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傻傻的娘
「吃一點吧。」高冬雪手上端著買來的一碗荷包蛋：「你不吃怎麼行啊，你身體受不了。」
「我吃不下。」秦香蓮右手輸著液，左手摸著下腹臉上淚水滾滾而下：「我真的吃不下，兩個孩子啊，我怎麼就那麼笨啊！」
秦香蓮的笨指的是自己被人逮著了；是自己沒有跑快；是自己不長眼摔了一跤。
她恨她悔！
高冬雪無奈只有將碗放在床頭柜上。
都是當娘的人，她感同深受啊。
「他嬸兒，我知道你現在聽不進去，可是我還是要說。」高冬雪坐在了病床前：「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了，你不為你自己你也得想想曉意，你還有這麼個閨女啊。」
高冬雪看了一眼一直蹲在角落裡沒吭聲何大慶心裡很不屑。
這男人太慫了，當不到楊勇的一半。
高冬雪的男人從小就當了孤兒，憑著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愣是活了出來。
自己鬼使神差的嫁給了他，雖然日子窮了一點點，良心話就沒有受過半點委屈。
生第一個娃是女，接著生老二老三老四，兩兒兩女湊成了一個好字。
計劃生育在他這個粗人面前當個屁，誰要是敢給自己氣受他鐵定打上門去。
自己要是有個傷風感冒的，男人緊張得很，又是扯草藥又是用油給自己刮背。
窮是窮了點，但是男人會心疼人。
看看這個何大慶。
孩子沒了，他就在那兒半邊沒吭聲。
不對，他還責怪了秦香蓮的。
高冬雪有時候也感慨自己命不好嫁了個窮光蛋，也羨慕秦香蓮家有正正噹噹的幾間大瓦房，男人還是村長。
這會兒，她什麼也不羨慕了。
看似光鮮的日子裡總有人看不見的傷。
出了這樣的事兒，秦香蓮心裡被人剜了兩刀，他不給上藥不給包傷，語氣里還怪罪她的不對。
疼不疼吃不吃關他屁事。
他就在那裡悶著不吭聲。
高冬雪又看了一眼何大慶，再看了看一臉茫然的何曉意，語重心長的勸說她。
「你總要吃一點，出了院好回家啊。」高冬雪道：「醫院可不是長住的地方，老貴了。」
說到錢秦香蓮又心疼了，下意識的看了一下碗里的蛋。
「娘，我喂您吧。」她右手是輸著液的，何曉意可心疼她了，真是一個可憐的娘！
「看看，曉意多懂事多孝順，你也別想其他的了，好好養身體，好好帶曉意。」要高冬雪來說，之前覺得自家兒子是個傻的上趕著要何曉意當媳婦兒。
現在何曉意會說話了還這麼乖巧懂事，高冬雪對這個兒媳婦那是相當的滿意了。
何大慶也說過，他是要招贅的，自己有兩個兒，招一個出去倒也省事。
而且又這麼近，這門親事由之前的反對到現在的滿意，高冬雪是佔了大便宜了。
所謂的遠親不如近鄰，見秦香蓮出事，高冬雪就不說了，連李大嫂也留了下來。
「我問過醫生了，今天就可以把液輸完。」高冬雪道：「他說你可以明天出院也可以多住兩天。」
後面一句話就是看條件了，有錢自然可以多住幾天。
何曉意閉上了眼睛，雖然沒有經過自己的手但也能算得出來這個家到底有多少錢。
沒有田只有土的大山裡，要吃米是靠買的。
而最多的是小麥麵粉油菜，雞鴨下個蛋換了買油買鹽，要吃一次豬肉還得靠賣雞鴨來換。
何大慶當村長一年也沒幾個錢補貼的，所以，這個家沒錢。
秦香蓮這次受的罪絲毫不比正常生一個娃少，按理順產住院三天，剖腹產得五天吧。
更何況她還出了九百毫升的血，整個人虛弱的得不得了。
「回，明天回。」何大慶突然間站了起來：「明天回去。」
說完就走出了病房。
何曉意好想罵一句「王八蛋」可是她不敢！
再怎麼她也是一個女兒啊，不敢造次。
但是，何大慶不心疼秦香蓮是真的。
李大嫂是一個沒有多話的人，聽到何大慶說明天回后默默了看了一眼秦香蓮。
何曉意明顯的從高冬雪李大嫂臉上看到了她們對秦香蓮的同情。
那種你好可憐的眼神深深的刺痛了何曉意。
寧願人說你可惡也不要你說可憐。
「娘，要不，我們多住兩天。」何曉意對秦香蓮道：「讓嬸子她們先回去吧。」
「回吧，家裡的雞兩天沒餵了。」秦香蓮有氣無力：「明天就回，再來也不要來鎮上了。」
她甚至忘記了女兒要上學的事。
何曉意也沒有提她上學的問題。
滿心滿眼都是可憐的娘，上什麼學呀，浪費時間！
李大嫂和高冬雪一左一右扶著秦香蓮，何大慶悶著頭走在後面。
何曉意還在後面一點。
這一次是回嶺北山村，是體會不到她第一次出山時的那份幸福了。
確切的說，估計以後這種幸福都和她絕緣了。
這事兒，在何大慶和秦香蓮心上留下了永遠的傷。
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
以前是沒有，現在是失去了一對雙胞胎兒子，成了夫妻二人過不去的坎。
看來，她得自求多福了。
「疼吧，歇歇吧？」高冬雪小聲的問著秦香蓮。
何曉意看她一臉的蒼白，虛汗直冒心疼的不行。
「爹，你背背我娘吧。」幾乎是帶著哭腔何曉意喊道：「我娘身體不好。」
你還是不是一個男人啊，空著兩隻手只管自己一個。
這麼自私的男人怎麼能娶到媳婦呢。
你的媳婦你不心疼就讓賢，娶個媳婦這麼難還不好好疼還要抱怨。
高冬雪和李大嫂看了一眼何曉意，不由得鼻子發酸，都說女兒是小棉襖，這話沒假。
秦香蓮的痛她看在了眼裡，還出了主意。
「不用。」秦香蓮抬頭看了看高高的山和陡峭的路，輕輕的咬了咬嘴唇。
「娘，你不要懲能了。」何曉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您的身體還要不要，您昨天流了這麼多血，醫生讓住院您說沒錢堅持要回家，現在讓爹背你也不讓背。您不愛惜自己的身體還指望別人愛嗎？」
女人為什麼那麼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