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靈雲寺撈魚

到了殿後，沒什麼人，也許是他們來的早。

胡氏對啞妹道：「你在這別走，娘去找些水來。」

啞妹點頭，啞妹一直都是這麼聽話，這又是在佛門之前，沒多少人，所以胡氏才放心離去。

啞妹坐在石凳上有些無聊，看到前面有個大池子，池邊還有幾顆大樹，再看看自己頭上的大太陽，啞妹決定換個地方。

她走到那樹下，見水裡的魚游來游去，一點都不怕生，不像村裡的，抓都抓不住。

便靠近了點，後面傳來個聲音，「你再往前，就掉下去了。」

啞妹回頭，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少年坐在輪椅上，被個小和尚推過來，原來是個瘸子嗎？啞妹覺得有點可惜。

那少年很好看，啞妹覺得他比夢裡的爹還要好看。

只是……剛剛這人是跟自己說話？

啞妹指指自己，又擺擺手，那小少年又道：「原來是個啞巴？」

心中卻有些可惜，這麼可愛的小女娃竟不能說話，於是這兩個殘廢在互相可憐著對方。

少年又問：「你在看什麼？」

啞妹指指水裡，小少年有點嫌棄：「魚有什麼好看的？」

啞妹兩手一擺，做出吃的動作，小少年愣了一下，有些不確定，「你是說……好吃？」

啞妹拚命點頭，只見小少年低下頭，肩膀微微聳動著，然後憋不住的笑出聲，笑著笑著又低低的咳嗽兩聲。

第一次有人敢在靈雲寺說這裡的魚好吃，要是讓那些老和尚聽到，不知會是何表情。

反正，推車小和尚的表情很是精彩就對了，想說，可礙於車上的小少年，又不敢說什麼。

師傅再三交待，這人無論有什麼要求，只要不過份的，都一定滿足。

只是說說魚好吃，應該也沒什麼吧！

而且，這人來靈雲寺這麼久，都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還第一次見他搭訕個小女孩，且笑成這樣，小和尚想著，難道小孩子就要跟小孩子一起玩才會開心？

