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深呼了一口氣。萬語的心每跳一下，她就頭痛一下。

抬手敲了敲門。

「誰啊？」

裡面傳來了她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阿末......開門。」萬語的聲音是虛的。

裡面沒有一刻猶豫，立刻開了門。

「你怎麼來了？沒有關係嗎？？」沉末叼著煙出來，他一把拉著萬語進了房間。「你明天不要拍戲嗎？有話打電話說不行嗎？」他順手掐滅了煙。他的眼圈很黑，一看就是沒休息好。

看著他的眼睛，萬語沒心情去解讀他現在的心情。就算是下面是一場毀天滅地的風暴要侵襲而來，萬語也必須要做個了斷。

「你一直都在瞞著我嗎？你已經簽約新的公司了，還準備出國發展對嗎？昨天的我們被拍也是你安排的對嗎？」天知道她這兩句話反覆推敲了多少遍，最後還是決定以最直接的方式說了出來。

沉末的嘴唇抖了一下，沉默了一刻，他緩緩開口：「啊，你已經知道了啊。」

夜是靜默的，但萬語聽到了自己崩潰的聲音。全世界都可以盡情嘲笑她這個傻逼了。

「為什麼啊————」她控制不住地低吼了出來，「為什麼啊你要隱瞞著我啊，你不惜選擇曝光我們的戀情，也要離開這裡，離開我————」她的阿末，就這麼毫無預兆地變成了一個她不認識的人。

太多的不可思議，萬語就算見到了人，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所有人都知道就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啊————沉末，我哪裡對不起你了？！為什麼這麼對我———」萬語抓著他的衣領吼了出來。什麼都顧不得了，一起去死好了。

沉末沒動，也沒反駁。「八年。的確是一個不可思議的數字。但是又能怎麼樣呢？小語從我們認識到現在，都是你在幫我，一直都是我欠你的。我就算再光鮮，再成功，只要看到你————我就會想到這些都不是我爭取來的，是你的施捨。我不喜歡這樣。我不喜歡————」

他越是冷靜，萬語就越是難受。

她快死了。

「你不喜歡？！那為什麼不早說，我什麼都可以順著你，你想怎麼樣都可以，我愛你————但我不知道你竟然會選擇對我隱瞞欺騙甚至是這種傷害！！沉末，你知道這樣的曝光是會對我們有什麼傷害嗎？！」萬語的眼淚不知道什麼時候流下來了。沉末按著她的肩膀聲調猛地提高：「傷害？！你到現在還在想的是名利和事業！！知道我那晚問你我們要不要公開的時候的心情嗎？！你的拒絕讓我徹底看清了！」

「是我愛名利還是你更愛？！沉末，你現在不計後果做的這一切不就是在為你自己的名利和事業算計嗎！！你想要更好的生活，你想要更多的錢！」

是他不計萬語的後果。他拍拍屁股出國了，留下萬語一個人被輿論捅得千瘡百孔罷了。

兩人大口喘氣，交往八年，這是最激烈的一次爭吵，也是唯數不多的一次爭吵。

沉末放開萬語。「我說過，我從小是苦過來難過來的。比起你從小到大什麼都有，我要考慮的更多。你可能不理解，說我自私也好，說我有城府也罷，我都認了。我只是想好好活下去，更為踏實地活下去。你們家的背景，你的施捨都讓我感到害怕和不踏實————」他沒力氣跟萬語吼了。

「你在說什麼呢？都到最後一刻了，為什麼還要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來騙我啊......你就是自私，想更多地賺錢發展自己的事業罷了。」萬語也沒力氣了。眼淚啊，怎麼就是止不住。

沉末看向她的淚眼。

「我自私！沒錯！因為我不可能去用支撐著我生命的信念去換這段感情！音樂、事業是唯一支撐著我生命信念的東西了！其餘我什麼都沒有！」他聲音不大，但很堅定，也很無情。

淚水滑過萬語臉上的淚痣。

她真的沒力氣歇斯底里了。

「可是......支撐我生命信念的東西就是你啊......其餘我什麼都沒有......」她哭得比任何一場得獎的哭戲都讓人心疼。「我從來沒有因為我的事業背景容貌而驕傲過，我唯一驕傲的事情就是愛了你八年......」

