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宣天下名醫

蕭清婉再醒來，床榻邊已經圍滿了人。

徐太醫立在慕容楓身後，欠著身子，耷拉著腦袋。

一瞧見她睜開雙眼，慕容楓立即握住她的手腕，「婉兒，你真是糊塗，自己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卻不自知。」

聞言，蕭清婉詫異地望向徐太醫。

見他點頭，她嘴角才向上揚動，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隨即，蕭清婉便甩開慕容楓的手，「陛下的身邊，如今已經有良人相伴了。還管臣妾的這個孩子做什麼？不如，便由著臣妾和這孩子一起自生自滅吧。」

說著，她捂住臉頰，咧著嘴，嘶拉一下，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之聲。

「婉兒，太醫說了，你的身子現在不能動怒，一切要以皇嗣為重。」慕容楓說著，握住蕭清婉蔥白的手腕。

她偏著頭，斜著雙眼，望著立在一邊的藍芳兒，「楓，你若是真的為臣妾肚子里的孩子考慮，就讓那些礙眼之人離臣妾遠些。」

言畢，蕭清婉還不忘對徐太醫遞去眼神。

「陛下。」見狀，徐太醫忙躬身行禮，「皇後娘娘身子本就孱弱，三年前生小皇子之時又留下了後遺症。今日動了胎氣，若是再不能好生將養，這一胎怕是難了。」

慕容楓別過頭，凝視著藍芳兒。

他正要開口，卻見藍芳兒撲通跪了下來，「陛下，臣妾賤命一條，若是礙著了皇後娘娘與皇嗣，臣妾便是死上一千回也不夠。可是，臣妾在民間的時候，就常聽人提起這民間有聖手，能保著女子懷胎十月，安穩產子。不若請陛下詔令天下名醫進宮，保著娘娘這一胎，也算是臣妾將功補過了。」

徐太醫的眼角跳動兩下，連帶著臉頰也不斷抽搐，「姑娘這是懷疑老夫的醫術了？」

「臣妾不敢。」藍芳兒頭也不抬，「不過都是為了皇後娘娘好。」她說著，抬起頭，小心翼翼地瞧了慕容楓一眼，試探著說道，「臣妾聽說，三年前，小皇子病重，就用了紫車河這樣的古法舊方。可民間傳聞，那病情另有良藥可治。若當初就宣了名醫進宮，想必，也就不會……」

「住口！」蕭清婉攔住藍芳兒的話頭，眼角打著顫，睨了睨慕容楓，伸出手，輕輕勾住他的手指，「楓，徐太醫的醫術精良，當初若不是他，臣妾和皇子的性命便都命懸一線了。」

慕容楓低著頭，另一隻手盤著念珠，蹙著眉頭，鼻尖抽動，耷拉著眼睛，一言不發。

「陛下。」藍芳兒察言觀色，知他定是念起了鹿子兮和那個尚未出世就被入了葯的胎兒，「臣妾本就是青樓之女，即便是出宮，也不過是哪裡來，哪裡去。可娘娘這一胎卻是嫡子，日後定然大有作為。陛下您可要思量清楚啊。」

「來人，將這賤婦給我拉下去，聽候處置！」蕭清婉惱怒起來，伸著手指，指著藍芳兒的鼻尖，尖聲道。

慕容楓雙眼勾動，帶著驚訝的神色望著蕭清婉，「藍貴人說得對，傳朕旨意，宣天下名醫進宮。」

京城。

正午門到皇宮大門的午門街上擠滿了人。

這些人，有的手持風帆，上面寫著一個大大的「醫」字。還有的，閉著雙眼，臉上捂著一塊黑布，口中念念有詞……

人群的末尾之處，站著一個身子綽約，穿著一襲白色長裙，頭戴斗笠，臉上還蒙著一層細紗的女人。

那女人身側立著一個只有十六七歲的童倌。

那童倌挽著髮髻，面色陰沉，手中拿著一隻風帆。

這四周熙熙攘攘，來來往往皆是人，偏生這兩人就像是從天而降的神仙一般，冷靜自持，與之四周的煙火之氣毫無聯繫。

「小姐。」童倌側著臉，瞧著那女子，「兮兒不明白，這皇後娘娘懷胎就是和旁人不一樣。如今，京城之中到處都是急著往宮中去的江湖名醫。我看，這些人都指望著靠著保住皇後娘娘這一胎搏得一個好前程呢。」

那女子聞言，雙眼一沉，一道精光從眼中一閃而過。

她低下頭，嘴角帶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是啊，她這一胎可精貴著。」

「皇後娘娘的氣派就是不一樣。」兮兒仰著頭，望著女人的側臉。

只有在看著這女人的時候，兮兒的眼中和臉上才多出了幾分稚子氣息。

女人沒有答話。

她耷拉著腦袋，盯著雙足。

那胸口之上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疼痛感。

三年了，這感覺還是存在。

見女人不答話，兮兒才別過頭，又是一臉鎮定地望著前方。

「陛下出來了。」人群之中不知是誰第一個高聲喊了起來。

緊接著，站在女人面前所有的人都跪了下來。

兮兒眼前瞬間出現了一大片空白。

她往前瞧了兩眼，依稀之間看不分明，似乎是什麼人從皇宮之中走了出來。

那人似乎穿著一襲明黃色長袍，身邊前呼後擁，站滿了禁衛軍。

兮兒學著眾人的樣子跪了下來，別過頭，還想詢問女人兩句之時，卻見女人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見狀，兮兒握住女人的手腕，輕輕扯動了兩下，低聲道，「小姐，旁人都跪下了。」

女人的肩膀抖動了兩下，遲疑地轉過頭，瞧了兮兒一眼。

她如夢初醒，也撩開長裙的一角，跪了下來。

方才還熱鬧的長街之上此刻一片安靜。

空氣之中流動著一股不知從何處而來的梔子香味。

嗅到這股味道，那女人的後背僵直一番，心跳加速，全身上下的血液似乎在那一秒之間冷卻下來。

她低著頭，周遭所有的事物都離自己越來越遠，耳邊已然聽不到任何聲音，彷彿置身與一片寧靜的汪洋大海之中。

過了許久，她的左肩被人握住，輕輕晃動了兩下，高聲道，「小姐，人家在問您話呢。」

女人這才如夢初醒地抬起頭，卻見一個穿著禁衛軍服飾之人站在她的面前，手中拿著一隻毛筆，居高臨下地望著女人，沉聲道，「姑娘怎麼稱呼？」

女人望著那人，眼角跳動兩下，沙啞著聲音，「念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