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場
()打開第二張紙,「呀?」康熙輕呀一聲,神情瞬間變得古怪。在這一顰一笑均飽含深意的宮廷,能讓深藏不露的康熙失態,各式各樣的目光立刻兵分兩路,一路窺聖顏,一路探查我的後背。
「皇阿瑪」胤禛忽的越過人群近前來與康熙跪下「兒臣懇請皇阿瑪取消比試,將郭絡羅氏交由兒臣嚴加管束」,隨即轉頭瞪我「還不跪下?」
撲通,我聞聲跪下,腰桿卻有了憑藉,你胤禛終究還是不負老娘所望的出聲兒了。
「老四」康熙問胤禛「你知道她寫了什麼?」
「兒臣不知」胤禛磕了一個頭,繼續回話「只是兒臣素知她的脾性。平時甚好,只是一沾了賭便沒了尺度。」
「兒臣懇請皇阿瑪將郭絡羅氏交由兒臣嚴加管教。」
康熙轉問我「綺羅,你怎麼說?」
我也學胤禛先磕了一個頭后,方才回話「回皇上,奴婢既下了場,自然要遵買定離手的規矩來。即便違了貝勒爺的家法,過後認罰也就是了。」
不是老娘好勝,而是今兒,但凡老娘退了,難保還有下次,所以老娘要趁熱打鐵,一勞用逸。
「皇阿瑪」胤禛還欲再說,卻被康熙搖手阻住,只得憤憤地閉了嘴,將飽含警告的眼刀一刀刀凌遲在我身上。
康熙轉臉問諾敏「諾敏,四阿哥要求取消比試,你怎麼說?」
「回皇上」諾敏也跪下磕頭「奴婢與綺姐姐一樣,買定離手。」
綺姐姐?老娘何時與你這般熟捻了,說到底,還是老娘歌舞得好,出了你這井底之蛙的意料。
「都起來」康熙瞧著紙淡淡的宣布「比試第二場,蒙古摔跤。」
「噗」十阿哥的一口酒全噴在綺雲臉上,酒席隨即便鬧騰起來。
「皇上,您說什麼?」皇太后的眼睛瞪得比牛眼還大「摔跤?蒙古摔跤?」
「是,皇額娘」康熙賠笑著說「這是諾敏和綺羅的孝心,您就瞧好。」
「嗯,這個」皇太后瞅著我和諾敏沉吟,不想一群貴女中突冒出一個紅衣格格,上前挽住了太后「皇太后,這女子摔跤自古就有」
「這摔跤,在宋朝時被稱為相撲,又稱為角觝,據《宋史•樂志》記載,『宴會第十九項表演用角觝,宴畢』,可知這摔跤當年可是宋代宮廷宴會娛樂的壓軸戲。宋時的另一本書,《夢梁錄》中甚至還記載了當時女相撲手的名字。嗯,這句話是這麼說的『臨安城有女相撲手賽關索、囂三娘、黑四姐及張椿等十人』。」
「不想今兒諾敏格格和綺福晉戲綵娛親,皇太后可要領了她倆的孝心才好。」
「是,是」太子妃石氏的頭點得與雞啄米一般「溫憲妹妹說得對,宮廷遊戲而已,皇太后盡放寬心」
溫憲,原來這個引經據典細說女子相撲史的溫婉女孩兒,便是和碩溫憲公主,康熙的第九女,胤禛唯一的同胞妹妹。
只是,連溫憲也都讀過《宋史》,那麼精通漢學的康熙自然也不會不知道司馬光的那道《論上元令婦人相撲狀》的奏摺「臣愚竊以宣德門者,國家之象魏,所以垂憲度,布號令也。今上有天子之尊,下有萬民之眾,后妃侍旁,命婦縱觀,而使婦人裸戲於前,殆非所以隆禮法,示四方也。」
眼下康熙既已許了摔跤,司馬光口中的「婦人裸戲」。可見,他於心底,確未瞧中諾敏為兒媳,不然,以他的上下尊卑,絕不會允許我這個庶福晉與一個嫡福晉扭打到一處,與眾人取樂。即便如此,呵呵,康熙,你可也有些須借我之手教訓諾敏的意思?
