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阮東生

二零一六年，胡建省胡州市

八月的烈日烤著大地，城市裡的鋼筋水泥附著一層高溫。

中午，堂皇酒樓VIP客戶包間，觥籌交錯，幾個年輕人幾乎快酩酊大醉。

「曹哥，來，再來一杯，祝你事業再上一個大台階」

阮東生舉起酒杯對著中間一個年輕人說道。

那個被稱為曹哥的年輕人兩眼微眯，帶著有些遲滯的笑容，軟綿綿的手斜斜的舉起一個杯子。

這種杯子是那種小口杯，裡面倒滿了白酒，白酒灑了一些出來。

阮東生連忙幫忙扶好，這可是一千多大洋一瓶的五糧液，每一滴酒都是一顆子彈，專程買來對付這個曹天民的，不能浪費了。

「誒，沒…事，你曹，曹，曹哥的酒量，謝…謝兄弟……來，來......」

曹天民似乎對自己酒醉一點也沒在意，搭著阮東生的肩膀說著。

「來，乾杯，曹哥，喝了這一杯，我給你盛點飯」

阮東生見他搖頭晃腦，半天話都沒說完，乾脆就把話接了。

「額，好，乾杯」

也不知道曹天民打算說什麼，被阮東生一接話，果然把被杯中白酒喝掉，還倒了倒，一滴沒有，十分豪邁的樣子。

「服務員，給我曹哥來碗米飯」

阮東生咪了一下酒杯，就對著守在門外的服務員說道。

「誒，誒，我不吃飯了，不….吃了，已經很飽了…..還得去……上班」

曹天民幾乎眯著眼說道，半個身子都靠在阮東生身上，滿口酒氣。

「不行，曹哥，這樣對身體不好，這樣，不吃飯也行，我給你盛一碗湯，我跟你說，這可是野生的老鱉，溫補，喝一碗墊墊肚子」

阮東生說完，就給曹天民開始裝甲魚湯，還在裡面放了兩塊肉。

「嗯，既然你給我盛，那行，我，，，喝」曹天民又開始埋頭喝湯吃肉。

「幾位兄弟，你們也吃，我和曹哥是多年的朋友，經常出來吃飯，以後我們也是朋友了，你們開車，酒我就不勸你們喝了，其他的別客氣啊」

阮東生指著一桌菜，對其他兩個青年說道。

那兩個青年也是滿臉通紅，同樣喝了不少白酒，不過是低度白酒，價格也沒那麼貴。

過了一陣子，終於酒足飯飽，兩個青年架起半睡的曹天民開車離去，車子上標識著西北集團字樣。

阮東生看著遠去的汽車，嘆了口氣，事情算是成了，晚上再給那傢伙打個電話。

阮東生就職於胡州四天信息科技公司，今天宴請的是胡州西北集團的一個中層幹部，西北集團信息化是四天信息公司正在跟蹤的一個重點項目，前前後後相處好幾年了。

西北集團是胡州重點納稅企業，主營汽車製造，信息化是西北集團發展戰略的重要一步，經過雙方高層反覆磋商核實，方案改了又改，框架細節均已經確定。

這個曹天民是西北集團信息部負責人，也是西北集團董事長的直接裙帶關係，經過幾年上下疏通，這個六百多萬的項目八九不離十了。

阮東生坐在回公司的公交車上，看著酒樓開的發票，這頓飯又花了三千多塊錢，要先回到公司報銷去。

下午，回到公司彙報了中午飯局的結果，處理完報銷事宜后，阮東生就坐車往家裡趕。

阮東生在一個老社區中開了一個飯館，那個老社區有七八十棟樓。是一個開放式社區，社區里都是九十年代初期的房子，現在已經顯得有些老舊。

社區中里原本住的都是胡州市的老居民，隨著這幾年經濟發展，很多人都買了新房，住到新小區去了，這裡幾乎都變成了出租戶，社區里大部分都是些年輕人。

社區中人流量很大，裡面遍布著服裝，餐飲，水果，美髮，診所，流動攤販，看上去生意都還不錯。

風味餐館，這就是阮東生和他妹妹以及妹夫開的店鋪，已經開三年了，店鋪不大，五十來個平方，餐廳里擺了六張桌子，一次可以坐三十來個人就餐，他們做的是小炒，以川味為主，口味還算不錯，已經積累了不少回頭客。

阮東生一到店裡，看見只有一桌客人還在吃飯，自己的妹妹正在櫃檯後面，V零，V零把計算器按得滴滴響。

「中午生意怎麼樣」阮東生將包放在柜子後面，對著埋頭算賬的妹妹說道。

「還不是那樣，今天的豬肉又漲了，那個老闆要賣我們十六塊一斤，回鍋肉荔枝肉那些沒有漲價，都沒什麼錢賺了」

阮玲燕嘟著嘴說道。

阮東生笑了笑，走向廚房。

在這裡開餐館，因為外來客不多，所以生意很穩定，現在一天能做七百塊左右營業額。

以前剛開始的時候，肉價才十二塊錢，青菜也便宜，一天營業額能做到兩千左右，基本上能賺六七成，店裡也有五個人。

去年以來，各種價格都開始往上漲，他們就把單價往上調了一點，沒想到生意就迅速開始回落了，到現在只有六七百左右，而且還利潤不到五成，只剩下一個洗碗的阿姨不能辭走，阮東生也開始過來幫忙，如果不是因為這裡店租便宜，想再堅持堅持，他們早就轉讓了。

