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纏繞的藤蔓

葉長華啞口無言，就像是趙承乾所說的那樣，她無法辯解。

她要說什麼，信紙上已經將一切明明白白的寫清楚了。無論她如何辯解，也不過是被她人猜測是萬般掩飾。她，總歸是深有體會。

所以，她不曾說什麼。最終也只是如著他們的意：「如果你們是這樣想的，那就由你們好了！本宮不做解釋！無論本宮怎樣的解釋，在你們看來都是不妥的。本宮承認也好，你們會將本宮定罪為十惡不赦。本宮不承認也罷，你們會說本宮有所隱瞞。既然本宮說什麼都是錯，那索性不說了！你們可還滿意……」

葉長華明白自己終究是有些消極罷了，可終究無法！

趙承乾自然是對這個回答不滿意的：「長華，難道你就再也沒有解釋了嗎？長華，你……真讓朕失望！」

葉長華一回頭，那天旋地轉的感覺又來了：「對，本宮讓陛下失望！但陛下同樣讓本宮失望！陛下，從來就不相信本宮！又何談要讓本宮來解釋！」

葉長華自然已是失去了信心，所以才會這般。

空蕩蕩的大殿上，迴響著葉長華的聲音，空蕩而又絕望。那聲音響徹大殿，帶了些餘音繞梁的空蕩。瞬間，覺得這人間不真實！這空蕩蕩的迴音同樣……

她不知道自己該去往哪裡，只是餘生漫長，不知該通往哪裡。

世間不知走到了何處，滴滴答答的。不見昔日、不見昨日、不見未來……

趙承乾久久地盯著那封信紙，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空洞而又乏味！

大殿之中，那位年老的長者還站在那裡。葉長華早已不知所蹤。

趙承乾手中握著那封信紙，臉上的表情叫人捉摸不透。

「你說，他當真是想要……她嗎？為何朕越來越看不清了？為了一個女人難道非要……傾了天下不可？」

這樣的行為……可真是傻！難道不是嗎？

趙承乾自然是不贊同這種行為的。在他的心目中，為了一個女人傾覆天下，那是多麼愚蠢的行為。他至死，都不會那麼做的……

如今面對這封信，他才明白自己終究沒有那麼愛她。雖然有愛，但沒有那麼深！如今這個男人拼上亡國也要她，可見……愛得深沉！

趙承乾猶豫著，這顯然不是最好的時機，這個時候應戰局勢不利！

那位年老的長者說道：「陛下，無論如何皇後娘娘都是勻國人，不能輕易給。若是被搶去了，陛下也不用背負任何的責任！可這個時候，皇後娘娘整日待在宮中，實在是……」

趙承乾猶豫著，自己到底該不該……

他一直以來接受的教育都是為國為民，小家排在後面。所以，他此刻是猶豫的……

那位年老的長者再次開口：「陛下，這種時候千萬不可猶豫。畢竟君國這麼廣闊的土地，怎麼能比不上一個女人？陛下，我們該細細籌謀一下了！該找個借口，把她支出去。」

趙承乾還是有一絲的猶豫：「可是萬一這事情被人知道，朕又要背負怎樣的罵名？朕不願意……」

「陛下，不可擔心。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臣一定會保證……陛下不會經受任何的煩惱。陛下，到底是這天下重要的？您不是一向最為果敢嗎？如今就到了您……」

趙承乾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這件事情，朕不方便出面。你就代朕書寫一封信，你說如今不是戰亂的時刻，否則兩個國家都會灰飛煙滅。若是他實在是想……，不必那麼光明正大。只須尋一個理由！只要他達成所願，那麼要保證只要是他在位萬萬不可主動挑起兩國之間的戰亂。朕自然會擬一份契約，讓他……簽字！記得，須由你書寫才對。不過這契約，就由朕來完成。你先去書寫一封信吧，記得交給他。不可讓第二人看見……」

那位年老的長者點頭答應：「地下深謀遠慮，將來必定是一位好地王。陛下在這取捨之間，顯然已經做出了決定。臣不好說什麼，但是臣覺得陛下做的對。畢竟這天下，陛下永遠坐在高位！」

