怎麼說才好。想了半天,才幹巴巴的笑了一聲:「梁……梁神醫,多日不見,您這身子骨還硬實著呢?」
梁桐處理好梁丹身上的傷口,才剛長出了一口氣,尋聲看去,卻原來正是七爺在和自己說話。梁桐胖胖的老臉好似個彌靳佛似的,未說先笑:「這不是柳七爺嗎?哎呦,這大冷的天您老上這幹啥來了?怎麼著,腰疼病好利索了?」
「唉,我呀,這不就是受苦的命嗎?」七爺一看老梁頭的笑臉,心裡也長出了一口氣,「話說回來了,我這腰啊,這真是一天比一天疼得厲害。都是年輕時候落得那點毛病,見不得風雨,才一上冬就不行了。今天要是不是牛馬會的李當家請我來,我是說啥也不想動地方了。沒成想,在這還看見梁老哥了,您可千萬給我瞧瞧,我這腰……這可咋辦……哎呦,這說著,又疼上了。」
論年齡七爺比梁桐還要大上幾歲,可是求人在前,張嘴先叫了一聲「梁老哥。」一邊說著,一邊揉自己的腰。
七爺這麼一說,邊上幾位黑道宿老們頓時也都「哎呀、哎呦」了起來。這個說脖子酸,那個說胸口悶,都紛紛過來讓梁桐給看看。好傢夥,殺氣騰騰一頂牛皮帳,頓時就變成梁氏診所了。
其實想想也是,人一到了歲數,身子骨難免會出點這樣那樣的毛病。這些黑道老傢伙們,槍林彈雨里活了大半輩子,越老越是惜命,都想再多活兩天。這回可逮著神醫了,那還不抓抓緊?
「沒事,沒事。」梁桐卻是一張笑臉,「小毛病,小毛病,這都不叫事。」說著,伸手在七爺的腰上按了按,「是不是這裡?這裡?還有這……」
「對……對……真神了,梁老哥就您摸我這兩下子,我這腰就好了一半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七爺是連吹帶捧,實指望著梁神醫當場用針,把他這腰疼病一時三刻就給治好了。
「小毛病,小毛病,這都不叫事……」梁桐的嘴裡反覆的說著,似乎這就是他的口頭禪。又拍拍七爺的肩頭道,「柳七爺,聽我一句話,您這病啊沒啥大事。吃藥扎針其實都不管事,您得換換床位。」
「是嗎?」七爺頓時來了精神,你看這神醫說話和別人就不一樣,不用針不吃藥,換張床位就能治自己這腰疼病了?立刻急急的說道,「哎呀,這我家裡邊還真有沒有床位,我這住火炕都住了半輩子了。聽說,南方人都住床是吧?那玩意,也有講究吧?」
東北人都是燒火炕的,住床的人非常少,對於床位七爺知道得還真不多。
「那講究可就大了。」梁桐一臉的神秘,「想治您這病,必須得是檀木床。」
「聽說過,聽說過……」七爺連連點頭,「檀木那可貴重木頭,咱中國的木頭裡邊,除了楠木之外,那就得屬檀木了。人家皇上爺蓋房子都不用檀木,這玩意肯定驅病辟邪啊。對呀,您說,我這咋就沒想到。早知道,我早就打一張檀木床住了呀。」
「光是床也不行。」梁桐卻搖了搖頭,「平常人躺著的自然就是平板床,您這要是想治病的話,得是特製的床。」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七爺點得頭都快掉地上了,「梁老哥,您今天千萬給我講講,象這腰疼病,得是啥樣的床?」說著,又一回身對一名手下說道,「梁神醫說的,都給我記下來,回城裡立馬找木鋪給我打一張。」
手下連忙點頭,找出紙筆往下記。
梁桐捏了捏鬍鬚說道:「按您這身量的話,長要三尺三,寬要一尺一。並且四面要有木製的床帳,將整張床圍住,使檀木之氣入體。而後,面上而躺,屏住氣息,尤其勿動。再以檀木蓋蓋之,常年如此,腰病自好。」
說罷,梁桐起身而起,又站回了梁丹的身邊。
「記下來了嗎?都記下來了嗎?」七爺連忙回頭問自己的手下。卻見手下手中的白紙半個字都沒寫,氣得張嘴要罵。
那手下卻委屈得要命,低聲在七爺的耳邊說道:「七爺,這老傢伙說的不是床,是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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