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險中求生
「怎麼回事!」蕭管家怒喝一聲,握著手中的麻繩狠狠抽在了門外看管的婆子身上。
「嫵娘子怎麼不見了!我叫你看緊她的,你如何當得差事?」
一瞬間,蕭管家的臉因震怒而扭曲,雙眼猩紅死死地盯著嚴婆子。握著麻繩的手指在顫抖著,不知是震怒,還是害怕。
那個女人跑了,要是她見到了王爺……下面的事情,蕭管家不敢去想。
「撲通」一聲嚴婆子就跪在了蕭管家的面前,膝蓋落地的瞬間,濺起了幾片殘雪。
「嫵娘子說是要去如廁,老奴就讓她去了。這才半盞茶的功夫,老奴以為她過會就會回來,所以才沒有多想……」嚴婆子說著,又給蕭管家磕了幾個頭,鬢角上沾滿了污雪,看著倒也可憐。
「哼!」一聲冷哼聲,從蕭管家的嘴裡吐出,陰冷的眸又看了嚴婆子一眼,「若是找不到她,你也別想繼續留在王府里。」
待蕭管家走遠了,嚴婆子才慢慢地從雪地里站起了身子,狠狠抽了自己兩個耳光,「為了一個金釧子,就要被趕出王府,當真是不值!真是被鬼迷了眼睛……」
聽著布鞋踩在雪地里的聲音漸漸消失,嫵柳才從柴房後面探出了半張臉。剛剛他們的話,她一字不落地全聽到了。
果然,和她預想的分毫不差。要是到天黑之前,她都見不到宸王,就要再次被送上黃泉路。
嫵柳抱著肩膀緩緩蜷縮在角落裡,努力扯著身上破舊的薄棉襖擋住風雪。舌頭下面,穿腸毒的苦澀味道還沒有散去。
幸好山路崎嶇難行,她才能吐出肚中的毒藥。明知回到宸王府是必死的結局,可天大地大,卻再無她容身的地方。
險中求生,只能賭一次。
入夜,王府中到處都是晃動的人影,他們都在找一個人。她從風雪中歸來,又在風雪中消失,如同亂葬崗上重生的鬼魅。
蕭妃砸了屋子裡的所有擺設,遠遠地就能聽見她訓斥下人的聲音。一向與蕭鳳鸞交好的佟氏也怕觸了她的逆鱗,早早地回了自己院子休息。
雪地上傳來「咯吱咯吱」的腳步聲,在安靜的雪夜中格外清晰。
兩盞琉璃燈隨風搖擺,忽大忽小的燭影暈開一片雪白的光亮。陰暗處,一雙亮如星辰的眼睛仔細望著,心中默算他們走來的步數。
「什麼人?」手中的燈盞晃了晃,質問聲響起。
搖晃的燈影映出一個嬌弱的身影來,灰撲撲的破襖蓋在來人的身上,不去細看,只以為是哪兒落下的一道影子。
四人抬著的轎輦停下,軟椅上的男人垂下了目光。
如玉雕琢的面容,清冷如雪的目光。精緻的下頜在雪色中勾勒出完美的弧線。
「妾身是嫵柳娘子」嬌嬌怯怯的聲音在風雪中傳來。
一張巴掌大的小臉微微抬起,凌亂的長發垂下,臉上染著泥痕,看不清楚容貌。只有那一雙眼睛生得極美,宛若上等的墨玉,裡面有光芒在流轉。
「嫵柳……」他低聲念出她的名字,聲音清貴至極,「本王以為會是妖嬈動人的人兒,沒想到你生得如此其貌不揚。」
墨玉般的眸落在他心口的地方,清朗的視線如同一把無形的刀,所有的一切都無處遁藏。
琉璃般通透的心,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
在亂葬崗上她吐出毒藥之後便發現世間似乎變得不一樣了,雪花落下的軌跡變得十分緩慢,枯草上凝結的冰晶變得無比清晰。
直到她回到王府中,才發現自己能看見的遠遠不止這些,她竟能看清任何人臉上細微的神色變化,和他們內心的顏色。因此,她可以輕易地分辨出人們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守門的家丁看見她時,驚恐萬分,內心是混沌的灰色。
嚴婆子見到她時,趾高氣昂,內心是艷麗的橘色。看她拿出金釧子的時候,又變成了貪婪的綠色。
而沈玉琛的心沒有任何顏色,清冷疏離,恍若對世間的一切都不在意。唯有琉璃心中一縷金輝,那是對九尊皇位的渴望。
望著這張污穢面容下的眼睛,薄如杏花的唇角緩緩勾勒起玩味的弧度。
能生出這雙眸子的面容應該也差不到哪去……在他打量的時候,嫵柳收回了視線,恭敬地垂著腦袋露出一截後頸上凍得發青的肌膚。
眼神掠過那一片肌膚,沈玉琛慵懶地眯了眯眼睛,半靠在狐裘披風裡,「你怎麼知道在這等得到本王?就不怕本王殺了你嗎?要知道你是後院里第一個給本王戴綠帽子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