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給大家打過電話報過平安之後，皈千言交代大家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是萬語的意思。

他掛掉電話后回到病房，萬語躺在打點滴的椅子上已經睡著了，一旁的護士悄悄摸出手機想偷拍她。

「咳咳————不好意思啊，我們真的不能拍照。」皈千言溫和地沖護士笑笑，過去擋住了她的鏡頭。

護士嚇得連忙收起手機，「對不起......」

萬語聽到了皈千言的聲音，她艱難地睜開眼，「皈製作，我們回去吧。」

「你沒事了嗎？你的嘴唇都沒顏色了。」皈千言說。萬語歪頭疑惑了一下，「嗯？這個口紅這麼快就掉了嗎？給自己的備忘錄，不再代言這個品牌。從此只代言我喜歡的牌子。」

「不是。」皈千言半蹲在萬語面前，「你今天一定要去嗎？」

萬語指了指包紮好的大腿，「就貼了一個創可貼。我沒事。」

皈千言低了一下頭，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反正不舒服。

「我知道了。我剛看了一下手機，記者會大概是在上午十點。我能帶你去後台，你想想怎麼樣才不會被人發現。」他說完，萬語雙手合十，「謝謝————我原諒你了，你以前那麼討厭，我就不計較了————」她看了看手機，「已經早上六點了，咱們趕快進市裡吧，嗯？」

皈千言站起來了。萬語也跟著起來，抱著他的衣服一瘸一拐地跟上他，「皈製作，你打算怎麼把我帶進去啊？我本來還想問問你，那個公關公司的人到底是怎麼說的？哎，你是不是本來就知道他要記者會啊？我————」

「你別忘了你說了，我答應你后你就閉嘴。」皈千言去窗口繳費。

萬語瘋狂點頭，「我閉麥————」

皈千言直接去外面開車，萬語看著他手裡的繳費單忍不住說：「我給你報銷吧？你也是拿死工資的吧？我給你————」皈千言猛地站住回頭看著她。

看著他黑臉的樣子，萬語接著點頭，「我閉麥。」

他上車后，萬語也過去乖乖地拉開副駕駛座坐了上去。

兩人一路上無話。萬語從包里翻到了她的另一部手機，「你這裡沒有攝像機吧？」

皈千言的眼神很冷。他看著前方，並不理萬語。萬語自找了個沒趣，直接給沉末打了個電話。皈千言的情緒很不好。他一把年紀了，有時候為了不讓自己變得太無趣，就一直保持著一個正常喜怒的心態，但現在他明顯感覺到事情在失控。

「喂，阿末是我。」

萬語的電話打通了，能聽出來，她的語氣終於輕鬆了一些。

「我今天，會去見你，你不要管我怎麼見到你，反正我們需要見面聊一聊。好，我會注意的。到時候見。」她掛了電話，皈千言以為她會忍不住說些什麼，但萬語什麼也沒說。

沉末看了看手錶。已經九點半了，再有半個小時他就要開記者會了。

把自己的工作的手機給停了，不讓他公司的老闆和工作人員聯繫到他，他也不知道萬語什麼時候會來。

「Sam，記者們都到場了，你可以開始準備了。」他新團隊的人進化妝間對他說。

沉末點了點頭，「好。」他臉上沒什麼表情，跟他平時奶乖的樣子截然不同。

工作人員把門關上了，沉末點上了一根煙。

「叩叩」

有人敲門。

沉末連忙把煙弄滅，「請進。」

門推開了，竟然是皈千言。他身後跟著一個小男生，戴著棒球帽和口罩，穿著飛行服裡面是襯衫，下面還穿著過大的牛仔褲。

「請問您有事嗎？不對，您是怎麼進來的？」沉末起身，盡量讓語氣聽起來客氣。皈千言指了指身後的小男生。「你們團隊的一個策劃以前跟我合作過。但現在你不應該把寶貴的時間用來質問我。」

「阿末……」

「額？小語？？」沉末過去，萬語把臉上的口罩和黑框眼鏡去掉，她化了個很中性化的妝，臉抹黑了，還用雙眼皮貼把貓眼貼成了單眼皮的塌眼角。沉末猛一看根本沒看出來。她終於見到了沉末，原本以為會徹底放心，卻是止不住地一層又一層的焦灼。