小少年不知道小和尚怎麼想的，他離了輪椅站起來，啞妹瞪大了眼，好似在說，你不是瘸子？

小少年似看懂了，笑道：「誰告訴你我是瘸子的。」

啞妹恍然，好像沒人說他是瘸子，可是……好好的人，誰會坐輪椅？

小少年又道：「我只是身體不好，不能多走路，家裡人就給我造了這個。」

說著那東西的表情還頗為嫌棄，啞妹表情同情，她雖然身體不好，可也不用坐著輪椅，所以這人，比她可憐多了。

啞妹表示理解，兩人蹲到水邊，小少年問：「你看中哪個了？」

啞妹手一指，那是她覺得最大的一個，還長的很漂亮。

小少年對推車的小和尚道：「悟生，你去拿網子來。」

悟生狂搖頭：「施主，那湖裡的魚不能吃。」

小少年笑了，笑的不懷好意，「我就不信，每年往這池子里放生了這麼多東西，你們都沒抓？若是這樣，那這池子豈不是擠滿了。」

悟生也不過才十四五歲的小子，怎麼會知道這些，他沒法狡辯，他也真不知這池子里的魚有沒有被抓上來過，師傅沒告訴他呀。

小少年眯著眼睛笑的越發動人：「不去？」

悟生見了，趕緊撒腿跑，生怕跑慢了，那小少年又變成了怪物。

啞妹愕然，指指跑掉的小和尚，又指指水裡的魚。

小少年想了會兒道：「你是問和尚真的會抓魚？」

啞妹點頭，小少年笑道：「我是嚇他的，這水是活水，放生的魚，早就跑更大的湖裡去了。」

啞妹不解，那那個小和尚怎麼嚇成那樣？而且，好像有點怕這人，啞妹盯著小少年，他很好看呀！小和尚怎麼會怕，一定是自己看錯了。

小少年問：「你看什麼？」

啞妹搖頭，對著他比劃：你很好看，比我爹好看。

小少年皺眉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她比劃的這是什麼，再問，啞妹只笑。

沒多久，悟生氣喘吁吁的回來了，手裡果真拿個網子來。

悟生垂死掙扎：「施主，眾生平等，真的不能捕魚。」

小少年伸出手，啞妹只覺得那手白嫩嫩的就跟三婆家做的豆腐一樣，很好看。

那人明明是蹲在那的，又病怏怏，悟生卻不敢反抗。

哆哆嗦嗦的把網子遞過去，然後警惕的看著四周，見沒人發現，才送口氣。

小少年把網子遞給啞妹：「看中哪個，自己撈去。」

啞妹睜大眼接過，指指水裡，網子在水面劃過，表示自己真能去撈？

小少年點頭，「自然能。」

啞妹看看緊張的小和尚，又看看小少年，然後覺得聽小少年的，開開心心的就把網子伸下去，撈了他看中的那條大魚。

魚沒有一點危機意識的就落進網中了，啞妹把網子拎上來，那魚才知道蹦噠兩下。

小和尚低頭假裝沒看到，閉上眼，心中祈禱，希望沒人看見，口中卻阿彌陀佛的念著。

魚尾巴上的水，濺了兩人一身，啞妹用袖子抹了把臉，在看小少年那狼狽樣，無聲的笑了，眼睛眯成了月芽。

小少年雖被噴了水，卻不見一點怒色，反特別開心，擦擦臉還問道：「還要嗎？可以再撈幾個。」

啞妹搖頭，表示夠了，這麼大一個，可以做紅燒魚，也可以燒魚湯，哥哥們都喜歡嬸子燒的魚湯，這下他們可以喝個夠了。

這時，胡氏找來了，見石桌邊沒有女兒，急的喊道「啞妹……」

啞妹被大樹擋住了，聽到聲音忙跑過去。

小少年從水邊站起來，身子幾不可見的搖晃一下，只是他也不在意，喃喃道：「原來你叫啞妹。」

啞妹跑到胡氏身邊，開心的把魚網送到胡氏眼前。

胡氏驚問：「你哪來的？」

啞妹指指水裡，又指指湖邊的小少年。

胡氏忙道：「啞妹，那是人家放生的，都是佔了佛性的，你怎麼能抓呢？」

啞妹不懂，胡氏接過網子：「啞妹想吃，娘帶你去買，可這魚不能吃。」

說著，把網子里的魚放回水裡，小和尚開心的差點蹦起來，還好還好，有個知道尊敬佛祖的。

小少年卻不開心了，難得他想做回好事。

魚又慢悠悠的遊走了，啞妹看著空空的網子有些不開心的撅著嘴，看看小少年的方向，她走過來。

把網子還給人家，低頭失落的向胡氏走去，小少年喊道：「啞妹。」

啞妹回頭，不明白他怎麼知道自己的名字。

「我叫杜承安，記住了，下次來找我玩，我請你吃魚。」

啞妹這才展露笑顏，重重點頭，只不知她是記住了杜承安，還是記住了她說的下次請她吃魚的事。

那邊胡氏又叫了，啞妹忙跑過去，匆匆的喝了兩口水，就跟著胡氏下山了。

直到看不到人了，杜承安才回神，這時，殿後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杜承安又坐回輪椅上。

「回去吧！」

小和尚不解，奇怪他怎麼這麼快就要回去，可他不敢問，怕萬一這人又心血來潮的要抓魚，忙推著他往回走。

和胡氏到家，也才到飯點，顧大嫂陳氏已經做好飯等著了，孩子都去學堂了，家裡就啞妹一個孩子。

陳氏把蒸好的雞蛋遞到啞妹面前，啞妹早就餓了，囫圇的就吃了，陳氏笑道：「看把我們啞妹餓的。」

說著又把碗粥遞過來，還夾了肉絲給她，啞妹全都吃了。

顧奶奶道：「慢點慢點，別嗆著。」

啞妹抬頭笑笑，表示自己都這麼大了，才不會被嗆到。

吃飽了，自己跑屋裡睡覺去了，還在吃飯的顧奶奶道：「啞妹真是越大越懂事了。」

胡氏慎道：「還懂事，娘你都不知道……」

胡氏把啞妹在山上撈魚的事說了，惹的一圈人大笑，顧爺爺還道：「看來我們啞妹是想吃魚了，明天我就去買。」

胡氏：「爹，您可不能這麼慣孩子，啞妹都七歲了。」

顧爺爺不耐：「知道知道，周六家的三丫也七歲了，還不是只知道撒潑打滾。」

胡氏無奈：「爹，啞妹怎麼能跟三丫比。」

三丫是健康的孩子，而啞妹……如果她再不懂事點，以後誰家敢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