趙承乾神色複雜的轉過頭：「你快去吧，晚了會生出變故的。朕放心你，相信你會辦好這件事情的。」

那位年老的長者臉上帶著微微笑意告退。空蕩的大殿之中，又剩下了趙承乾一個人……

趙承乾隨意找個地方坐下來，彷彿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君國皇帝陛下，而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他也有萬般取捨，他不過是選擇了有利於天下萬民的一個決定。

儘管這個決定有些艱難，他還是做出了這個決定。這是他心裡認為最正確的決定，但是也會讓他感覺到心傷。

這決定雖然是極為正確的，可心中一定不好受……

大殿的門緩緩被關上，陽光也被隔絕在厚重的門外。此時此刻，室內一片寂靜。他身處黑暗之中，眼前是黑蒙蒙的一片，什麼也看不見。

除了他坐著的這個地方，還有一些冰冷的生氣。除此之外，四周是無限的茫然。

身處這茫茫然的黑暗之中，四周的一切皆是虛浮的。這手指在黑暗中一揮，是一種想抓而又抓不住的感覺。這種感覺，令他極度心慌。

他焦急、大憤、怒罵、亢奮，全然沒有任何的用處。這黑暗已經吞沒了他，他的任何動作、任何情緒都對這黑暗起不到任何的制裁作用。他是極度的心慌，這種心慌快要淹度了他的整個人以及他整個的精神還有他所有的思想。

這種心慌，是難以言喻的！

這寂靜的黑暗之中，像是有無數只魔鬼在向他伸著爪子。恨不得將他撕個四分五裂……

這四周寂靜的黑暗，委實是滲人的。那從心底里散發出的黑暗與魔鬼漸漸盛行，每一個都橫行霸道！

那漸漸關上的門，是一道魔鬼的門。這黑暗之中，魔鬼肆意盛行，人如鬼魅、鬼魅如人！就像他一樣，就像是一隻亮著利齒的鬼魅……

他知道，他所做的這個決定足以讓她死心。此刻，面對黑暗中的自己，就像是黑暗之中他的對面坐著一隻青面獠牙的鬼魅……

孫若雪將那厚重的門悄悄打開一個縫隙，探著頭微微張望。終於，她像是看到了坐在地上的趙承乾。禁不住臉上一陣喜悅，將手中的盤子裝了進來。

「陛下，這麼長時間你將自己關在這裡。外面的陽光正好，若雪陪著陛下去走一走！這裡面實在是陰暗的很！陛下，如何？」

孫若雪在一旁輕輕地叫喚著，唯恐嚇著了那個在一旁沉默著的男人。那男人劍眉星目，那叫一個英俊帥氣。這是她心心念念的男人，所以此刻是無比的用心。

「孩子呢？你怎麼一個人來了？」

趙承乾的話語不咸不淡，就像是在說著一件極為平靜不過的事情了。

「睡著了！若雪擔心你，所以就過來看一看你。如今看到你很好，若雪心情很好……」

趙承乾彷彿恍若未聞，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之中，沒有半點的反應。過了好半天，才回了一個字「哦！」