思考已經沒用了，她一直在用心在說話。

沉末的眼淚一下就掉了下來。「小語......」

可是就算他哭了，現在的萬語也已經看不懂他到底是不是真心了。

「我愛你就像，就像我相信你也是愛我的一樣，我沒有一刻是懷疑的————可是現在你用最殘忍的方法告訴我這都是假的，是我在自作多情。沉末......挺好的。你真棒。你還有什麼想說的，一併說了吧。」萬語說到最後，哽咽得說不出話。

沉末什麼都沒說。而是自己走進了卧室。

不一會兒，他走了出來。手裡多了三四個本子。

「這是從我們認識開始，你給我花的每一分錢。我都記下來了。」他把本子放在桌子上。「小語，我現在有能力償還了。你如果覺得不夠，你說多少錢。就算我現在還不了以後也一定會還的。我不想欠你的。」

如果剛才萬語還對沉末抱著一絲幻想，那現在沉末就是把她徹底得打垮了，所有幻想付之一炬。她破碎得很稀爛。

「沉末。你不欠我的。收起來吧。」萬語含著淚苦笑。「這是世界上沒有什麼誰欠誰的，都是我自願的，我愛你也好我給你錢也好，都是我自願的。你不欠我的。我也從來沒對你有過施捨的心，你別多想了。以後你遇到別人，千萬別說什麼誰欠誰的了，怪傷人的。」

沉末的睫毛顫抖了幾下。「你說這種話，是想跟我分手了嗎？」萬語苦笑著問：「你覺得還能再繼續嗎？」她已經精神死亡了。

這一刻，萬語知道，她的世界里只剩下無盡的永夜了。

萬語咬咬牙。「我們，就到這裡吧。」她用盡了所有的勇氣說出了這句話。

「小語————」沉末徹底慌了，他帶著乞求地拉著萬語的手，「我沒想過分手————我愛你，我愛你也是真的————我說過全世界我只真心愛著你啊小語————」

萬語沒說話。只是靜靜地流著淚看著他。她眼中為愛痴狂的神情已經蕩然無存了。

「......對不起。」沉末閉上眼睛，忍痛放開她。「我只是沒想到，我們會以這種方式收場。因為我還愛你————」

「啪————」

一耳光毫不留情地扇到了沉末臉上。沉末側著臉，閉上了眼睛。

「恨我吧。」萬語擦乾眼淚。「我也很自私。所以我來當提出分手的人渣好了，我就當那個萬人唾罵，被恨的咬牙的渣子。你來當在夜裡輾轉反側，心如刀割的好人吧。阿末，我們，我們分手吧。」就算到了最後，我也不捨得讓你比我更難過。

沉末睜開眼，眼淚從臉上滑落。

「......好。」如果你想的話，我都隨你。

在他說出好的瞬間，萬語聽到了心如死灰的聲音。她被徹底流放逐到了無人的荒野。

全身的血管都被凍結了，疼的磨骨錐心。

就到這裡吧。

這就是人生。大起大落。此刻風平浪靜，轉瞬就會風起雲湧。你永遠也猜測不到下一刻是上帝的寵兒還是會被命運開玩笑。

上午九點半。

皈千言坐在辦公室里抽著煙看文件，錢曉雯敲門進來。「皈製作，我給您準備了早飯，您剛才不是說沒吃早飯嗎。」

「啊，我已經吃過了，你給武將吧。他早上要去出外景。」皈千言指了指手上的文件。

錢曉雯點忙點頭出去了。

「唉。」他抽了一口煙。

有時候不得不佩服女人這種非人類生物。

萬語跟Sam吵架吵到凌晨五點，之後邊哭邊暴走，走了三個小時走到片場，剛看summer發的微信，她竟然又投入到了拍戲的進程里。

抬手給summer打了個電話。

「喂，是我。」皈千言看著電腦上網友對萬語的臭罵，一一點著舉報。

「啊，皈製作啊。」summer撓撓頭，看著遠處在拍動作戲的萬語。她正好經歷到一場無實物表演，整個人必須集中精神。

「萬語小姐還好嗎？」皈千言問。

summer背過身子，低聲說：「分了。昨晚分的。」

這是在皈千言的意料之中。但又好像在情理之外。

「真的嗎？那她現在還好嗎？」

「剛開始狀態不是很好，NG了三四條吧。現在徹底進入狀態了，挺好的。就品牌解約的事已經夠讓我焦頭爛額的了，沒想到她又給我扯出一個這事兒。真是添亂。也不知道是怎麼說出來分手這種話的。」summer說。