宮闈傳言,九公主聰慧夙成,甚體聖心,今日一見,果真是名不虛傳。
瞥一眼諾敏,她一張臉竟氣得比我臉上的胭脂還紅,瞪著我的眼珠子恨不能往外噴火。買定離手,還沒比,便沉不住氣了?哧,壓著心中的嘲笑我鎮定地與康熙磕頭「奴婢遵旨」
換了梁九功臨時尋來的小號摔跤服回來,舞場里已額外鋪好了一層厚氈。前輩子的那個男人原是柔道教練,後來做了我的保鏢,再後來成了我的丈夫,成了商人。何紅也是柔道教練,在這點上他與她確是志同道合。所以我也給自己培養了些柔道興趣,沒事纏著他教我柔道。而他除了不肯愛我外再未拒絕過我的任何要求,很耐心的給我講解過一些技巧。
哎,從未與他人實戰過,也不知這些技巧是否有用,我站在厚氈上冷笑,即便註定要輸,我也要狠揍諾敏兩拳,出些心底的惡氣。
對面的諾敏臉色陰晴不定的變幻,似乎比我還手足無措。我仔細想了一刻白天的摔跤,學著力士的樣子蹚了過去,四周鬨笑巴掌聲立刻響成了一遍。
發獃是,我抓住機會,扯著諾敏的腰帶急轉身,一個過背摔,將她摔坐到地上。很好,肩沒著地,便不算贏。
場內靜止片刻,旋即轟然叫好。
忍著怦怦亂跳的心臟,淡然地瞧著諾敏慢慢立起身。外人不知我的苦楚,只以為我不願趁人之危。胤祥甚至還拍著胤禛的背大笑「四哥,這可是你教的?不錯,很有些樣子!」
不敢看胤禛的表情,但憑想象也知自己的下場,如今之計,找諾敏多收些利息才是正經。
不知是否被我摔出了諾敏血液里潛伏的彪悍,這次諾敏主動進攻。瞧到她跑過來的姿態,我便放了心,她與我一樣均是門外漢。
不可避免的兩人扭打在了一起,力量上她佔便宜,技巧上我高那麼一磚。扭滾許久,我雖又摔了她幾次,她卻越戰越勇,而我的氣也越喘越粗。
故意挨了諾敏後背一腳,居然沒人叫犯規。很好,我也無需再做客氣。忍著痛,我逃,諾敏追,嘴裡還不忘叫囂「膽小鬼,看你往那兒逃?」。眼見追趕過來,我忽然回身抬腿,三板連踢,砰,砰,砰,剛好,胸,腹,腿一處一腳。
撲通,諾敏倒下了,我也坐地上反手摸著背喘氣。
「你犯規。」諾敏爬坐起來喘氣.
「你先踹我的。」我齜牙反擊。
「胡說」諾敏爬過來抓我頭髮「你故意的。」
「什麼故意的?」我架住她的手,屈肘關節撞她胸「你才是故意的。是你先搶我兔子的。」
「哎喲」諾敏掙扎著踢我「膽小鬼,盡使詐。」
「誰使詐?」我橫卧側踢踹她「小紅馬我也讓給你了,你還不夠?見我丫頭贏錢了,便又算計我的丫頭。」
「你還踢?」諾敏按著腿欲與我拚命
「我就踢,我踢,我就踢」旋轉翻身,我追著諾敏踢打「死三八,讓你欺負我。」
橫豎今夜是丟人的一夜,再又有康熙的縱容,所以老娘打諾敏,不打白不打。
「皇上,皇太后,皇太后」諾敏往救星處跑「綺羅瘋了。」
死三八,讓你見識見識瘋女人到底什麼樣。抓起桌上的酒壺,正欲丟,手腕便被人擒住,旋即腰也被鐵圈扣住。
「鬧夠了沒有?」這是胤禛的聲音。
沒有,瞪著諾敏,我抬腿甩鞋。一,二,兩隻軟鞋喏,喏的飛了過去,嗒,一隻掉火鍋里了,濺起一片驚叫,砰,另一隻不負我望的砸中諾敏額角。
「哇」諾敏再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死三八,讓你」嗚嗚,嘴也被胤禛堵住了。
「皇阿瑪」胤禛一手抓住我反剪的雙臂,一手捂著我的嘴,與康熙請罪「郭絡羅氏御前失儀,兒臣有失管教,還請皇阿瑪治罪。」
「老四」康熙揮了揮手「她是你媳婦,你先她領回去。」
「喳」胤禛答應一聲,便要拖我出門。
重禮法的康熙不立時治我,而是讓胤禛領我回去,活稀泥的態度很是明顯。只是這般見好就收,虎頭蛇尾的便宜了諾敏,還有胤禛,老娘不甘。所以,狗急了跳牆,我急了,咬胤禛。
「哎」胤禛的手離開了我的嘴巴,我抓緊機會大呼「皇上,這一局可是奴婢贏了。您答應過比完了,才」
嗚嗚,嘴前多了塊帕子,我扭頭掙扎「才讓貝勒爺處置奴」
嗚嗚,嘴到底被帕子堵住了。