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熏兒
「無論是後世還是現在,想要遇到幾個真正說實話的人,殊為困難。」
張遼在心底這般沉吟,對於這個弊病通性,他又能怎麼辦呢?
他清楚的記得後世的一件往事,有一次去大學的路上在候車室等車,遭人欺騙低價買了一個當時能用下來之後就不能使用的手機,那件事讓他記憶猶新,即便是現在回想起來,都是心底的一個傷疤。
放眼看去,那位瑟瑟發抖的婢女從身旁拿出了一面木製盾牌,並且在朝著他傻笑,他頓時覺得自己的同情心被無情蹂躪,恨不得一箭射出去用來發泄自己的鬱悶情緒。
身旁的富態老僕更是一位妙人,不動聲色就將他置身於杜氏安排的測驗情景當中,他竟然連半點懷疑都沒有。
離開杜府的秦宜祿為自己箭射婢女的行為付出了代價,之後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想要哄騙其他人落個跟他一樣的下場。
張遼對這些騙子無動於衷,真正親近之人才是他所珍惜的,對於這些陌生人談不上有多少的感觸。
「杜氏在陰館縣薄名在外,豈會做出如此殘忍的事情出來?即便真的要檢驗提親者的箭術,怎麼可能會用活人當靶子?」
富態老僕笑容滿面的道:「再說了,杜氏姑娘想要出嫁尋找一個如意郎君,怎麼能給別人留下一個這樣的惡名呢?那些射箭者禁不住考驗自然灰頭土臉而去,不顧杜家設下的規矩真正不出箭的良善之人才是杜家姑娘的良配。」
張遼興緻不高的聽著富態老僕的話,走到一個月亮門前時,富態老僕這才停下腳步,指著前方一位帶著面紗的少女說道:「接下來就由杜家姑娘的貼身女婢熏兒帶張郎君入內院。」
張遼走到面紗少女熏兒的面前,熏兒當即彎腰一禮,用讓人如沐春風的聲音羞羞答答的施禮道:「熏兒拜見張郎君。」
「熏兒?嗯!這個名字好聽,不像是婢女的名字,倒像是女主角的名字。」張遼神神叨叨的開口。
熏兒當即一愣,蹙眉道:「張郎君何意?」
張遼莞爾笑道:「我是說你長了一副貴家姑娘的身材,卻是婢女的命。」
「張郎君對我一介婢女的名字為何如此上心?」熏兒殊為不解,微抬面紗遮擋的臉龐發出質疑。
張遼漫不經心的道:「我入杜府以來,已經碰到三個騙子,該不會連熏兒這個名字也是假的吧?」
「自然不可能有假,我家姑娘想要尋覓一個如意郎君,使用了一點兒小手段無傷大雅,張郎君看上去倒是一位翩翩君子,為何如此斤斤計較呢?不是顯得太小肚雞腸了嗎?」
熏兒的口才很好,數落一番張遼之後這才繼續說道:「我家姑娘夜讀詩經,讀至旱既大甚,滌滌山川。旱魃為虐,如惔如焚。我心憚暑,憂心如熏。群公先正,則不我聞。昊天上帝,寧俾我遁一段時心有所感,感念旱情之無情,這才給我賜名為熏兒,張郎君有意見嗎?」
「沒有意見,沒有意見。」張遼連呼兩聲,這才苦笑不已的道:「熏兒姑娘談吐風雅卻不失銳鋒,讓我深感慚愧,我有一個問題不知當不當問?」
「竟然知道當不當問就應該不要問,不過張郎君既然心中有惑,就請說吧。」熏兒很是客套的回應。
張遼問道:「我聽聞杜家姑娘名喚秋容?」
「沒錯!」熏兒回答極快。
「你就是杜家姑娘杜秋容吧?」張遼不再裝傻,而是認認真真的說道:「你弄了一個熏兒的身份,還想試探我什麼?」
無論是談吐還是氣質,亦或者是身上散發出來的陣陣特殊香氣,這都是疑點,張遼能夠確信,這不是一個婢女所應該具備的特性。
即便是得寵的婢女,就算用香粉塗面還可以說得過去,談吐受到熏陶也可以理解,可是,一個婢女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擁有富家貴女的氣質。
帶領著張遼前行的熏兒當即停下腳步,張遼看得清楚,熏兒手忙腳亂了一陣,顯得甚是急促有點兒不知道如何應對。
張遼越發的確信,對方壓根就不是一位婢女,他輕笑道:「如果剛才還有懷疑的話,現在我可確信無疑了。」
「你詐我?」熏兒當即轉身,面向張遼略顯怒氣的指責。
「不是詐你,而是你的破綻太多了,我想裝也裝不下去啊。」
張遼很是真誠的解釋道:「一位從小在婢女僕役的簇擁下長大的人,突然之間要變成婢女那是不可能的,即便穿上婢女的衣服,這身上散發出來的貴女氣質如何遮掩得住?沒有伺候過人,不可能擁有伺候人的人所具備的神態。」
「好吧,我不是熏兒,我是杜秋容。」杜秋容認命般泄氣了,自己的偽裝被人揭穿,心底老大不樂意,他還安排了好幾場活動要試探張遼,現在只能告一段落。
原本,張遼可以裝傻,讓杜秋容的計謀得逞,怎麼著也會給對方留個好影響,然後,再將其當作真正的熏兒身份對待實則當作杜家姑娘來相處,他堅信只要他動用一番心思就能讓杜秋容芳心大動。
張遼能夠進入杜氏內院,就說明這門親事成了一半,他覺得還是待人以誠比較好,畢竟極有可能是自己的妻子,要是還沒有在一起生活就以謊言開始,也太卑鄙了一些。
張遼觀察著杜秋容,見這個小丫頭悶悶不樂,頓時對著四周大聲道:「熏兒快出來,你家姑娘要哭了。」
杜秋容撲哧一笑,臉上的面紗被粉嘟嘟的嘴裡噴出的香氣吹的晃動,她眨了眨眼似水杏的美眸,輕笑道:「張郎君待我以誠,並無欺瞞之舉,讓我甚是感動。」
緊接著,她語氣一弱認真的道:「並無熏兒此人,這個身份是我杜撰的,沒想到卻讓張郎君揭穿了。」
想通了張遼真誠待她的舉動,她心底的些許不快頓時煙消雲散,如果張遼識破了她的身份而裝作不知道,對她來說難免是一件極其悲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