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未婚妻失蹤(二)

葛蕾沉默地攪動咖啡。

青年也不再說話。總不能兩個人永遠沉默，於是葛蕾問：「你說的決心，是下決心來找我?」

青年點點頭，總算仰起了瞼。「我擔心這事會很糾結，所以猶豫不決。只是葛偵探是這方面的專家，我在之前就已經聽說了你很多傳說……」

葛蕾不禁皺起了眉頭。想要拜託偵探社的偵探幫忙，可想而知都是些什麼事情了。「是怎麼一回事?」

青年吞了一下口水，答道：「我訂婚了。」

他的表情太過認真，葛蕾不敢笑出來。「那該恭喜你嘍。」

「可是一點都不值得恭喜。」青年表情嚴肅地繼續說，「因為我的未婚妻不見了，我想找人也是偵探社的工作之一，你們知道怎麼找。比起我一個人手足無措地亂找，葛偵探必能很快找到。所以我來委託你幫我找到她。」

看著青年幾乎是哀求的姿勢，葛蕾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她沉吟著將視線移向窗外。陽光刺目。

「不知道前後發生了什麼情況——」葛蕾才說到這裡，青年猛然插話說：「我會好好說明。」

葛蕾舉起手制止：「等一下，先聽我把話說完。」

「是。」青年重新坐好，態度依然十分嚴肅認真。

「你的未婚妻不見了，換句話說，失蹤了?」

「是。」

「你希望把她找出來。」

「是。」

「就算是我，也不能隨隨便便答應你這種事。這一點你也應該很清楚吧?」

青年本來還想說些什麼，但停住了，只是緊閉著嘴點了點頭。

「你先把事情經過對我說清楚，好嗎?我並不是不接受你的委託，而是覺得這件事非比尋常，不能漠不關心。這樣你懂嗎?」

看起來青年應該也是想找個人傾訴，他毫不遲疑地點頭。

「那麼在說之前，不好意思，你等等我先打開電腦……好，你可以開始了。」

「呃……該從哪裡說起呢?」好笑的是，葛蕾一準備聆聽，青年反而不知如何說起，顯得有些為難。

「那就由我來發問好了。她叫什麼名字?」

青年鬆了一口氣，答道：「劉惠。」

葛蕾在筆記本電腦上快速地打著字。「年齡?」

「二十八歲。」

「你們是因同事關係而戀愛的?」

「不，她是我客戶的員工，不，應該說之前是。失蹤后，公司那邊也等於辭職了。」

「什麼公司?」

「泰昌事務服務公司，是批發POS機的，最近也開始提供別的租賃服務。他們公司只有兩名員工，規模很小。」

「她曾經是那裡的員工?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

青年思索了一下，說：「嗯……前年，十月份左右，對，國慶節期間，那是我們第一次約會。」

葛蕾記下「2014年10月」。

現在是2016年5月20日，那麼他們已經認識一年零七個月。不過像這樣就訂婚，應該不算太快，還算是標準的戀愛時間。

「你們訂婚了?」

「是的，在去年聖誕節。」青年不禁露出了微笑，畢竟那是個浪漫的舉動。

「舉行正式的訂婚儀式了嗎?」

青年結結巴巴地說：「沒，不過我們交換了戒指。」

葛蕾抬頭看著他。

青年遲緩地點點頭。

「這是我們兩人之間的約定。」

「因為父母反對嗎?」

「是我父母。劉惠是個孤兒。」

「哦。」才二十八歲，倒是少見。

「她是獨生女。小學的時候父親就過世了，好像是因為生病。大概是因為回憶起來太難過，她沒有跟我說過詳情。三年前她的母親也過世了。」

「也是病逝?」

「不，是因為意外。」

葛蕾在劉惠的名字下記道：父母雙亡。「那她是一個人生活?」

「是的。只是剛才也說過了，因為她父親過世很早，她從小很貧困，似乎沒留下什麼好的回憶。她說過再也不想回去，也幾乎從來不提故鄉。」

「那她和親戚之間有什麼往來嗎?」

「幾乎沒有。劉惠完全是孤苦無依的一個人。」

提到對方孤苦無依時，直呼其名的「劉惠」二字聽起來分外響亮，彷彿是在強調自己是她唯一的親人一樣。

「你知道她過去的經歷嗎?」

青年的表情又變得很沒有自信。「我只知道她從吉安的高中畢業后便直接到南昌來了……」接著又強詞奪理地分辯說，「可是和姑娘戀愛，哪好詢問那麼多關於學歷和工作經歷的問題。」

「哦?」葛蕾一臉嚴肅地反問，「要是你說完全都沒想到過，我反而覺得像是在說謊。」

葛蕾盯著青年，青年感覺不太自在，避開了葛蕾的視線，伸手端起咖啡杯。咖啡已經涼了，表面浮著一層牛奶的薄膜。

「我和我爸媽的想法不一樣。」放下杯子后，青年語氣有些憤怒地表明，「只要是好女孩，能和我一起生活，我覺得學歷、工作什麼的都很無聊，根本沒有意義。」

「一點也不無聊。」葛蕾冷靜地說，「這麼說，的確是我言重了。但是從別的意義上來說，那是錯誤的。這麼說來，就你父母的想法而言，劉惠不是你合適的對象?」

「對。」

「有沒有讓他們見過面?」

「只有一次，去年夏天。」

「感覺怎麼樣?」

「我覺得比今天的天氣還要更讓人難受一點。」

葛蕾笑了。青年依然氣憤地繼續說道：「所以我自行決定跟劉惠訂婚，也打算不顧一切地結婚。反正沒有必要拘泥於外在儀式，現在有很多人都是這樣。」

實際上他應該是個反應很快、行動力也不錯的青年，從他的外觀舉止就觀察得出來。葛蕾做了一段時間的偵探工作，這點看人的本事還是有的。

能讓這個青年這般著迷，劉惠應該是個很有魅力的女子，頭腦肯定也不錯。那麼年輕就成為天涯孤女，卻沒有誤入風塵，而是選擇平淡、樸實的生活自給自足，可見得很有個性。可是——

「結果她還是無法忍受跟你父母之間的摩擦，才決定讓自己消失。」如果用以前的說法形容，就是選擇「退出」。葛蕾本來要這麼說，臨了還是換了個詞。

青年的眼神霎時暗沉下來。人們都說眼睛是靈魂之窗，這時青年的眼神就像是無光的黑夜，看起來暗淡晦澀。

「你知道她失蹤的理由嗎?」

青年沉默了好一陣子都不說話。

「我很確定……她失蹤的理由絕對和別人不一樣。」青年正視著葛蕾，好不容易說出這句話。

「那你是知道明確的理由了?她跟你聯繫過嗎?」

青年搖搖頭，說：「她什麼也沒留下。我只是靠推測，但也不夠完全。」

「究竟是怎麼回事?」

青年嘆了口氣，道：「春節時，我們兩人去買東西。因為和父母鬧僵，我從家裡搬了出來，另外租了間公寓，決定把那裡當作我們的新房，所以一起去買些傢具、窗帘。」

「哦。」

「買了許多東西后，順便也去看了衣服。她買了一件大衣，但要付錢時，才發現沒有什麼現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