皈千言問：「那Sam跟他的公司解約了嗎？」

「聽說過兩天開庭呢。這次解約應該是穩了吧。他的心也真夠狠的，再怎麼說這段關係裡面小語付出了很多，他說走就走，真是......太噁心了這個人。哎，我不說了，小語下戲了。」

皈千言問言跟她說了再見，隨後掛了電話。

電腦正好打開了論壇。

論壇首頁飄了幾篇萬語的帖子。

在造她的黃謠，點開都是一些辱罵。皈千言嘆了口氣。還有一篇帖子發的是昨晚偶遇萬語了。

皈千言立刻點開。

是一個路人在凌晨拍到的萬語照片。她戴著帽子，一直捂著臉。

「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好像還在哭。」

下面的評論一致說：「這個大姐能不能戲少一點？」

「確定這裡沒鏡頭？真人秀第二季？」

「我看了她的真人秀，這個姐真的有賣人設。」

「她能不能滾啊？」

皈千言吐出煙，希望萬語沒有看到這些評論吧。這種惡言往往殺死的都是善良心軟的弱者，對真人的惡人是沒有一點作用的。

今天下午還要去醫院複查，皈千言看了看腿，是有好起來的跡象了。行動可能就會快一些了。

「啪————」

簡茗姚一耳光扇到了萬語臉上。她力度很大，所以這一聲也很大。

「你怎麼可以這樣————為什麼？！」

「cut————」

導演喊了停。

「好了，大家準備一下，下一場————」

萬語被打了一耳光，她無心再計較簡茗姚是不是故意的。

下一場萬語沒有戲份，她今天的戲份已經拍完了。小圓上來給萬語披上衣服，「姐，打疼了嗎？這個女的可真夠狠的。」她看著萬語的側臉微微發紅。

萬語擺擺手，她一下戲精神就是恍惚的。summer過去給她遞上來星巴克，「你是不是沒吃飯啊？要不要給你買點什麼？」

「吃不下。」萬語過去挽住她的手臂，躺在她肩上。summer嘆了口氣，「那我陪你回酒店吧，咱們好好休息一下。」

她把萬語扶上車，自己也坐了上去，萬語靠在她肩上一下就睡著了。

她的臉有點腫，臉色是妝容都蓋不住的蒼白。

summer打開手機看了看最新的新聞動態。她很是奇怪，昨晚萬語去找沉末竟然沒被拍到。也沒有報道，只有幾個路人偶遇到了萬語，但掀不起什麼大浪。

網上過了新聞爆發的時機后就開始大面積玩梗了，沉末被P進了萬語的真人秀里，還有各種P圖玩梗。娛樂至死，只是至當事人於死地罷了。

summer在一個小時之前才發了律師函警告造謠萬語整容和潛規則的，現在又有人開始扒萬語的戀情了。她實在氣不過，直接把那個營銷號掛出來「咋了，你趴萬語床底下了。她談幾個對象你都知道？」

點開沉末的微博，底下是一片鬼哭狼嚎。基本都是在質問他怎麼就看上萬語了。

「我真是扎心了，你出道五年我喜歡了你五年；夏天四十度和冬天零下十幾度我都在室外等過你，熬夜給你打榜，省下我的零用錢買你的專輯；為了你給萬語開了五個黑站，結果你竟然跟她是情侶！」

「直到現在你一句話都不說，那我們前幾天幫你拚死了罵公司算怎麼回事？」

「你真的不配Ming對你這麼好。沉末，做個人吧」

「你現在還有沒有真的了？你對得起大家給你熬夜控評反黑嗎？你沒有心」

summer忍不住白了一眼。這些姑娘真是傻，自己的生活都過不好，還這麼真情實感的付出。沉末畢竟是一個人，不是一個她們想象出來的機器，不可能沒有自己的生活，沒有自己的私心的。

車子到了酒店。

summer把萬語叫醒。

今天酒店外沒有記者了，summer有些奇怪。

「今天怎麼回事啊。小語，我先下車看看。」

萬語迷迷糊糊地起來，「啊？怎麼沒記者了？你請保鏢了？」

「沒啊......」summer剛打開車門，一個儒雅的男人便過來車前微微鞠躬。

「大小姐。」

萬語揉揉眼睛，「二叔？您怎麼來了？」

summer輕咳一聲，連忙打招呼：「是啊，二叔您怎麼來了？萬伯伯呢？」

「大小姐，老爺在車上等您呢。」他微笑著對萬語說。

萬語帶著疑惑地跟summer對視一眼。

「我爸？來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