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東海外的占卜
東海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的。
一望無際的海,天氣好的時候就像一個睡著了的姑娘,安靜得讓人想要投入她的懷抱之中。海鳥在海面上盤旋著,時不時扎進水裡,從水中出來的時候嘴裡往往都能叼著一條掙扎著的大魚。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這是東海人世世代代的生存方式。哪怕是最為繁華的帝港,都城裡面最顯貴的那位,想要吃上最好的魚都得提前跟東海打好招呼。
東海港口極為發達,每天都有數不清的大小商船出入,有的駛向帝都,有的則去更遠的海外換取一些不曾見過的奇珍異品。
沒有一個東海人是不會水的,就連尚未出生的嬰兒,都知道在母親的海洋裡面暢遊。海秦出生的那一天晚上,東海下起了前所未有的暴風雨,姑娘像是犯了起床氣,在大雨中毫不示弱地咆哮著。對於東海人來說,出生的時候伴隨著降雨是一件好事,寓意著這片海不夠新生兒在大海上馳騁,於是只能通過下雨來使得水面上漲,才能容得下新生兒的降臨。所以出生那天的雨越大,就意味著這個孩子未來的地位就會越高。
海秦只去過一次那充滿神秘色彩的異邦,還是在酒館聽了太多水手的吹噓才毅然決然地跟著他們出海。一路的航行自然是充滿了艱難險阻,但是這不但沒有絲毫減弱海秦對大海的興趣,反而讓他的夢想從去帝都當大官變成了要成為一條大船的船長。
水手們駕駛著船駛入港口的那一瞬間,海秦心裡升起了一股莫名的自豪感,好像只能仰望的大海女神被自己所征服了。這種感覺讓海秦短暫地忘記了對異邦的好奇。
當雙腳踏上地面的時候,海秦的心情才得以平復下來,欣賞著異邦港口城市的種種繁華。
「想玩就去玩吧,」船長是個大鬍子,臉上的皺紋以及黝黑的皮膚無不昭示著他的老練:「你要是想嘗嘗錫牧女人的味道,跟著那些水手去就行了。」
「錫牧?」海秦問。
「就是這裡的名字,這裡盛產水果……還有美女!」船長說到這裡,哈哈大笑了起來,「海秦啊,看不出來,我當初不讓你上船,是怕你受不了船上的苦。沒想到啊,你屬於大海。」說完,船長欣慰地拍了拍海秦的肩膀。
「快去吧,水手快看不見了。如果天氣好的話,我們明天上午出發,你今天晚上可以不回船上來。」船長眼睛裡面藏不住一副「大家都懂」的眼神,看得海秦雙頰發熱。
告別了船長,海秦當然也沒有跟著那些水手去「找女人」。錫牧的集市繁華的很,很多水果海秦連見都沒見過。海秦走到一個水果攤前面,看著各種奇形怪狀的水果,拿起一個紅色的果子嗅了嗅,果香鑽到海秦的鼻子裡面,舒緩了他在船上的疲勞。
「這個多少錢?」海秦拿著水果問。
商人看著海秦,嘰里咕嚕說了一句話,但是海秦根本就沒有聽懂。他這才反應過來,經過半個月的航海,這裡的人跟自己說的話並不一樣。海秦又從口袋裡面掏出幾個銅幣,放到商人面前。
商人這才露出了笑容,伸出三根手指,意思大概就是三個銅幣可以換一個水果。
海秦皺了皺眉,心說三個銅板在東海都能換一條大魚了。他拿出兩個銅幣,遞給商人,商人悻悻地看了海秦一眼,但是也沒有多說什麼。
海秦把手銅板遞給商人之後,並沒有著急收回來,而是在商人的注目之下,指了指水果,又伸出兩根手指。
這回輪到商人氣急敗壞了,抄起一個紅色的果子就向海秦砸了過去。海秦穩穩的接住果子,用自己的語言說了一句「謝謝。」
果子入口甘甜,而且香味在口中久久不散,的確算得上是好東西。難怪船長說這裡的果酒不錯,僅僅只是吃到果子,就想讓海秦找一家酒館喝上一杯錫牧的酒。
船長交待了明天才會起航,所以海秦一點都不著急。錫牧人的形象和東海的差距很大,他們把頭髮染成各種各樣的顏色,走在街上的感覺就像是身陷花叢中那樣。海秦走馬觀花地欣賞著錫牧的風情,不知怎麼的,走進了一個小巷子。
巷子像是與世隔絕一樣,和外面的熱鬧一點關係都沒有。只有一家破敗的酒館,酒館的門半掩著,也不想街邊那些酒館一樣傳出人們大聲說話的聲音以及女人毫不遮掩的笑聲。
海秦想要的就是這種安靜的地方。他走進酒館裡面,吧台只有一個渾身都裹在黑色長袍裡面的人,兜帽遮住了他的臉,看不出是男是女。因為語言不通的緣故,海秦從口袋裡面摸出一枚銀幣,放在座子上。
黑袍里的人動了,伸出一隻乾屍般的手來,仔細地摩挲著銀幣。另一隻手從吧台下面拿出一杯酒,不用靠近,酒香就自然而然地往海秦鼻子裡面鑽。
海秦接過酒之後細細地抿了一口,很甜。他不是沒有喝過這種酒,那次父親難得給了他一小杯。海秦把那杯果酒當做果汁喝了下去,結果沒多久就醉的不省人事。
「你不該來這裡的……」兜帽下的人開口了,海秦一下子竟然聽不出男女,只覺得這是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像是來自十八層地獄。
「你會說東海的話?」海秦在集市上兜兜轉轉也有好幾個小時了,就沒有遇到會說東海話的。而且讓他驚訝的是自己從來都沒有開口,但是黑袍人卻能準確地用他的語言來和他溝通。
「現在離開,或者給我一滴你的血……」黑袍人絲毫不管海秦的問題,只是從袖子裡面抽出了一把匕首放到酒杯邊:「再喝一口吧,它能夠幫助你緩解即將到來的疼痛。」
黑袍人的語氣之篤定,好像知道海秦一定會給他一滴自己的血。
海秦咽了一口唾沫,又喝了一口杯子裡面的果酒,才拿起刀,刺破了自己的食指指尖。
「過來點兒,我夠不著。」黑袍人蠱惑著。
我應該再來一口酒的,海秦這麼想著,把自己的手指伸了過去。
黑袍人張開嘴,嘴巴裡面沒有牙齒,細細地吮吸著海秦的指尖,足足一分鐘,才鬆口。
海秦趕緊把自己的手抽了回來,他敏銳地注意到,自己手指上的傷口已經癒合了。
黑袍人發出了嗚咽的聲音,海秦又咽了一口口水,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要進到這個酒館裡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