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早已定下的親事
杜秋容想要以琴棋書畫考校張遼的目的落空之後,並沒有再起多餘的心思,先前種種只是她了解張遼的方式罷了。
張遼以真摯坦誠的態度待她,她自然要報之以李。
一張古琴在杜秋容的素手之下餘音繞梁,張遼雖不清楚古曲的出處,可宛如置身於空谷深山,清澈明凈之感油然而生,心中的些許雜念和煩躁消弭於無形。
張遼兩世為人,對於琴音只懂得欣賞,深一點的理解自是沒有,後世能夠靜下心來聽一聽古音已經是難事,也就在輾轉難眠的時候聽過一些潺潺如流水的琴音用來催眠。
此時此刻,置身於娛樂嚴重匱乏的環境當中,他非常敬佩精通音律之人,正如後世有過三分鐘熱情學過吉他,以失敗而告終之後只得羨慕那些撥動琴弦之人。
杜秋容一曲彈罷看著張遼略微疑惑的問道:「張郎君聽得很入迷?」
「雖不明曲中含義,但我心中極其的清明。」
張遼如實說道:「也許是我撥不出動聽的琴音,所以這才對掌握此道之人有所佩服,或許你不理解我的心情,任何一種美妙的音色對我來說都有極大的吸引。」
後世的音樂無論多麼的美妙絕倫,只能在腦海當中麻木的回憶一下,時下能夠親身品味古音,這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張郎君心中煩悶,這才對我的琴音有所著迷。」
杜秋容心有所感的說道:「我學琴四年,琴師說我琴藝的進步空間還很大,並沒有多麼的高超。」
「煩悶嗎?何止是煩悶,簡直就是戾氣暗涌。」張遼暗自嘀咕,他明白自己的苦悶從何如來。
太平道的信徒正在蓄勢待發,一個個從鄉野當中走出,正準備拿起農具反抗壓在身上的所有人,而他正在等待著那些庶民百姓們起事,然後好趁機給自己攫取最大的利益。
就是在這種內疚的情緒之下,他無法真正的做到痛下殺手而不愧疚,須知,太平道的信徒基本上都是農夫。
張遼將心頭的情緒壓下,笑著道:「杜姑娘對於自己的親事有什麼想法,能不能告訴我?」
他決定回去之後,就交由家中遞送婚帖,儘快將親事確定下來,杜秋容無論是才藝還是姿色都是上佳,他不可能放過這麼好的姑娘不為所動。
至於感情那是婚後的事情,正所謂日久生情。
「我的親事已經定下,焉能還有什麼想法?」
杜秋容目光一轉,看著張遼殊為不解的道:「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難道我能進入杜氏後院,就說明我們之間的親事成了?」張遼大吃一驚,他覺得事情也太簡單了吧,怎麼能如此草率?
「你不知道!」
杜秋容黑白分明的眼睛圓睜,聲音頓時提高,極其訝異的道:「我父親跟你兄長已經協商好了,兩人已經換過婚帖。」
「這麼說,我們已經定親!」
張遼忍俊不禁笑了出來,指著自己道:「我這不是來求親了嗎?為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
杜秋容呵呵一笑,道:「長兄如父,長嫂如母,你的婚事自然由兄嫂操心,你不知道也在情理當中,也沒有知道的必要,你自己不著急,你兄嫂哪有不著急的道理。」
張遼身子骨一軟,差點兒癱在地上,不解的道:「杜家面向雁門郡以及周邊郡縣招親,又是所為何事?」
「想聽實話?」杜秋容腦袋一低有所顧慮的徵詢。
見張遼點頭,杜秋容這才無奈的道:「我父親跟你兄長協商過後,覺得十里紅妝還不如一片讚許,經過招親一事一鬧,我不管是不是真的天生麗質,都已經傳出美若天仙的美譽,能娶我之人非英雄莫屬。」
張遼連連失笑,驚疑道:「你同意了?」
「為何不同意?於其帶著嫁妝進入張氏門庭,還不如尚未進入張氏門庭之前為未來的夫君做點兒事。」杜秋容理所當然的開口。
「我不知道該說你是賢惠,還是誇你為了所謂的大局考慮,屈從於兩家聯姻的考量不得不委屈自己。」張遼如何不明白兩家將婚事都能做局利用到底是什麼原因。
能娶杜秋容者非英雄莫屬。
而他,就是那個英雄。
求親的人越多,杜秋容的名聲就會越大。
最後全部便宜了能娶杜秋容的那個人。
他隱隱能夠明白,九品中正制在曹丕手中之所以大行其道為什麼稱作是大勢所趨,經過魏晉南北朝的黑暗過度,才會將世族門閥、士族高門以及名門望族壟斷官員供應的鏈條給打斷。
張遼在自己的身上有了一個無比清晰的體會。
他在雁門郡內,已經名震一方,之所以屈居平城縣尉一職兩年多依舊沒有挪動一下,胡騎的首級無法給他太大的功勞,並不是他的功勞不夠,而是出身不好。
張氏先祖是商賈,漢武帝之後改名換姓近三百年的時間才積攢下來了現在的家業,再在張遼的參與下讓張氏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可是,依舊不能獲得入仕的正經渠道。
即便張氏的部曲極其雄武,郡守大人對他殊為倚重,刺史大人對他青眼有加,可真正想要進入士人這個階級,顯然像張氏這樣的地主暴發戶還沒有資格。
在鄉野之間稱雄可以,到了郡縣之間就沒了機會。
這是風氣使然,遍布大漢天下的階級制度造就了這一切。
現在就可以明白,為什麼九品中正制出台以後,華夏大地遭受了文明史上最為黑暗和最為沉重的毀傷,皆是因為現在就處於這樣的氛圍當中,士族名門到世族門閥壟斷了絕大多數人的上升渠道,以至於昏聵的腐敗統治殃及到了下層。
張遼越發喜歡即將到來的亂世,屆時,禮崩樂壞,將會打破壟斷官員任職的制度,所有的階級組成將會重新洗牌。
這就是張遼的機會,千載難逢的機會。
他還可以做出改變,讓壟斷制度消亡,這是最為穩妥的辦法,任誰都知道,一個偌大的華夏大地要是單靠那些家族壟斷了高爵顯位就想治理好,純粹是白日做夢。
司馬氏一朝治下的時代,讓人憤恨,太多荒唐的事情比比皆是,觸目驚心。
張遼覺得自己既然來了一趟,就要從窮困之境迸發向上,竭盡自己所有的力量改變這一現狀。
其中的難度有多大,他比誰都清楚,要是什麼也不做,這一世也就白來了,還不如荒冢一堆又有什麼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