平常就妹妹和妹夫兩個人守店，早上一大早，妹夫要負責買菜和整理，阮東生只有下午才會過來，而且要公司里沒什麼事。

走進廚房，看到他的妹夫張小浩，張小浩長得塊頭很大，但是很結實，廚房裡已經整理得乾乾淨淨，阿姨還在後面洗碗，他正在那兒切著晚上要用的輔料。

「東哥，回來啦」張小浩抬頭笑了笑，說道。

「嗯，你們吃飯沒?」阮東生說道，現在兩點多了，有可能吃了，有可能沒吃。

「我們剛吃好，你要不要吃點？」張小浩看著阮東生說道。

「哦，我吃過了不用，我來吧，你去休息會」阮東生在水池裡邊洗手邊說道。

「好，那我去睡會」張小浩乾脆的放下菜刀，擦了擦手，就從後門往院子里去了。

他們餐館的廚房內有個後門，直通他們租住的房子，上下樓休息十分方便，一般阮東生回來之後，就會替換妹夫讓他上樓休息，畢竟一個人要配菜炒菜，實在是很辛苦。

阮東生看了看阿姨盆里的碗，說道「阿姨，一會您也去休息吧，不用太辛苦」

阮東生只知道阿姨是這社區里的老居民，後來下了崗，因為就住在附近，圖方便，就到阮東生店裡做事，只要幫忙洗洗碗擦擦桌子，忙的時候上上菜，一個月工資三千五百塊錢，她也挺滿足。

「誒，好，我洗完這些就去睡一下」陳阿姨和善的對阮東生說道，她對店鋪里這幾個年輕人十分有好感，幾年相處下來，她知道這幾個年輕人平時為人平和，不勢力，而且做事不馬虎。

阮東生操起菜刀，「咚咚咚咚」就開始切起了胡蘿蔔絲，看刀法還像那麼回事。

一會兒，阮玲燕把外面僅剩的一桌碗筷也收了進來，阮東生把輔料都切好，開始整理保險柜里的青菜，有些沒來得及洗的就拿去洗洗。

「哥，現在這裡沒什麼錢賺了，我們要不要換一家哦」阮玲燕一邊看著手機，一邊對正在洗菜的阮東生說道。

「去哪兒呀，外面我也看了，店租都很貴呢，我們這樣大的店，都要三四千塊錢，這裡才一千五，我們再想想辦法」阮東生一邊洗菜一邊說道。

「可是，都一年了，現在一個月才賺六七千塊錢，還不如打工的人呢」阮玲燕說道。

打工一個月工資起碼也有三千多，張小浩是廚師，如果去酒店，一個月工資都得五六千，而且還不必要這麼辛苦。

「妹啊，打工有打工的難，以前不是也打過工嘛，現在這樣只是暫時的，我們要想辦法，就像經營一家公司，我們現在是老闆，不能靠別人來給我們出主意，要自己給自己出主意了，再說，剛開始我們不是不錯嗎，所以我們選擇的路是沒錯的，只不過受大環境影響了」阮東生苦口婆心的說道。

「我也知道，可是，這都一年多了，生意還不好做，我和浩浩還想買房子呢，怎麼辦哪」阮玲燕苦著臉的說道。

「誒誒誒，我說你不要這麼一副表情啊，漂漂亮亮的人，幹嘛做出這種表情，以後要變不漂亮的」阮東生心中一軟，看著阮玲燕說道。

其實他知道妹妹和妹夫半年前就商量不想做了，只是阮東生一直堅持，他們結婚四年多，一直想買個房子，剛籌點錢，房價就漲了，再湊點，結果還漲了，就一直拖到現在，本來前年生意極好的時候，父親出了車禍，妹妹又把錢拿出來治病，結果錢都沒了。

阮玲燕嘟著嘴，還像小的時候一樣，有什麼心事都放在臉上，看得阮東生既心疼又無奈。

「妹啊，你和小浩再堅持堅持，我相信，我們既然已經選對了路，就沒有走不通的道理，你們相信我，以後一定能買一套大大的房子，」阮東生給阮玲燕打氣道。

「哦」阮玲燕乖巧的應道。

「東生，玲燕，我先回去休息一下，忙不過來你們打我電話」

陳阿姨已經洗好碗，把碗筷放進了消毒櫃中，將圍裙手套放好，對阮東生他們說道。

「誒，阿姨，您去休息吧，傍晚再過來不遲」

阮東生對陳阿姨說道。

「妹，要不你也上去躺會，小浩剛上去」

阮東生說道。

「切，我才不上去，那個大懶豬，就知道睡覺，一會客人來了怎麼辦」阮玲燕擠了擠秀氣的鼻子說道。

阮玲燕和阮東生兩個人長相差不多，以前老有人說他們是龍鳳胎，阮玲燕本來就漂亮，連帶阮東生看上去和非常秀氣。

「客人來了我叫你們啊，去吧去吧」

阮東生揮了揮手說道，前廳看似不累，其實壓力也很大的，要忙著點菜上菜，還得算賬，六張桌子坐滿的時候，得跑起來才忙得過來。

「我不，等一下就起不來了，我就要在這裡」

阮玲燕犟道。

阮東生也不強蠻，他這個妹妹從小就習慣跟著自己身邊，結婚後也一樣，每次叫她上去休息，最後都陪自己在廚房裡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