萬語想把頭上的假髮去掉，皈千言制止：「一會兒還要戴上，麻煩。你們長話短說。」他擰開門出去，「外面給你們看著。」

等他出去之後，沉末才問：「你竟然拜託了他？」

「不然我沒誰可以拜託啊。我連你開記者會都是從他嘴裡聽到的。你為什麼要隱瞞我？記者會什麼意思？你真的要解約了？」萬語很著急，語速很快。沉末別開了視線，「我知道對於你跟難接受，我本來是想找個機會慢慢告訴你的……我相信我，我以後慢慢告訴你。」

「我一直都相信你。我現在只想問你一件事，你自己決定要解約嗎？」萬語想問的很多，但她現在只能找最想問的問。

「是。」沉末沒有迴避，但也沒有多說。

萬語抓住他的手說：「那為什麼隱瞞著我？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小語，這件事很複雜，等我開完發布會之後，晚上我們在家裡見。我慢慢給你解釋行嗎？我現在必須要去參加記者會。」沉末伸手抱住了萬語。回抱著他，萬語收緊手臂，「阿末，今晚我有通告，不行。真人秀快拍完了，我們再見行嗎？」她在心裡難過，兩人都那麼忙，連交心的時間都沒有。

沉末點頭，「我有空會去找你的。」

「好。」幾乎是不暇思索地回答，萬語找不出讓自己冷靜的理由。「阿末，除了你親口說出的，不然其他誰說什麼，我都不相信。」

推開萬語，沉末問：「你還記得上次拍到咱們倆的那個記者嗎？聽說他的車和房子被砸了，也受傷了，離開這裡回老家了。是你爸乾的嗎？」此話一出，萬語直冒冷汗，「我，我不知道啊？有件事嗎？」她是真的不知道，但的確是像她爸會幹的事。

「沒事，事情都過了。」沉末低下頭，捧起萬語的臉輕輕吻了她一下。「我馬上要去了。」

「嗯。」萬語轉身離開。

皈千言在門口看到萬語出來了，問：「都說開了？」

「能讓我在這裡待到記者會結束嗎？」萬語把眼鏡和口罩戴上。皈千言聳肩，「只要你不怕被發現。」

記者會在酒店辦宴會的大廳里開的，萬語站在二樓的一個角落看著下面嗚嗚泱泱的記者，有種洪水將至的窒息感。皈千言站在她身後擋住她的身體，「我說你長得還挺高的，都快跟Sam一樣高了。」

「他從小跳舞，所以沒長高啊，你在糾結這個幹什麼。」萬語難得沒嘩嘩啦啦說一大串，皈千言也沒再接話。

到了十點。

沉末準時從後台出來。

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西裝，黑襯衫打底。棕色的頭髮也染黑，順在髮際線梳在後面，跟以前的奶乖萌的人設判若兩人。

萬語看著無數閃光燈找他閃爍，他嚴肅淡定地鞠躬，坐下。

「今天叫大家來，是要宣布一件事。我本人，沉末，藝名Sam，自今日起徹底和我的原公司【道和川】解約了。我從十五歲就在【道和川】做練習生了，至今已經十年了，如今仁至義盡，大家好聚好散。今後我會以一個獨立音樂人的身份出現在大眾面前，望周知。接下來大家可以提問了。」

他此話一出，萬語有種時光荏苒的感覺。蹲在地上捂了一下眼睛，「十年了。」她輕聲說。皈千言站在她身後雙手插兜，心裡說你都開記者會了，還說什麼好聚好散。

「請問Sam，這次解約跟上次你被拍到戀情有沒有直接的關係？」

沉末的眼睛垂了一下。

閃光燈在他光白的皮膚上跳躍。

「沒有什麼關係。說實話————」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氣，看了看人群，沒有看到萬語的身影。

