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狍子
岑圓沒想到會在這裡再次見到沈雁書，巧合得有驚無喜讓她生出幾分尷尬，昨晚的記憶一下湧上來。
那時她盛了碗醒酒湯遞給沈雁書，見他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好久才拿起碗喝了一口。他的神情動作和語言一點都不像是喝醉酒，反倒是很清醒，但和先前的他有些不同。
她說不上來到底是哪裡不一樣，大約就像外表漂亮的橘子，以為會很甜，卻意外嘗到酸的果肉。
沒多久又進來兩個伴郎，問她要了碗湯醒酒。兩人和沈雁書是老同學，看沈雁書低頭一手捧碗，笑著說沈雁書已經喝醉了，最好別和他多說話。
岑圓想，要是當時她多問幾句，或者不要和沈雁書搭話，現在見到他未必會覺得那麼尷尬。
因為沈雁書不喝湯，她勸了兩句，卻不想他盯著自己，問：「我之前看見你拍了顧寧的照片，是要傳給誰？」岑圓不說話，沈雁書挑眉，「回答這個問題，我就把湯喝掉。」
岑圓不理他，拿了顆檸檬想泡點檸檬水。沈雁書嘖一聲，慢悠悠道：「是顧寧爺爺，對不對。」
聽見刀用力切到砧板的聲音，他愉悅地舒展眉頭勾唇微笑：「你和顧寧葉安南青梅竹馬，關係好，應該不會拍照害他們。結婚照片大多是給親屬看的，給自己爸媽看拿幾張他們的婚紗照就好，給朋友看一般會當場就發，但是你沒有。他們的爸媽都在，沒必要看這種照片。要是你說想拍照，顧寧肯定會答應主動拍幾張好看的，可你拍了照卻沒告訴顧寧，或許是因為你發照片的對象和顧寧有過矛盾。親人，關係不太好，應該是顧寧在英國的爺爺吧。我從準備室出去，你就發了照片，那個時候應該是英國早上八點，老人家剛好能看到。」
雖說推斷的過程牽強，但沈雁書確實猜對了。
岑圓放下水果刀，轉身見桌上的碗空了，她走過去拿起碗放進水池。此時她尚未明白兩個伴郎的話，只想著沈雁書乖乖喝掉醒酒湯，那她回答一下問題也沒什麼：「對，是給她爺爺的。」
沈雁書輕笑道：「告訴你個他們的秘密，想不想聽？給我也泡杯檸檬水，我就告訴你。」
「把別人的秘密說出去是很沒禮貌的。」岑圓順手多切了幾片檸檬，拿出蜂蜜罐頭，「我對他們的秘密也不感興趣。」
後面傳來一聲哦，岑圓沒由來地心裡咯噔一下，等記起伴郎的話已經晚了，沈雁書開口喊了她的名字。
他的嗓音溫柔，聽著很舒服：「岑圓，二十五歲，廣告設計師，性格溫和，不擅長交際。這些是顧寧說的。後面是我猜的，身高一米六三，體重一百斤，日常多穿平底鞋。在家工作，不常外出，觀察能力不錯。鑒於你是女孩子，我就不報三圍了。其他還有什麼想聽的嗎？」
沒有了。
岑圓深吸口氣，扯扯嘴角：「檸檬水要放蜂蜜嗎？」
「兩片檸檬三勺蜂蜜，謝謝。」
玻璃杯里冒著熱氣，沈雁書捏著小勺子輕輕攪拌：「秘密是我推測的，不一定就是真的。」
據沈雁書說，顧寧和葉安南鬧過好一陣子，動靜還挺大的，起因是葉安南和別的女孩子有點曖昧，兩人逛街看電影剛好被顧寧撞見。顧寧的性子直，回校把葉安南找出來發了很大的火。葉安南解釋來解釋去也就這麼幾句，都是誤會沒有曖昧不感興趣。顧寧氣急提了分手，半個月沒搭理葉安南，等放假就飛往英國找爺爺。
葉安南跟去英國找她，賠禮道歉想把人追回來。不過估計倆人在英國又鬧過，顧寧爺爺對他意見很大，所以兩人日後複合也還是不看好他們。
回國后他們還吵過幾次架，有葉安南道歉的，也有顧寧道歉的。分分合合，到現在終於結婚了。
岑圓沉默會，輕聲道：「我以前都不知道他們這麼鬧過。」
顧寧飛去英國她是知道的，也陪著她去過一次，但家裡有事喊她回去，就沒見到葉安南來。情侶之間鬧矛盾是常有的，岑圓見過幾次他們吵架，但很快就和好了，也從沒聽顧寧提起葉安南和別的女孩子曖昧的事。
沈雁書一手托著下巴，眼睛眯起，聲音里透出股懶洋洋的味道：「你和他們相處那麼久都沒發現嗎？」見岑圓點頭，他手指微動，「真可愛，你這樣真像我以前見過的一種小動物。」
岑圓不解：「什麼？」
「大眼睛大耳朵，草黃色，白毛屁股。」
惦記著沈雁書的話，她回家查了查他說的那種動物，跳出來的第一行詞條寫著：狍子，下面一行是狍子為什麼叫傻狍子。
她特意看了幾個狍子的視頻，看得腦闊疼。連帶著晚上做夢也是一群狍子朝她奔來，白毛屁股左右搖晃，領頭的狍子扭過脖子，沖她露出極為魔性的笑容。
岑圓回過神，開口打招呼：「真巧，沈先生也是來喝咖啡的嗎？」
沈雁書點頭：「嗯，是挺巧的，我也被逼著來這裡相親，還差點被人潑咖啡。」他看得出來岑圓不想多談這事，剛剛那樣的相親場面被熟人撞見難免會尷尬，話鋒一轉問道，「昨天擋酒喝得多，我有沒有說什麼讓你生氣的話？」
他問話時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小心翼翼，昨晚的記憶很模糊，只記得自己在廚房喝了碗很酸的醒酒湯，岑圓似乎還很貼心地給他泡了杯甜的檸檬水緩和。他知道自己喝醉酒就會話多又毒舌，岑圓好歹照顧了他一番，要是他說錯什麼，得好好賠禮道歉。
岑圓抿了抿唇，笑道：「也沒什麼，你說我可愛。」她補充道，「像狍子。」
……嘖。
沈雁書幾乎瞬間就反應過來自己昨晚拐著彎罵她傻，心裡像是被狍子用力蹬了兩腳，面上卻還是保持微笑：「是么，狍子確實很可愛，我很喜歡。對了，昨天麻煩你照顧，想吃什麼我請你，就當是昨天的謝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