趙承乾此刻真的像是被鬼魅附了身，不知不覺一般……

如果人心是魔鬼！那麼趙承乾做出了那樣的事情，跟一個魔鬼又有何區別？

與其說它被魔鬼附了身，不如說他做出那樣的決定跟一個魔鬼不會有任何區別！人心是魔鬼，也是天使。只看做了什麼事！鬼魅由此分別罷了……

「發生了什麼事？」

「沒有！陛下，我們出去走走。外面陽光正好！」

「朕不出去！這裡挺好！朕……喜歡這裡。」趙承乾不願意出去，只希望躲身於黑暗之中，看著時間消逝！

「陛下，到底怎麼了……」

「若雪，從此，朕的身邊只有你了！」

「陛下的身邊還有姐姐。雖然，姐姐一直不太理事。但是，這後宮還算清靜！陛下，怎麼突然說起這些。是不是姐姐……」

「沒有的事！朕只是突然想來，有些不舍罷了！不過，你還在朕的身邊，你還在朕的身邊……」

趙承乾喃喃自語，一直重複著這句話。

黑暗的大殿之中，厚重的大門打開了一條縫隙。光明漸漸湧來！但是，那曾經發生過的黑暗不會消逝……

趙承乾清楚的明白，沒有一絲一毫的……

孫若雪後知後覺，總覺得是發生了什麼……

如今的氛圍有些奇怪。這四周沉寂的黑暗，微微透出些許光芒。

孫若雪似乎明白了什麼，早在之前她去找葉長華的時候心中就有一種隱隱的預感。

如今這種預感更加強烈，似乎很快就會發生。

如今，不過是正在發生著而已……

「陛下，姐姐……」

「今日的天氣不錯，外面的陽光正好。我們去外面走一走……」趙承乾似乎不想被人探得他心中的黑暗，只好轉移了話題。

趙承乾先一步走出去，外面的陽光有些刺眼，他微微伸手遮擋。還好，他眯了一會兒……

「陛下，我們去……」

「朕……還要處理些事情，這就要……你就自己去看看看吧！這四周景色，乍暖還寒之時草長鶯飛、萬物復甦。實在是個好季節！這樣的日子裡，委實該出去看一看了！那景色如畫，朕就不陪你去了……」

孫若雪忽然想起：「陛下，那大殿里還有若雪帶來的一些時令水果。陛下別忘了吃！如雪都是挑的最新鮮的。陛下……」

「朕知道了！你且去吧……」

「陛下真的不一起去了嗎？這裡陽光正好，難得是一個好季節呢！」

「說了，朕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沒有這個閒情逸緻……」

「可是陛下剛剛……」

「剛剛朕才想起來，這些事情慢不得……」

趙承乾轉身離開，卻不是朝著那大殿走去。他要去哪裡？只見他向右拐去，繞過蒼蒼茫茫的大樹。

那個方向，是出宮的方向。

宮外有什麼？孫若雪不太清楚。畢竟自從她進了這深宮之後，就很少出宮的。那些公園的景物似乎都變了，也不勝從前了。

如今在這高大華麗的宮廷之內，難有自由可言！

趙承乾順著那條大路走過去，他已經迫不及待要看看事情的進展了。對於這件事情，他知道自己做的不該。

但終歸還是要去看一看的，怕一向謹慎，此行也不過如此。

葉長華坐在房內，回想著今日大殿之中發生的種種。她不知該以何樣的心情來面對，這世界終歸是複雜的。

各色人等皆有各色人等的想法，才組成了這複雜的世界。這複雜的世界之中，一切是非並非是簡簡單單的是與非。

她就算絞盡腦汁，也沒想到大殿之內會發生那樣的事情。那封書信，實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也許真的意外之中，殘存著點點驚喜。但她知道，那是不該。所謂不該，就是祝福自己心靈的一道枷鎖。將心中的那一份美好深藏，而後上一道厚厚的枷鎖。

不過是如此！難道還能改變不成？所謂的改變，又會引來多少的流言蜚語。

她委實不想置身這流言的漩渦之內，委實，想與這世界有任何的牽扯。她平靜的生活被打破，還能再次回歸平靜嗎？

誰又知道？時間一直在向前走。究竟會將每一個人變成何種模樣，也許只有到了時間的盡頭才會深有體會。

如今種種臆想，也不過是評判與猜測。至於事實到底如何，時間會給出一個答案的。

葉長華坐在那梨花木椅上想了很久很久。這所發生過的事情，還有將來的事情，更有從前的事情。種種事情纏繞著她，就像是藤蔓一般將她狠狠纏繞。

所謂解脫是什麼？解脫是斬掉那些藤蔓。但是久而久之，那些藤蔓早已與她的皮肉融為一體。一旦斬斷，那是鮮血淋漓的皮肉牽扯著神經的痛苦。

怎麼能輕易斬斷呢？怎麼能呢？一切不過是一場美好的想象罷了！這世界本來就是無比的虛無與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