該來的總要來的。

「我說實話，我從出道就一直有女朋友。我從來就不是單身。但這次的解約跟有沒有被拍到戀情一點關係都沒有。是我和公司的理念產生了不同。」

沉末的條理很清晰，情緒也很淡定，一看就是背過方案的稿子。他一說戀愛，下面的人都爆發了巨大的議論聲。

萬語蹲在二樓，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看著他。

「那能透露一下女友————」

「不好意思。我努力到今天，目的就是想保護她。所以下面關於她的話題我一個都不會回答。」

皈千言冷眼看著下面的沉末，他已經在不經意間把萬語的身份推上了風口浪尖，接下來大家肯定會更瘋狂地扒萬語的身份，這絕不是保護。

「那跟公司到底有哪些矛盾不可調解？需要解約呢？」

「我在去年的時候就一直在跟公司申請，希望多一些個人資源，但公司的意思就是以組合為重，我們在理念上產生了分岔；我不但要拿自己寫的歌，拿自己的資源來讓組合瓜分，還需要配合一些對於自己的健康不利的高負荷工作；直到今年年初，我們的老闆之一，童歡一女士要求我們組合幫公司帶新人，並且拿了我的歌和我的資源來給下面的偶像團體鋪路，我們的矛盾才徹底爆發。」

下面的竊竊私語從未停止。記者們搶著提問。

「那請問您女朋友知道嗎？」

「我不會回答這個問題。」沉末的喉結動了一下。

「那你跟你們組合里的人交涉了嗎？」

沉末說：「我給他們提過，他們完全不接受。我們到現在都還有不可調和的矛盾。」

「那Ming也知道？」

「他知道。」

「他有說什麼嗎？」

「我沒聯繫他。畢竟我們關係一般般。」

現場更懵了。

萬語捂住胸口，他是不是瘋了？以後的演藝生涯不要了嗎？他不會是想退圈了吧......

「那你們的解約條件談妥了嗎？」

「無論怎麼說，我的心意已決。」沉末說了個模糊的答案。

「您剛才說跟Ming的關係一般，是默認了以前都是炒作CP嗎？」

沉末點了一下頭，「我們的組合成立五年了，我們只有微信，沒存過對方的電話。以前的一些火花都是公司安排的，你知道，有很多東西我都知道，他也知道，比如粉絲之間的矛盾，還有一些這樣......額，那樣的傳言。但我們真的沒什麼關係。」

這番話說出后，下面沒人緊接著提問。

「Sam————Ming對你這麼好，你都要解約了還要抹黑他，你有心嗎？！」一個小女記者應該是他們的CP粉，已經把妝哭花了，她能這麼說，就說明她已經準備轉行了。

沉末嘆了口氣。「我沒說他不好啊......」女記者被工作人員請了出去。

萬語眼淚都快下來了，她真的好心疼這個崩潰了的CP粉。她們開心地建造了一個夢幻的烏托邦，讓他們兩個按照自己的方式成長，但現在一切都崩塌了，她們的正主告訴她們一切都是假的，你們只是我們計劃走紅的工具，這種打擊太過致命了，讓她承受不住很正常。同時她也理解沉末，他從來就是被按著頭承認自己的「男友」，被捏成她們想要的模樣，他也很窩火吧。

「那能透露一下你接下來的發展嗎？」有記者問。

沉末說：「接下來，我會按照自己的計劃，去唱歌，發展我的夢想......」

又提了幾個問題，皈千言拍了拍萬語的肩膀，「結束了，咱們走吧。」萬語捂住心臟，「我靠，我的心好疼啊，我的真的覺得————嘶————」

「行了，上車再發表的你的長篇大論。走吧，別被人發現了。」皈千言把萬語拉起來挽著她把她往外帶，萬語小聲碎碎念：「腿麻了腿麻了，腿真的麻了哎哎哎————」

沉末在工作人員和助理的貼身保護下，艱難地往外走，閃光燈和叫他的聲音把他團團圍住，他知道，這一走，就無法回頭了。

萬語坐在車上，看著前面簇擁著的人群，她默默地把車窗搖了上去。

「怎麼什麼都不說了？你不是話很多嗎？」皈千言能感覺到她情緒不高。「他今天這個記者會，簡直就跟『自殺』一樣。以後不想在圈子裡混嗎？」

「......」萬語不知怎麼回答他，因為她現在發現自己一點都不了解沉末。

皈千言開車把萬語送到了她家小區門口，「行了，我信守承諾帶你進去了。你可以消停了吧。回家之後注意的身上的傷口不要————」話說了一半，萬語就捏著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但只是一下，就立刻分開。

「我也信守承諾，我要回家了。」她疲憊極了，皈千言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沒讓她轉身開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